第九章 容湛

「木……青,我叫木青。」
當晚,容湛便帶著顏破月離開風泉鎮。
當日那老前輩在屋內製服了武功最高的大虎二人,他則帶一隊士兵在巷子里設伏,擒下了其他三虎。
他卻朝她抱拳回禮,神色肅然:「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還望姑娘見諒,昨日我以夫妻相稱,方便行事。」
「正是。」
她想過他那樣生活,她要過那樣的生活。她本就該過那樣的生活!
是帝京的普通人家,被奸人所害,家破人亡,又贈予了五虎。至於陳隨雁,容湛只看到有這麼個人離開客棧,他笑道:「我們怎會隨便殺人,只怕是他誑五虎的。」
她將令牌退給他,故意問:「你若不便直言,何必告訴我真名?」
一名農婦打扮的中年婦人從門口走了進來,看到顏破月已經坐起,一臉喜色。
顏破月站起來。
「姑娘,在下失禮了。」聲音清亮而沉穩。
顏破月也猜到如此,對他好感又添了幾分,又問:「那……謝之芳老前輩呢?你為何帶我來這裏?」
片刻后,
晚霞如鋪散的彩色綢緞,將炊煙裊裊的小鎮籠罩得金光點點。那人騎著匹神駿的黑馬,不急不緩行到顏破月面前。
顏破月「哦」了一聲。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購買低賤的青侖奴更是家常便飯。在別院,就連老管都有過一個年輕漂亮的青侖奴,只是沒兩年就病死了。
顏破月原來害怕這一路人馬來意不善。可聽他說只將自己送回家就告辭,難道她真的遇到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仗義俠士?
容湛抬眸看著她,目光平靜而溫煦:「那不同。姑娘本www•hetubook.com.com就歷經挫折、心境不佳。我若還以虛假身份欺瞞,於心不忍、于理不通。」
他微微一笑:「多謝姑娘美意。容湛乃是軍人,武藝雖然平平,一夜奔襲倒是常事,姑娘不必掛懷。」
顏破月聽完,總結她冗長的話語大意如下:據說昨日夜間,一位「長得比神仙還俊俏」的書生,用一件披風裹著她,送到了鳳泉村。此人自稱是她的夫君,但對她極為守禮,不僅用布纏著手不觸碰她的皮膚,連臉都不肯給她洗,將她託付給周嫂子,留下十兩紋銀便走了。
「姑娘可會排兵布陣?」
直到往東奔了有兩個時辰,兩人在一棵大樹下歇息。顏破月見他在樹下打坐,雖然依舊姿容清逸不顯疲態,但額頭還是有細密的汗水沁出。
她靜默片刻,輕盈拜倒:「多謝將軍!」
顏破月只說自己
婦人在她身旁坐下,盯著她的臉,爽快笑道:「這是鳳泉村,你叫我周嫂子就是。昨日傍晚,你夫君帶你來我家投宿,你還昏迷著。嫂子替你換的衣物。你那夫君,性格還真是拘謹老實!別急,他今日便會來探你。」
容湛身子一偏,避而不受:「請起!還沒請教姑娘如何稱呼?」
顏破月見他斯斯文文宛若書生,兼之性格老成持重,實在難以想象他經常像個小兵似的跑一整晚,並且甘之若飴。她知道他是怕自己過意不去,他就算要一夜奔襲,肯定也有馬,哪用得上雙腿?
她微鬆了口氣。昏迷前最後的印象,是謝之芳低頭端詳自己的樣子。他的容貌猥瑣而邋遢,一雙眼卻像純凈的黑https://www.hetubook.com.com寶石,亮得不行。
這是顏破月的主意——容湛原本要送她回家,可是她哪裡願意?問清楚附近最大最繁華的城市所在,她請容湛送自己到那裡。
「此事也常被同僚取笑……」他的嗓音在夜色中清湛若水,「容湛只是想,他日若是娶妻,不想教她傷心罷了。」
顏破月接過令牌一看,的確是軍中之物。因顏朴淙的緣故,她知道這令牌代表將領身份,極為重要,絕無遺失的道理。又見著男子雖相貌斯文俊美,但言行舉止倒落落大方,的確很像軍中之人。
顏破月見她容貌普通、神色敦厚,微笑道:「謝謝大媽。」
不過她真想看看,這人到底想幹什麼。
「沒有武藝就不能進入軍隊?」
周嫂子精神一振,絮絮叨叨說了起來。
顏破月一愣,問道:「這是哪裡?誰替我換的衣服?我……夫君他人呢?」
那婦人笑道:「你謝我做什麼?我收了你夫君的銀子,自然替他照顧你。」
卻見那容湛目光有幾分赧然,可又極為明亮坦蕩。
顏破月聞言,手摸上臉,果然已光滑無塵。
「他?」顏破月心想,只怕除掉五虎,也是「他」的主意。
一直等到日落時分,周嫂子已經等得不耐煩去做晚飯了。顏破月才見村口一人一騎,踏著地上的枯草灰泥,款款而來。
「好幾十里地呢!得走上一天。」
據容湛所說,他到益州辦差,聽聞五虎的惡名,很是氣惱。兼之又得到可靠消息,五虎有私通東南敵國的嫌疑。於是他便邀來那位老前輩,決意為國家和武林除去這臭名昭著和圖書的「五害」。
而她呢?雖然錦衣玉食,卻是個禁/臠、葯人,註定一輩子金屋藏嬌。
他過得很快活。她羡慕的想。不過七品郎將,但他明顯樂在其中。不僅行軍打仗為國效力,路見不平還能拔刀相助。
男子微微一笑,從腰間摸出塊木質令牌,正色道:「實不相瞞,我乃東路征討軍趙初肅將軍麾下、羽林郎將——容湛。救下姑娘實屬偶然。不過我此行行蹤隱秘,還望姑娘不要將我的身份道與旁人。」
「……」顏破月不接她話茬,笑道,「這裏離旬陽多遠?」
容湛的臉色清咳兩聲,臉色居然浮現几絲微紅,答道:「也有,但除了粗役婦人,便是各位將軍養的軍奴。」說到這裏,他便閉口不談了。
昨日的男子,雖然看不清相貌、嗓音也可能是刻意放低。但那雙銳利深邃的黑眸,彷彿火烙般,深深印在顏破月的腦海里。
她這一路都是遇到渣男,她實在有點不敢相信。且再試探觀察他一下。
「……不會。但是我看過些兵書。」她在別院時,因顏朴淙的身份,自覺將門虎女,還做過從軍的夢想,所以看過不少兵書——但大都,一知半解。
顏破月跟她一起坐在門口大樹下等謝之芳,心中卻想,防人之心不可無,那人既然以為她是黑炭頭,又沒見到她的真容,那她就黑到底。
顏破月便點頭,不再問起。
「敢問公子高姓?」顏破月問。
夜色幽深,顏破月騎在他那匹神駿的黑馬上,他則在馬下徒步。馬兒揚蹄賓士,他身姿輕盈如燕,竟未落後半點。
那個「謝之芳」,怎麼會是老實之人?又怎麼把自己丟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農家?
「為何?」她有點好奇,他的想法為何與他人不同。
顏破月抬頭,看到他背後,低矮的木屋前,青草如碧。
顏破月想起那雙墨黑清亮的眼眸,心跳忽然有些快。
那男子雙眸染上幾分溫柔的色彩:「老前輩他……另有要事要辦,托我帶你離開旬陽,免得被益州五虎的門人加害。不知姑
他翻身下馬。
比神仙還俊俏的年輕書生?
娘家在何方?我自當一路護送,等姑娘安全之後,我便告辭。」
他長得真是很好,但他絕不是謝之芳。
興許是因為她看容湛的目光也有些邪惡,他淡淡一笑:「姑娘莫猜度,容湛不養軍奴。」
雖然他坦誠相待,她還是悠著點吧。
可容湛明顯有些為難,搖頭道:「軍中女子本來就少。姑娘若無武藝傍身,只怕……」
「穆青?」容湛微笑,雙目燦若繁星,「好名字。」
大隱隱於市。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顏破月忍不住道:「或者我二人共騎?你還用布纏著手就是。你總不能這樣跑一晚上。」
他穿著普通的青色士子長袍,墨色長發簡單束在腦後,看起來身姿清逸、不染凡塵。白若冠玉的臉上,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仿若兩彎澄湛的秋水,安靜而動人。
周嫂子忽然問道:「我見小娘子雙足上有金環,那是做什麼的啊?」
顏破月睜開眼,看到灰撲撲的簡陋屋頂。這是一間陌生而狹小的木屋,她躺在唯一一張木床上。
至於救顏破月,純屬偶然。
「容湛,你們軍隊招不招女兵?」她心血來潮問道。
顏破月瞪大眼睛看著他。
聽到離城市有這麼遠,顏破月hetubook.com.com鬆了口氣。她想了想,便套她的話:「嫂子覺得我夫君拘謹老實?」
「那不知姑娘擅長何種兵器?」
他就算穿上粗布衣、一臉鬍子、再抹上些黑泥,也掩不住那丹鳳眼,裝不出昨日那人揮灑自如的猥瑣氣質。
她化妝完畢,周嫂子驚詫:「你這是幹什麼?」
顏破月笑道:「我夫君說,這樣在外行走安全些。」
見顏破月一直盯著自己,他微微一笑:「姑娘為何一直看我?」
周嫂子恍然大悟。
眼前的男人則完全不同。
顏破月覺得,如果他真的是昨日的謝之芳,那他真的是精分了。但是,事實勝於雄辯,如果不是謝之芳,還會是誰?
顏破月沉默片刻,對周嫂子道:「大嫂,請你給我拿點鍋灰、木炭。」
容湛卻只是笑道:「姑娘幾次問我他的身份,想必已經猜到了。他的授業恩師與益州五虎有些淵源,所以不便告知真實身份。他臨行前千萬囑咐,還是請姑娘把她當做謝之芳。若是對旁人提起,也請如是說。」
「……我不會武藝。」
顏破月輕盈拜倒:「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小娘子醒了?」
她坐起來,發現自己四肢有點酸麻,但活動自若。身上換了件半舊的麻布衣衫,整整齊齊,沒有被侵犯過的痕迹,身體也沒有不適感。
她看他神色就知道,這軍奴必然是很邪惡的所在。轉念一想,不知道這個容湛有沒有養軍奴。
周嫂子說得對,他真像從畫里走出來的神仙,溫潤如玉。
容湛微笑點頭:「自古以來,我大胥巾幗英雄層出不窮,自然是招的。我所在東路軍中,便有兩位女將軍。穆姑娘想從軍?」
顏破月心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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