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之間隔了至少有十五步距離，彼此之間有著行人不斷在來來回回，夜幕之中所有一切都變得模糊朦朧起來，但他們的視線卻沒有錯過對方，只是這樣鎖定了對方，深深地望著。

雨果不由閉上了眼睛，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他正在和卡梅隆約會，查理茲正在和完美先生約會，最最重要的是，他們是朋友，他們是生活在同一個屋檐底下兩年卻沒有發生任何事的朋友，他們是曾經有過兩次約會卻錯過了彼此最終決定建立友誼的朋友，他們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這是不破壞彼此關係的唯一解釋。

他的視線就這樣停留在她的身上，怎麼也移不開，午夜的璀璨彷彿在她身上留下了魔法，在藏青色的夜幕之中牽帶起一片流光幻影。這樣的她，少了一點平時的大喇喇，多了一點慵懶的隨意；少了一點平時的颯爽，多了一點女人的嫵媚；少了一點平時的利落，多了一點朦朧的柔美。

斯圖爾特-湯森德。

雨果沒有抬頭，但他卻感受到查理茲似乎朝自己看了一眼，不過只是瞄了一眼，沒有任何停留，然後他就聽到了查理茲的聲音，「嘿，斯圖……對……我正在休息……」查理茲的聲音越來越遠，她應該是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了。

雨果的心臟猛地收縮起來，他們是朋友，他們應該是朋友。

睜開眼睛，雨果想要把注意力看向劇本，但卻發現眼前的鉛字就好像是散開來一般，在輕風之中輕輕搖曳htｔｐs://m•ｈｅｔuｂｏok.ｃom.coｍ，大腦一團漿糊，根本沒有辦法進行正常的閱讀。

輕聲吟唱著那歌詞，就彷彿是心底深處的聲音在輕輕哼唱著，雨果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開始快速跳動起來，查理茲那隱藏在夜幕之中若隱若現的身影讓心跳的悸動開始變得無法控制，但是所有話語到了嘴邊卻都停頓住了。抬起手，彼此之間那觸手可及的距離卻好像永遠都觸碰不到一般，空氣之中的虛無讓心跳變得如此恐慌。

人群之中，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了雨果的視野里，她穿著一件簡單的連衣長裙，沒有任何特色，隨性而簡單，一頭金色的微卷長發在晚風中輕輕飄揚，她此時拿著電話正在交談著，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但就是這樣一個身影，卻牢牢地吸引住了雨果的視線。

在這一刻，時間彷彿已經失去了意義，也許僅僅過了一秒鐘，但卻好像過了一萬年，兩個人認識了許久許久，就這樣看著對方許久許久，將那雙眸子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間，千言萬語都抵不過眼睛深處的一抹溫柔，山盟海誓都抵不過眼神深處的一縷堅定，時空轉換，斗轉星移，整個世界已經面目全非，但兩個人卻依舊這樣深深地望著對方。

「每當想要告訴你我的感受，天堂低語，大雨磅礴，天空漆黑，無人可以戰勝；我想要開口，但卻不能，我的靈魂僵硬住了，每次想告訴你我的感受時，都會如此。m•hｅtuｂoｏk•ｃom.ｃom」

然後，雨果就聽到了卡爾的聲音，「是完美先生的電話……」

是查理茲。

「深深地墜入愛河，愛了……深深地墜入愛河，愛了……」雨果看著查理茲的眼睛，就這樣深深地墜落了。

此時夜幕剛剛降臨，天際邊最後一絲晚霞也消失了，藏藍色的天空映著點點光暈，投射出朦朧的影像，卻可以看到一座城市搖身一變的景象。遊樂場里十分熱鬧，但大家都沒有留意到「日出之前」劇組，也沒有人注意到坐在這裏的就是不久之前轟動歐洲的那位「好萊塢演員」，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歡樂里，讓夜幕的降臨染上了一層絢爛的彩色。

「墜入愛河（I』m.Falling.Deeper.in.Love）」，這個詞是多麼浪漫、多麼美好，徐徐墜入、緩緩著陸、慢慢沉澱，旋律在柔情之中千柔百轉，就彷彿在愛河之中徜徉沉溺，宛若整個人都被浸泡在那甜蜜的愛情之中，感受著陽光灑落在心間的溫暖和幸福。

他們談了什麼？記憶似乎有些模糊了，但他卻記得兩個人輕快的笑聲，還有坐在街道旁邊的喝酒閑談，再就是……就是那美好的一夜。

查理茲嘴角的那抹笑容，讓雨果停頓住了，他知道，那個笑容是為完美先生所綻放的，而不是他。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確定是朋友了，之前是朋友，現在是朋友，未來也只能是朋友，不僅因為他們各自都有約會對象，更因為和-圖-書朋友才是他們彼此關係的最佳選擇。

雨果和查理茲隔空相望著，雖然距離遙遠，但他們卻彷彿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視線貪婪地搜索著彼此臉頰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僅僅只是這樣望著，一言不發，但此時卻無聲勝有聲。

一眼萬年，滄海桑田、海枯石爛、物是人非，但時空還是靜止在了這一刻，將所有回憶所有場景所有璀璨都停留在了這一刻，整個世界都伴隨著雨果一起墜落，深深地墜落。

這樣的時刻有種別樣的安靜，就好像周圍喧鬧達到了一個頂點之後，反而是讓人感覺到了徹頭徹尾的安靜，這讓雨果煩躁的思緒稍微平復了一些。他喜歡這樣的時刻，僅僅只是看著人們在忙碌著，每一個人都代表一個世界、一段故事，他們彼此交錯，有了一個交集點，也許未來就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但是也許未來某一天又會產生第二個、第三個交集點，然後成為朋友。這種感覺很是奇妙。

雨果看著眼前查理茲的身影，她沒有注意到他，只是專註在電話之中，這讓雨果比較放鬆，沒有窘迫地移開視線，只是專註地看著她，視線伴隨著她的腳步在緩緩移動著。

他見過她穿著睡衣在家裡四處行走的模樣，他見過她狼狽地進行染髮的模樣，他見過她隨手把臟衣服扔在沙發上的邋遢模樣，他甚至見過她因為生理痛而在地上打滾的模樣……

「叮鈴鈴」，一串電話鈴聲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寧靜——又或者應該說是ｗww•heｔｕbｏoｋ•coｍ•ｃoｍ在遊樂場的喧鬧之中響了起來，突兀卻不起眼，只是打破了雨果和查理茲之間的平靜，這讓兩個人都有些慌亂地避開了視線，試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劇本之上。

雨果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靠在了椅背上，視線投向了查理茲相反的方向，看著正在準備下一場戲拍攝的工作人員，行人匆匆，人來人往。

她為什麼會走到這裏來呢？雨果不知道，但他很確定，她此時正在和完美先生通話。

朋友，他們的確是朋友。

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聞香識女人」的試鏡之後，那應該就是1992年的二月份，明明只是兩年前的事，但雨果卻恍若隔世，彷彿他們已經相識了許多年一般。那烏龍的英雄救美著實是讓人窘迫，現在想起來還是臉頰發燙。

這個事實，殘忍而冷酷地擺在雨果面前，讓內心炙熱的火焰剎那間都凝固成冰，雨果嘴角不由勾勒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所以，聽眾，如果你也愛著一個人，你一定要不離其左右，因為你一旦不能見到那個人了，你將會墜落……」

雨果的腦海之中無法遏制地揚起了清澈簡單的吉他聲，只是最簡單的和弦，僅僅只是用指尖輕輕勾勒幾下，那宛若流水般的旋律就這樣徜徉而出，在他的大腦里不斷回蕩，最後徐徐匯入維也納那唯美浪漫的夜幕之中，匯入夜色里璀璨晶瑩的多瑙河之中，漾出那溫柔的漣漪。

他原本以為，他們能夠再繼續約會下去，至少不會沒頭沒尾地掐斷了聯和圖書繫，但事實就是如此，等他們再次相遇時，時隔幾個月沒有聯繫，他、她、烏瑪三個人就那樣突如其來地相遇了，讓人措手不及，似乎從那以後，他們就是朋友了。

他同樣見過她慵懶得像一隻貓的模樣，他同樣見過她盛裝打扮的驚艷模樣，他同樣見過她為了專註演技而全神貫注的模樣，他甚至見過她深陷回憶里不堪一擊的脆弱模樣……

「因為我墜落了……」雨果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在微微顫抖，因為他正在墜落，從萬丈高空緩緩墜落下來，然後墜入那汪深邃的湛藍色深淵里，不斷下落，再下落，「深深地落入愛河，愛了；深深地落入愛河，愛了。」

忽然，查理茲回過頭來，彷彿察覺到了雨果的視線，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再次相遇，雨果沒有轉頭，就這樣定定地看著查理茲；而查理茲似乎被雨果的視線吸引住了，她耳朵邊依舊放著手機聽筒，聽筒里依舊有聲音傳來，但她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只是愣愣地看著雨果，目不轉睛。

「我總是能在不經意間看到你很多我不曾看見的特質，魚兒暢遊，鳥兒飛翔，人生之路漫長寬廣，我好奇原因；總有一天，你將明白你對我有多重要。我總是能在不經意間看到你很多我不曾看見的特質。」

第一次正式約會的輕鬆愉快，至今都還歷歷在目，雨果記得他們是在太平洋鐵路餐車用餐的，而當天查理茲穿了一件紅色的連衣裙，他現在還可以回憶起當查理茲出現在餐廳時，自己心跳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