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勇登高峰
第1139章 劇本解讀

對於雨果來說,這並不算什麼,嚴格來說,他是沒有信仰的,雖然他現在過聖誕節,但不代表他信仰天主教;雖然他是猶太人,但也不代表著他信仰猶太教。
大衛莫名就想起了雨果是一支搖滾樂隊主唱的事來。
所以,大衛認為「七宗罪」和雨果並不契合。準確來說,新線電影公司上上下下都不認為雨果和這部作品能夠產生共鳴——正如湯姆-克魯斯所說,他們的第一選擇是丹澤爾-華盛頓和阿爾-帕西諾搭檔,其後才是湯姆、布拉德和雨果——這個選擇顯然就僅僅只是處於話題性和商業成績角度出發的考量了。
難怪別人總是說,藝人的公眾形象和道聽途說的八卦消息一樣不靠譜。
可以說,現在的大衛就是一個人輕言微的小角色,他能夠成為「異形3」的導演,又能夠成為「七宗罪」導演的候補,靠的不是實力,而是多年累積下來的人脈——麥當娜、邁克爾-傑克遜、喬治-盧卡斯等等。
「你印象最深刻的是劇本的結構嗎?」雨果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大衛疑惑地反問到,「難道不應該嗎?」雨果輕笑了起來,「我見識過『低俗小說』之後,並不認為這個劇本的格局和構思能夠超越昆汀那個異於常人的腦袋。」
大衛-芬奇的確有些意外雨果會喜歡「七宗罪」,因為這個劇本太過陰鬱太過黑暗,幾乎整個故事都瀰漫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壓抑。而雨果的形象陽光健康,他出演的作品一向都是積極向上的,即使是最為特別的「辛德勒和-圖-書的名單」,作品的核心內容也是正面的,而雨果為阿蒙-戈斯這個角色所注入的錯雜人性甚至還引起了廣泛的爭議。
「主題。」雨果簡單地說到,其實雨果對「七宗罪」最為佩服的始終都是故事的中心主旨,正是這個主旨將故事串聯了起來,也將三個男性主要角色串聯了起來,值得人們反覆細細品味。
眼前的大衛-芬奇才不過三十三歲而已,算是和雨果同一輩的電影人,但是他在經驗和閱歷顯然要比雨果遜色太多了。此時的雨果已經是整個好萊塢最頂尖的巨星,但大衛卻只是一個剛剛從電視行業轉到電影行業的菜鳥導演——第一部電影還拍砸了。
「慾望是人類永遠無法擺脫的枷鎖之一,這就是電影的核心主旨——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雨果接著說到,大衛卻陷入了沉思,「所以,在我看來,這部電影講述的是每一個人面對慾望都有選擇的權利,選擇節制或者選擇放縱,幾乎就是每個人的一念之差,結果卻會截然不同。社會之所以變得黑暗可怕,就是因為大部分人選擇了放縱,所以無名氏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式警醒社會,希望將人們從慾望之中喚醒。」
「你也喜歡這個劇本?」大衛又重複了一遍,不過無需雨果承認,其實大衛就已經相信了。剛才兩個人關於「異形3」的討論就已經可以窺見端倪了,不是嗎?「整個故事從開始就鋪墊,在結局時形成一個漂亮的呼應,將所有劇情一口氣串聯起hetubook•com•com來,天衣無縫、意味深長的故事推進和結局,讓人簡直找不出更好的語言來形容劇本的精彩。」
「雨果,你……」大衛所有的話語最後都化作了嘴角一個無奈的笑容。即使在歌頌言論自由的美國,宗教和種族一樣都是敏感話題,更何況,雨果剛才幾乎可以說是大逆不道地挑戰宗教權威,被別人聽到,雨果可是吃不完兜著走的。
無名氏(John.Doe),這就是「七宗罪」里罪犯的名字,許多人都把它翻譯成為「約翰-杜」,但這是一個錯誤的翻譯。其實John.Doe就和中國慣用的張三、李四差不多,是指代某個身份不明的人,也就是「某人」的意思。這種使用方式最早來源於英國愛德華三世統治時期,男人稱呼為「John.Doe」,女人則稱呼為「Jane.Doe」,而後在北美地區被廣泛使用。
一方面大衛缺乏經驗,今晚的場合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一方面他又需要別人的認可,專業的交流、靈感的碰撞、才華的顯露,他需要這樣能夠增強信心的瞬間。所以,此時在雨果面前眉飛色舞的大衛是一個非典型的「大衛-芬奇」,和雨果記憶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在「七宗罪」里,這個指代是十分有特殊意義的。換而言之,編劇並沒有賦予這個罪犯真實的名字,從頭到尾都只是使用「無名氏」來稱呼。這並不是編劇懶得起名字,而是可以看做編劇在刻意模糊他的身份,他並不是一個特定的人物,而是社和圖書會現象的一個縮影——又或者可以解讀為是上帝派下來的使者。
雨果不由呵呵地笑了起來,「放心,我不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手法。」但是大衛卻依舊沒有動容,始終滿臉嚴肅,這讓雨果有些無奈,他只能接著解釋到,「我想說的是,人們是可以選擇節制的,但許多人卻選擇了放縱。無名氏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個性里有太多悲觀色彩和極端想法,所以他選擇了最為可怕的方式。」
後面這種解讀宗教色彩太濃厚,相對而言,雨果更傾向於認為,編劇使用「無名氏」來稱呼這個罪犯,是在與故事的主旨呼應:慾望,所謂的七宗罪就是慾望的化身,但也沒有具體指代,而利用七宗罪完成了完美救贖的殉道者也不是一個特定的人物,就是一個意象符號。
大衛抬起頭深深地看著雨果,「你這是在贊同無名氏的做法嗎?」
雨果聳了聳肩,無所謂地笑了笑,「這就是我最喜歡『七宗罪』的一點,它塑造了一個無盡黑暗的世界,所有慾望在這裏都被無限放大,社會的弱點被完美地濃縮在了無名氏(John.Doe)的完美犯罪之中。說無名氏是為了信仰殉道也好,說無名氏是為了自己的理想飛蛾撲火也罷,但是……他成功了,不是嗎?」
雨果的話讓大衛無法反駁,客觀來說,「七宗罪」是線性敘事,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故事的巧妙是在於一個又一個的細節在不經意間埋下,等情節鋪陳開來之後,之前的細節所勾勒出的人物形和圖書象和故事走向,就自然而然得到了呼應。
雨果看著大衛依舊沒有放鬆的表情,就彷彿在看著一個潛在罪犯一般,不由啞然失笑,「這樣說吧,電影最後有一句台詞,老警探威廉-沙摩塞引用了海明威在『戰地鐘聲(For.Whom.The.Bell.Tolls)』里的語句,『這個世界如此美好,值得人們為它奮鬥』。我只相信後半句。」雨果說到這裏頓了頓,看著大衛認真地說到,「無名氏不願意為之奮鬥,他選擇了極端的方式進行了審判和裁決。這,才是電影最終表達的思想。」
「不,我不這樣認為。按照你這樣說,那些宗教信仰者——比如說主教或者教宗,那麼他們又如何做解釋?他們沒有任何慾望……」大衛的話才說了一半,就看到雨果再次擺了擺手表示了否認,這讓大衛後面的話直接就卡在了喉嚨里,一臉鬱悶。
雨果的反駁讓大衛停頓了一下,他不是笨蛋,相反他是一個絕對聰明的人,他已經預料到雨果要說什麼了,但他卻沒有辦法反駁。「如果他們沒有任何慾望,為什麼他們要參与政治?為什麼他們要不斷擴大信徒基礎?梵蒂岡的存在又是為了什麼?僅僅只是為了侍奉上帝?」
「當人類降生的那一刻,其實就伴隨著各種各樣的慾望,而我們的一輩子就是在學習如何控制這些慾望,當控制力失去作用時,罪惡就誕生了,天主教的七宗罪就是這樣來的。這七宗罪本身,其實就是人類的七種慾望。就好像嬰兒降生之後會因為口腹之和-圖-書慾而嚎啕大哭,這就是食慾。可是當對食物的慾望失去控制,於是就成為了貪食。這就是故事里的第一宗罪。」雨果的話讓大衛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然後徐徐搖著頭。
「宗教?」大衛微微揚起了尾音,疑惑地詢問到,「你是說,失去信仰之後的世界就會遁入一片黑暗嗎?」這個觀點是對「七宗罪」無數解讀中的一種,故事向人們展示了世界的罪惡和冷漠,當人們被上帝所遺棄時,整個世界最為陰暗的一面就將吞噬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如果真的有人可以撇開七宗罪里的所有罪惡,我們可以把它奉為神明。世界上也許真的有這樣的人,也許。」雨果先是對大衛的質疑表示了肯定,「但問題就在於,這部電影所表現的主題就是,在一個充滿無數誘惑和罪惡的世界里,所有可能的美好不過是生活中海市蜃樓的瞬間而已,可望而不可即。沒有人能夠逃脫命運里無處不在的慾望,更沒有人能夠逃離這世俗生活中隨時可能降臨的命運。就像你說的,主教或者教宗,他們幾乎禁止了一切慾望,他們自律著自己的生活,但他們真的是一點慾望都沒有嗎?」
「那是一種解讀。」雨果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了搖頭,「但我卻認為電影的主旨是慾望。」雨果的話讓大衛陷入了沉默,腦海里關於「七宗罪」的細節一個個洶湧起來。
「那你認為劇本最值得稱道的地方是哪裡?」大衛擺出了一副學術探討的架勢,強勢地開口說到。這樣咄咄逼人的形象才是後來巔峰時期的大衛-芬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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