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巨星時代
第1933章 排山倒海

亞歷克斯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大腦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張白紙,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強大的演技氣場,幾乎不需要他做任何情緒代入、任何角色準備,甚至不需要任何刻意的表演,在雨果的表演節奏之下,他所有的情緒自然而然就從內心深處爆發出來,那猶如行雲流水的表演讓亞歷克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演技爆發」的真實,即使是他自己都無法回過神來。
這,具有決定性的扭轉力量。就是在這一場戲之後,觀眾真正地開始渴望著楚門能夠解開節目組的真面目,從一個觀眾的視角轉變成為了楚門的視角,就好像馬龍一樣。
可是梅麗爾卻沒有感覺到楚門的害怕,她只是緊緊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失聲痛哭。
梅麗爾掙脫開了楚門的束縛,直接就撲到了馬龍的懷裡,大聲哭泣起來,「謝天謝地,哦,謝天謝地!」
楚門陷入了癲狂之中,他不知道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虛假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幻想還是發現了真相,他不知道誰可以信任誰不行,他不知道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實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實的……
「楚門?」馬龍顯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一臉震驚和不解地投去了視線。
「雨果……」一個聲音打斷了雨果的思緒,他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妮可,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主動說到,「剛才這場戲我覺得還是有一些細節沒有把握好,梅麗爾這個角色的心態顯然沒有那麼簡單,我覺得m.hetubook.com.com我的表演還是太粗糙了,你可以和我再開拍第二次之前,好好對一對劇本嗎?」
難以想象,就僅僅是這樣的一副畫面,卻具有如此強大的視覺衝擊力。
馬龍只能是輕輕拍著梅麗爾的背,無意識地說著不痛不癢的安慰,「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可是視線卻緊緊地盯著猶如破爛布娃娃一般靠在牆角的楚門,心痛難抑。
「卡。」彼得輕聲喊到,他只覺得自己彷彿從水裡撈出來一般,背後的汗水完全濕透了襯衫,整個人直接就跌坐在了靠背椅上,低低地呼吸著,卻沒有任何情緒的反應——因為當情緒緊繃到了極致之後,他就連眼淚都已經徹底乾涸了,甚至就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那種全身力量都被抽空了的感覺實在太過糟糕。
此時薩摩拉就快步走了過來,遞了一杯溫開水,「雨果。」這一次雨果睜開了眼睛,接過溫開水,輕輕地笑了起來,「這時候一塊黑巧克力會更有幫助一些。」薩摩拉果然就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巧克力,這讓雨果呵呵地笑出了聲。
整個劇組一片寂靜,就連呼吸聲都被卷在風聲之中,消散在天際,彷彿時空都凝固了下來一般,將這一幕凝固在了琥珀之中,成為了永恆。
馬龍走了進來,左右看了看,就看到了拿起刀具指著自己的楚門,楚門的左手都在輕輕顫抖著,那多功能刀具發出輕輕的碰撞聲。而楚門懷裡的梅麗爾已經徹底崩潰,滿臉的淚痕m.hetubook.com.com不僅狼狽,而且充滿了恐懼,彷彿她是被恐怖分子挾持的無辜居民一般。
彼得-威爾只覺得喉嚨像是塞了一團棉花,看著監視器上雨果那一點接著一點緩緩崩潰的臉龐,就好像放慢了四倍速度般在眼前清晰地上演,那種心碎的過程居然被如此清楚而細膩地展現了出來,洶湧的絕望排山倒海一般席捲而來,讓彼得根本無法呼吸。特別是對比站在旁邊惺惺作態在嘶吼著的妮可,那種強烈的黑色諷刺更是猶如驚濤駭浪——這恰恰就是「楚門的世界」所希望達到的效果,妮可與雨果的表演令人拍案叫絕。
但馬龍卻根本沒有注意到梅麗爾的崩潰,他只是眼睜睜地看著楚門,彷彿就在親眼目睹一場盛大的煙火,楚門的生命力就是那一朵朵在夜空之中綻放之後轉眼消失的煙花,肉眼可見地看到一個靈魂的消散。這讓馬龍徹底驚呆了,微微張大了嘴巴,眼眶裡的擔憂和苦澀讓他完完全全喪失了語言能力。
雨果沒有睜眼,只是抬起右手輕輕擺了擺,「沒事,我沒事。」聲音雖然有些疲倦,但聽起來還是十分穩定,這讓亞歷克斯稍微安定了一下,但還是蹲在旁邊,滿臉的擔心。
楚門看著眼前的馬龍,內心深處僅有的信任將他一點一點拉回了現實,他就這樣獃獃地站在了原地,彷彿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雨果,你沒事吧?」亞歷克斯焦急地走了上前,蹲下來擔憂地開口詢問到。
楚門只覺得腦袋就要爆炸了,眼和_圖_書前的梅麗爾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想要知道真相,他想要重新找回迷失在幻想和現實之中的自己,他狠狠地抓住了梅麗爾,瘋狂而絕望地怒吼著,「告訴我!」
彼得這一聲雖然輕盈,但卻打破了現場那緊繃的沉默,許多工作人員都慌張地避開了視線,偷偷背對著大家整理著自己臉上的狼狽,即使是結束了這場戲拍攝之後,現場依舊沒有任何聲響,只有那輕輕擦拭眼淚的聲音,低低的悉悉索索聲響卻讓現場變得更加壓抑起來。
那種血淋淋的殘忍猶如在舞台上盛大開演的戲劇,一清二楚地展示給每一個觀眾。「楚門的世界」里的節目組自詡為上帝,他們為楚門安排好了一切,從生活到朋友到愛情,他們按照自己的構想,給了楚門完美的生活,但他們卻忽略了楚門是一個人,一個擁有獨立思想的人,他們就像是擺弄著芭比娃娃一般隨意設計著楚門的人生。
雨果不由愣了愣,隨即露出了一個笑容,「當然,沒有任何問題。」
這僅僅一句「告訴我」,卻已經透露了楚門徹底分崩離析的世界,那從內心深處迸發出來的絕望,直接摧毀了楚門。眼前的楚門,不再是楚門,而是墮入了黑暗之中的楚門,就連他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而這場決定性的戲份,在雨果的演繹之下,迸發出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彼得居然有些於心不忍,三番兩次掙扎之後,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避開了自己的視線,他不敢去打量雨果的那雙眸子,因為那會讓他覺得自己https://m.hetubook.com.com無比渺小、無比殘忍。
其實雨果的確沒事,他現在已經不會陷入「七宗罪」、「死囚漫步」的那種狀態了,但對於他來說,他和楚門之間的相似卻讓表演的界線模糊了,所以他很容易入戲,但入戲之後卻往往容易太過投入,以至於精神透支,那種滋味真的是難以形容。
劇烈的敲門聲讓楚門如同驚弓之鳥,他下意識地抓住了梅麗爾躲到了牆角,彷彿一點點風吹草動就可以讓他過去三十年的人生都變成一縷青煙,那種恐懼讓楚門的瞳孔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急促的呼吸和茫然的焦點讓他遁入了無止無盡的黑暗之中。
亞歷克斯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恢復了過來,然後他就看到了眼前徹底脫力的雨果。
梅麗爾的哭喊聲還在耳邊不斷迴繞著,「這讓我怎麼繼續忍受下去!這完全沒有專業精神!」梅麗爾不僅是在發泄憤怒,更是在對著節目組嘶吼。
雨果整個人都閉上了眼睛,滿臉疲憊而脆弱地跌坐在牆角,那俊朗的臉龐就隱藏在窗帘的陰影之下,讓人看不清楚,可是微弱的光影之中卻可以看到雨果的滿頭大汗,那種體力透支之後的蒼白讓臉頰的血色看起來幾乎要消失,修長的睫毛如同羽毛一般輕輕勾勒出他此刻的辛苦。
門,被打開了。先出現的是一打啤酒,還有那熟悉的聲音,「楚門?」是馬龍。
這一切看似可以用「命運」來解釋,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無法逃脫的命運,但此時此刻,楚門那分崩離析的表情將內心所有的黑https://www•hetubook.com.com暗都洶湧起來,那深入靈魂的震撼讓任何辯解都失去了色彩,就彷彿親眼目睹路西法白色的翅膀逐漸被鮮血染紅,最後鮮艷的血液越來越多、越來越厚,逐漸變成了黑色,令人頭皮發麻,更令人靈魂顫慄,沒有任何阻礙地直接摧毀了觀眾的世界觀。那深深烙印在靈魂之上的痛苦根本無法擺脫。
回過神來之後,雨果依舊坐在原地,靜靜地回味著剛才這場戲,那種在喜劇和正劇之間遊走的自如越來越得心應手之餘,他對於「楚門的世界」又有了全新的感受。也許,好萊塢的每一份子都生活在自己那個「楚門的世界」里,這是好事,也是壞事,但卻沒有多少人能夠像楚門這樣清醒過來——即使意識到了真相,又有多少人敢於做出和楚門一樣的選擇呢?
馬龍卻看著眼前的楚門,他那琥珀色的眸子一點一點消散,逐漸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焦距沒有任何焦點的黑洞,彷彿可以看到整個世界都開始崩塌,那在狂風肆虐之中摧毀成的碎片排山倒海洶湧而來,那種絕望讓楚門就這樣獃滯地靠在牆角,宛若一個失去靈魂的布娃娃。
妮可離開了亞歷克斯的懷抱,回過頭一臉震驚地看著雨果,即使表演已經結束了,但她依舊沒有辦法從電影的節奏里走出來,不僅因為她的表演太過投入了,更因為現場那種龐大的氣壓讓她整個人都進入了「楚門的世界」里,那種自我和角色之間呼應的顫慄感讓靈魂一陣接著一陣地顫抖著,她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的雙手依舊在微微顫抖著,肌肉根本無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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