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巨星時代
第2074章 思想核心

當然,愛情生活、社會環境這些內容都和約翰的病症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繫,缺少這些部分,傳記也就不是傳記了。但一部成功的傳記,需要的就是把握住一個亮點或者一條主線,展現出編劇的核心思想。
雨果聽著查理茲的話語,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句話的確是他對查理茲說的。那是在艾倫把「美麗心靈」這個項目交給他之後,當時他還沒有對約翰-納什的生平展開調查,所有的了解僅僅是「名利場」的那篇專訪和記憶里那部電影的故事劇情,所以,雨果當時還是比較放鬆的,和查理茲觀看了幾部傳記電影的錄像帶,兩個人交流了許多意見。
是艾麗西亞,除了艾麗西亞,雨果想不出其他人。因為就是在約翰最需要朋友的時候,艾麗西亞選擇了留下。就好像艾麗西亞選擇了離婚一樣,艾麗西亞也選擇了留下,沒有人可以責備她的選擇,因為她的選擇即使看起來自私,卻是一個正常人都會做出的選擇。這恰恰也是雨果希望告訴人們的:精神病患不是妖魔鬼怪,艾麗西亞的留下幫助約翰度過了難關,最終得以病愈。
「你當時還說,電影是簡單的,而人生則要複雜太多太多。想要在一部電影里包含真實而錯雜的人生,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最偉大的藝術家也不能,因為電影只有兩個小時,但人生卻有無數個『兩個小時』。」
可是,如果想要把這些故事全部包含進去,那是絕對不可和_圖_書能的。「貪心」,這是改編傳記最忌諱的事,雨果對此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可是真正輪到自己起完成這項工作時,還是難以避免地犯了同一個錯誤。想要講述得東西太多,往往到最後卻是什麼都沒有講清楚。
說完,查理茲自己都沒有信心地看向了雨果。查理茲不確定自己的說法是否可行,因為一個人的人生都是錯綜複雜的,割裂人生任何一個事件的影響,也許都無法形成現在的完整人格;而在一部傳記電影里,忽略人生里的重大事件,更是讓故事顯得缺失,繼而對整個劇本的結構都產生影響。
此時此刻,雨果腦海里的思緒才終於清晰了起來,他應該以約翰的病發過程為主線來講述故事,並且將艾麗西亞和約翰的愛情作為重點來講述,與周遭的冷眼和排斥形成鮮明對比。即使和事實有些出入,但電影之所以被成為藝術,就是因為電影與現實生活截然不同。
約翰的一生十分錯綜複雜,也許他經歷的每一件事都會互相糾纏到一起,但每一條主線的側重點都不一樣。
雨果始終都認為,對於精神病患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親情、愛情和友情的支持,還有旁人不太特殊化的視線。這是一種病症,和其他疾病沒有任何區別的病症。
所有繁雜的思緒終於剔除了細緻末梢,讓劇本改編工作顯露出了端倪。
雨果在普林斯頓和約翰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兩個人約在了m.hetubook•com•com校園內部的一個小庭院里,開闊的場合讓約翰沒有那麼拘謹。兩個人的交談磕磕絆絆地進行著,在這個過程中,雨果就陸陸續續地可以感受到旁邊異樣的眼光——他知道那些眼光是因為他這個「好萊塢明星」而引起的騷動,可是雨果還是努力無視這些躁動,把注意力專註在約翰身上。
那麼,雨果應該把約翰從病發到逐漸加重最後到病情治愈的過程作為主線撰寫出來,然後再將其他重要思想作為暗喻隱藏在故事之中,也許,約翰那些關於冷戰時期的預言可以作為約翰病發的重要因素之一融入故事之中;除此之外,真正讓約翰病愈的原因是什麼呢?又或者說,對於精神病患來說最需要的是什麼呢?像約翰所說的「依靠自己的理智」病愈,這顯然是不切實際的,且不說這個觀點並沒有得到心理學學術界的認可,撰寫劇本的難度顯然也會太大。
艾倫當初帶著「名利場」的專訪過來找雨果時,他們就希望通過這部電影展現出來:告訴人們,精神病患不是洪水猛獸,他們也只是普通人,他們需要旁人的支持和幫助,不僅僅是親人、愛人和朋友,還有身邊的普通人——乃至陌生人。也許僅僅只是一個溫暖的微笑,都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美好起來。
可是雨果卻因為查理茲的話語重新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約翰-納什的一生的確波瀾壯闊,他1928年出生之後,本和圖書身就生活在一個動蕩不安的環境之中,他所取得的成就和生活環境都有著無法割裂的聯繫;而他被判定為「瘋子」,以至於他一直到1994年才領取了諾貝爾經濟學獎,這些也都和整個社會大環境密切相關。
雖然博弈論幾乎已經在社會學科的各個領域都被使用到,「約翰-納什」更是作為博弈論的代表學者被人們長時間提起。可事實上,約翰在普林斯頓大學卻再普通不過了,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雨果指的不是那種巨星般的擁簇,而是對約翰的尊重。
所以,在約翰的生命之中,人們的冷漠是一道傷害,那麼是誰讓約翰度過了最簡單的歲月呢?
如果想要寫的是現實生活的殘酷和血腥,那麼就應該把約翰和艾麗西亞這段古怪而漫長的愛情作為主線,包括兩個人的分分合合,包括了約翰的風流不羈,包括兩個人在病痛之中的扶持和疏離,全部都寫出來。真正地將愛情本質展現出來。
不過,這些都不是雨果想要撰寫的內容,他和艾倫從一開始討論這個劇本,關注的就是精神病患本身。雨果想要展現出精神病患的掙扎和迷茫,想要通過約翰的故事讓人們對精神病有不同的認識,想要讓人們真正感受到約翰的痛苦、所有精神病患的痛苦……那麼,雨果就應該著重把約翰精神分裂症的過程展現出來。
這讓雨果想起了普林斯頓大學里見到約翰的情形。
任何一部傳記——即使是再客觀和*圖*書的傳記,也是導演和編劇站在他們的角度上去解讀一段人生,但事實上,除了當事者本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電影的解讀是否正確,是積極的解讀還是消極的解讀。這也是傳記電影最大的魅力之一,同時也是電影被成為藝術的魅力之一:就好像小說、戲劇一樣,人們放任自己的思想在藝術世界里飛翔,升華自己的思想。
在普林斯頓這樣的大學里,學術上取得成就的教授是備受人們尊敬的,來自學生,來自同僚,來自學者。就連許多系裡的專業教授都備受尊重,更不要說那些實現了偉大突破的研究者了。可是,約翰作為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獲得者,卻遭受冷遇,甚至是被無視。
查理茲顯得底氣不足。
這其實讓雨果有些尷尬,因為坐在他面前的是改變了整個世界經濟發展脈絡的人,但這些學生們卻無視了約翰的存在,只是熱情地向他索要簽名、拍照。雨果甚至覺得有些狼狽。
「所以,你必須先確定一條主線,然後把和主線無關的細緻末梢都砍掉,或者是弱化,或者是隱喻,集中在主線上,這樣劇本的改編工作也許會簡單一些。」
雨果原本以為在普林斯頓大學這樣的環境之中,人們對於社會名流並不太重視,他們所看重的是學術、是成就、是專業。「好萊塢光環」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甚至不少人都看不起娛樂行業的從業者。可事實卻證明了雨果的這個想法是錯誤的。
查理茲的話和圖書語一點一點喚醒起雨果自己的記憶,這些記憶原本都因為最近幾周時間里的繁忙、還有約翰-納什那跌宕起伏的人生,而逐漸變得模糊起來,甚至讓雨果懷疑:這話自己真的說過嗎?
如果想要關注的是主流社會對獨立個體的壓迫、極權主義對個人主義的迫害,那麼就應該把約翰失去理智的過程、周邊生活細節對他的影響、還有他在歐洲的見聞等內容作為主線,真正展現那個時代背景之下的混亂和壓抑。
現在回想起來,雨果卻不由有些扼腕,他不認為人們需要對約翰頂禮膜拜,但至少,人們應該展現對約翰的尊重。雨果忍不住就開始思考:如果在約翰病發的初期,人們可以對他更加寬容、更加友善、更加親切,減少一些異樣的目光,那麼約翰的病情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糟糕?
就好像「死囚漫步」拍攝期間雨果自己經歷的情況一般,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媒體的冷嘲熱諷了,他需要的是周圍寬鬆的環境,還有來自朋友們的支持。是親人朋友們幫助雨果一步一步從那個泥沼里走出來的,而「死囚漫步」劇組在史蒂文-斯皮爾伯格、蒂姆-羅賓斯嚴厲管制之下的輕鬆氛圍,也功不可沒。
等雨果和約翰的交談結束之後,周圍就有許多學生圍堵了上來,將雨果和約翰兩個人團團圍住,那規模至少有五、六十人,甚至不少人都提出了拍照請求。但卻很少人和約翰打招呼,彷彿約翰只是一個看門的老頭一般——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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