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上劍若水
第十八集 傾國一槊 沐竹點青

這時,樹后的慕容焉聞言,突然暗叫不好。這段末柸自報為馬求成,分明是驕敵之意,不問可知必是為了讓西門若水大意,而後一擊而中。但自己苦於口不能言,心中暗自替這西門若水擔心,更不知這個所謂的西門若水跟著自己不放,究竟是為了什麼。其實他哪裡知道,如今很多人看過西門水如的畫像,已經開始懷疑此女不是真正的西門若水了,所以,她必須在慕容焉揭穿自己的身份之前殺人滅口,並將梯虛劍派的宗主令符紋龍玉玦取到手中,那就有備無患了。
「你……你不是馬求成,你到底是誰?」西門若水嬌喘連連,倉惶驚駭地問道。
段末柸縱聲長笑,將自己的長槊放好,上前提住她的腰帶就走。這下頓時將西門若水嚇了花容慘變,顫抖地道:「你……你這是幹什麼,慕容焉我不要了,我們再打一架好了。」
西門若水一聽,芳心又駭,這人不是別人,一聽就是慕容焉。她嚇得心如鹿撞,不知他又折回乃是何意,但又怕他以為自己走了,走過來一瞧,那時自己勢必被他看個清楚。當下她輕咳一聲,道:「惡賊,你又來幹什麼,快些滾開!」
別的不說,僅是這腳下的功夫,就是慕容焉平生僅見,屈指數來,或許普天之下只有兩中最傳說中的上乘輕功堪與匹敵。當年慕容焉曾聽凌重九前輩言及,天下最上乘的輕功一是中原十三柄劍的丘朝山的『駕空策影』,一個是神偷虞風行的『乘空落煙』,後來丘朝山去世,『駕空策影』就失傳了,『乘空落煙』亦不知所蹤,除此之外,段末柸的輕功算的上是最上一乘了。這些絕技的高明程度雖在意料之中,但只有親臨其境,又驚為異世,所謂眼高手低,往往如此。
西門若水聞言,氣得不能自已。但又莫可奈何,冷道:「惡賊,你當我真的不敢殺你么?」
西門若水心中暗恨,但眼下自己如此模樣,又生怕他生出逮心。啞門穴在頸后玉枕,被他指點自然是不礙事,但如此自己依然不能動彈,因為她胸前期門也被點中,眼下也只好先讓他解了啞門穴再說了。一念及此,他當即將一雙妙目轉動了一回,慕容焉看到信號,當即在她玉頸之後點下一指,西門若水的穴道頓時應手為解了。她一旦會說話,立刻罵道:「你這惡賊,什麼咱們咱們的,你是你我是我,今日的帳我還沒與你算清,是你……害得我……,我要殺了你,我要將你一劍一劍……」
那人聞言微微頷首笑了笑,道:「王爺,我是什麼人你自不必問,但閣下今日的手段卻令人嘆為觀止,閣下以右賢王之尊如此殘害兩個小輩,太過有失王爺的身份了,老頭我看不過去,卻要做一回世間的大俠,我只問你,他們二人你放,還是不放?」
慕容焉接過令牌,心中感激不盡,如今他功力已盡,出入慕容自然不易。倒是這陸承天,如天馬行空,超然世表,實在令慕容焉心折不已。他長身拜伏于地,道:「前輩慈容,乃晚輩平生僅見,晚輩正要多日聆聽前輩教誨,難道晚輩果真無此福緣,與前輩長日契敘,恭領請益么?」
宇文爍聞言,恭身長揖,道:「王爺不必憂心,我叔父已收到王爺的秘信,知道王爺的難處,所以此行不但派我請慕容焉,更要我到令支王爺府上一行,轉達我家國君對王爺牽線一事深感大恩,更親自讓我帶話給王爺,令支的大位王爺盡可防守施為,我家大王願為外援,只要王爺大事一成,我們即刻定下滅燕大盟,瓜分了慕容亦是探囊之事。」
西門若水聞言,突然象是被侮辱了一般大怒,道:「慕容焉,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殺你,你若是再敢出言不遜,我……我就立刻殺了你。」
段末柸連忙扶起了他,道:「什麼後進不後進的,我又大不了你幾載,對了,行虛老人可曾到了紫蒙川與貴國大王晤面了?」
慕容焉道:「原來是右賢王,你……你抓我做什麼,要帶我去哪裡?」
宇文碩聞言,不禁暗暗點頭,道:「那依王爺之見應當如何呢?」
段末柸聞言倒是一怔,突然仰天大笑,頓時將宇文碩笑得莫名其妙,如墜五里霧中。收了雁翎刀,道:「尊駕笑些什麼?」
西門若水不屑一顧地冷冷一笑,道:「哼,你這樣就能騙過段末柸了,你也太幼稚了吧,我們就在山洞旁邊,定然被他一下找到,到時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死法。」
「一個女子動口就是拼啊殺啊的,蠻橫無理。我看西門姑娘還是穴道自解之後再殺我不遲,你還是剩點力氣好了。明日之後,我歸我的慕容,你行你的江湖,今日之事相忘于江湖,而我亦不會再提起半句,你若還是要殺我,悉聽尊便。」言畢,他不再多說一句,逕自抱了雙肘,瞑目倚石而眠。
他恭敬地一抱拳,道:「尊駕莫非是段國第一高手,無敵將軍段文鴦將軍么?」
那老者捻須笑道:「我么,名字說出來有些人也不稀罕,前些時候我聽說有人冒充我的弟子,還說我老人家已經徹底死掉了,所以從此經過時順便瞧瞧,小友知道那個蓋冒是誰么?」
這老者吁了口氣,束好長劍緩緩踱了上來,駢指解開了慕容焉的穴道,笑著看他一眼,道:「小友,你就是慕容焉么?」
當下兩人滅了火折,悄然從洞中溜出,如兩道夜梟一般,飛快無聲地飄沒于沉沉的夜色之中。兩人走後,慕容焉起身走到別處,西門若水又罵道:「你這惡賊,竟敢趁機輕薄……,我……我明日一定要殺了你!」
陸承天擺了擺手,道:「小友勿庸客氣,我所說的兩個人一個乃是晉國的世子,老夫的小徒司馬道畿,而令一個則是慕容的三公子慕容元真,你們三人他日當橫行天下,各有一方,老夫老矣,但不日當目睹天下三傑笑傲九州,提劍寰中,削掃天下,其他的老夫不再復言,你我今日相見,總算有緣……」一言及此,老者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遞與慕容焉,道:「此令乃是老夫往來慕容、宇文間所用出入好城的令牌,今日我們別過,此令於我再無用處,此時倒可給小友派上用場。好了,我們就此別過,小友自己珍重吧!」
段末柸再不發一言,掠成一道輕煙,不知行了許久,竟然直越乙連城而過,帶到煙霞西去,金烏將墜之時,他們已到了段國之外的邊境,此地乃是宇文、段國、慕容三國之間的界地,三國在此地壌址相接,經年的刀兵之災將這裏變成了緲無人煙的絕境,西面有座小山,附近有片不大不小的樹林,段末柸提著他一直上了小山,方將慕容焉拋到地上,停下行程。他將長槊插在地上,四下掃過一回,滿意地暗暗點頭。回頭看了慕容焉一眼,道:「你的傷勢如何,不礙事吧?」
段末柸道:「我請問將軍一句,如今宇文的對手乃是何人?」
慕容焉心中暗笑,心道:「這段末柸所謀者大,怕是早有謀奪段國大位之心,如今想來定然已是萬事俱備,惟欠東風,又來尋這京機三千旋刀神騎的節鉞兵符,他這句話分明是掏話,若我回答兵符早歸還右賢王了,那他勢必知道兵符已經找到,接著就會逼問我兵符所在,自己被殺后,馬上就輪到右賢王了。但若我說全然不知,他怕是也會立刻殺了我。」
西門若水望著他的背影,心中突然氣憤之餘,尚有幾許暢然若失。她冷冷地道:「慕容焉,你……你不能走,你給我留下……」
翌日,天光大亮之際,慕容國的好城城門開了。
宇文碩聞言冷啻一聲,道:「老頭你又是何人,也敢向我們要人,我勸你在我們未想殺你之前,團成個蛋趕緊滾開,這兩個人今日我們一定要殺,你又當如何?」
段末柸聞言大悅,道:「如此甚好,但我怕我那王兄尚有幾分猶豫,他的意思是要幫助我們的舅父,晉國的大司馬王浚滅了代國,我辛辛苦苦牽繩拉線,將來未必能成。」一言及此,他仰天嘆了口氣。
「你當然是用心良苦了,你為了謀取京機的實力,竟然讓人殘殺自己國家的子民,段末柸你也太恨了吧?」
慕容焉斜倚一石,下面的打都看得清清楚楚,頓時被三人精妙絕倫的武功給吸引住了,甚至忘記了自己尚在危險之中,直看和*圖*書得如痴如醉。須知武學亦是一宗大學,不得其門而入這固然不解高妙,不以為意,但稍能得登其堂奧者無不為之沉醉,尤其是這種天下少見的絕頂高手過招,能得一見,都會或多或少地有所收穫。眼下這幾個人,一個使劍,一個用刀,一個舞槊,但那高妙的招式與技巧直令天下武人痴迷,或許這就是天下的武人們喜歡觀看熱鬧的原因了,江湖上只要有說哪裡有什麼武林大會之類的,往往觀者趨之若騖,大抵多是如此。
慕容焉這才知道個中究竟,不覺心中大怒,頓時將臉別了過去,上前竟火把弄滅了。這樣一來,洞里又變成了漆黑一團,慕容焉不再多說,上去將西門若水一把抱起,這下頓時將西門若水嚇的魂飛魄散,破口大罵,道:「惡賊,你……你你這是幹什麼,你敢動我一下,我……我就立刻殺了你,罵死你,快放我下來!」
他先禮後兵地一抱拳,道:「尊駕是什麼人,為何要管我們的事,我看閣下也是個遠行世外的高人,此間的事,你又何必插上一腳呢?」
段末柸心中暗恨,口中卻道:「怎麼,你不願回答么?」
慕容焉怔了半晌,暗自慨嘆良久,驟然想起洞中尚有個西門若水穴道未解,急忙連喊前輩,結果他追出老遠,也沒有再見到他半點人影,只有一個聲音遠遠飄來,且愈飄愈遠,但聞他吟道:「縹緲雲水一儒生,南朝道真到虛萍,春秋歷渡五百載,二十諸天果始成。」
但慕容焉始終再未回頭,逕自下山去了。
段末柸道:「宇文兄所言極是,想那慕容焉乃是慕容子民,如何肯為你家大王反攻自己的故國,到時他若是有了二心,貴國怕是要透雞不成反蝕米了。」
那老者毫不遲疑,劍若一點寒星,點點直破連人鐵圍,口中漫應道:「什麼陸承天,老夫不知道!」
那老者顧做一怔,扯須疑道:「小友你別騙我老人家了,那人果真是你,就算是編故事也不會這麼巧吧?我不信。」
這下,西門若水頓時嚇了一跳,再不敢轉動妙目了,關於節鉞兵符之事她本來是有話要說的,但如今的段末柸就象個氣漲的大氣球,但更象一桶火藥,一觸及爆,一點火星就等將他們兩個全燒了,是以,眼下只得能保一時便是一時了。
陸承天擄須而笑,拉他起來,笑道:「孩子,快快起身,你我若是有緣,他日自能出入煙霞,調琴於三山,弈棋於五岳,今日之別,有何憾哉!」
段末柸冷冷一笑,氣息絲毫不亂,輕鬆地道:「你不是聰明絕頂么,今日你不妨猜猜看,反正猜錯了亦無所謂。」
段末柸突然一怔,知道自己失口。但慕容焉乃是聰明絕頂之人,再欺瞞他等於自絕希望,當下道:「慕容公子,你既然知道了,我亦不瞞你了,不錯,我是有登攝大位之心,但你不要忘了,令支不只我一個有此心志,我叔父涉復辰如何?我王兄段匹磾如何?怪只怪當年大王去世時,叔父假大王之令自立疾陸眷攝位,說到底,那隻老狐狸還不是為自己打算,我除叛扶正,登攝大位,有何不可!」
段末柸聞言一怔,突然仰天大笑,片晌方道:「我果然沒看錯人,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了。不錯,古傲是我的屬下,我用他也是想探出三千旋刀神騎的節鉞兵符,也是一片良苦的用心。」
慕容焉何其聰明,段末柸雖然說得慷慨激昂,豪氣決天,但慕容焉很清楚,他如此說不過是想從自己嘴中掏話,但又怕自己知道定然一死不肯再說,才弄出這段話來。段末柸看他猶豫,還以為他已然心動,指點西南的段國,道:「小兄弟,你可知道在段國何人的武功最高么?」
慕容焉心中暗驚,他驟然發現自己一直忽略這個人,或許他才是段國最危險的人物,但怪就怪在自己無慧眼識人之能,卻無疑為左賢王段匹磾留下了一處絕患。一念及此,他突然心中制郁難消,又是吐血,暗怪自己太大意了。
卻說三人戰了二十余招,絲毫不見分曉。這段末柸是愈戰愈驚,突然趁宇文碩進刀之時,一槍飛點,口中卻道:「閣下究竟是什麼人,與『丹陽沐竹點青劍』陸承天是什麼關係?」
慕容焉再不理她,只是抱著她出了山洞,在山洞四下看了一遍,就在山洞后一大石后的灌木下竟她放下,自己躲出很遠,背著她道:「西門姑娘,想來你也不想讓我為你解期門穴吧,而我也不會為你解,因為你一旦能動,第一個怕是要殺了我,所以方才冒犯了,我也是為你著想……」說著,他再不理會這個少女,氣憤地逕自又折回山洞,將那地上的灰燼清理得一乾二淨,方又折回。
段末柸聞言,還以為他從了自己,當下復轉一嘆,道:「說來慚愧,當日公子在令支時曾為大王謀尋三千旋刀神騎的節鉞兵符,公子走時我王兄匹磾再無提即此事,想來定是已經尋到,但公子是否忘了歸還,所以才派我前來索取。」
西門若水見狀不禁大怒,這也難怪,江湖人男女打架,最忌攻她胸前,這樣出招自然難逃輕辱之嫌,如今這一來,西門若水一來輕敵,二來又犯臨陣觸怒之忌,哪裡能打得過段末柸,果然,她與段末柸交過三招,心道此人也不過如此,哪知就在此際,段末柸突然一槍側身挑過,西門若水突然順那槍身一帶削,段末柸手中之槊突然飛出老遠,眼看難逃一死。正在西門若水得意之際,段末柸驟然身形倒旋,竟不知如何繞到了她的背後,駢指正點中她腰際穴道,西門若水頓時駭得花容失色,「啊!」地一聲頹然倒地,手中長劍「鏘!」地墜到地上。她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任他任何想也料不到馬求成有如此武功。
段末柸突然大笑,道:「你既然知道了,我說了那也無妨。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理當棄小就大,他們既然是我的子民,其生死權柄理當操諸我手,我要其生便生,我欲其死則當死,否則何異於以下犯上。」
段末柸微微頷首,道:「你說對了。」
西門若水哪裡知道眼前之人的厲害,聞言心中暗笑。這『朔北踏雪銀槍』馬求成的名字他是聽說過的,這人也算是一流高手,但除了輕功高明之外,槍術卻是平平無奇,但他卻仗著絕世的輕功,贏了不少的高手,說到實際,西門若水果然心懷大放,心道難怪這人輕功如此高明,但卻不知他如何能讓段國人緊閉城門,但這已經不再重要,『馬求成』三個字也讓她徹底放下心來,她自問對付一個『朔北踏雪銀槍』馬求成還是綽綽有餘的。
慕容焉搖頭長嘆了口氣,道:「你的子民?你王兄的子民何時成了閣下的子民了,你好大的野心啊!」
慕容焉淡淡一笑,擦了嘴角鮮血,道:「右賢王,你又何必對我這個外人如此浪費唇舌呢,今日你將我擄來,恐怕不是只讓我聽你訴苦這麼簡單吧,你想問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一言及此,他墳力進身,突然抖動槍花,一招七變,金光亂點直罩她胸前諸路大穴。
慕容焉聽到了聲音,正想叫喊先拖他一拖,但他突然發現段末柸點了自己的穴道還沒解,哪裡喊得出口,頓時嚇得六神無主,這點乃是段末柸的疏乎,但卻令慕容焉心如火烤,他突然心中深深自怨自艾,都是因為自己才害了西門姑娘,這個女子雖然手段狠辣,但畢竟是為了私利,無可厚非,但也罪不至此啊,今日若是她真的被段末柸侮辱了,將來就算不變成魔頭,也會自戕而死,作為一個女人,有什麼事能比失身更重要呢,有道是『餓死是小,失節是大』,她又豈能免俗。
段末柸倏爾勃然大怒,猛地將慕容焉一把提起,看是要用苦刑了。正在此時,山下突然飄上來一個人影,段末柸吃了一驚,急忙將慕容焉拍了穴道,猛地扔到一棵樹后,方此之時,那道人影如落煙一般掠到此地,段末柸一看,卻正是東震劍宗的妙月尊主西門若水,心中不禁亦驚亦怒,他沒想到這女子竟有如此不俗的輕身功夫。
西門若水聞言大驚,她當然知道這面具一摘下來,無疑於火上澆油,一發不可收拾,這時她多麼希望慕容焉能騙出這個惡賊,但結果他失望了。她欲是驚恐m.hetubook.com.com,段末柸卻愈想一睹她的廬山真容,毫不遲疑地一把將她的面具撕了下來,他頓時驚呆了。
慕容焉被他的形狀所感,直覺這人和藹可親,狀極清古,但有時又似個孩子。那老者拉住他仔細打量了好幾趟,道:「小友果然姿質非凡,乃具天日之表,有龍鳳之姿,他日必然大用於天下,老夫一生識人無數,在江南與慕容各有一人可與小友不在伯仲之間啊。」
西門若水突然大驚,道:「你……你這是要去哪裡,我一個人又被點了穴道,你現在不能走!」
慕容焉緩緩地道:「王爺,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段、晉國界的古傲之患是不是你暗中主持的?」
正在這時,山下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這下頓時將她嚇得芳心突突直跳,緊緊將那疊雲聚雪的胭體全縮那石后灌木之下,如今即使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她也沒有還手之力。她正自提心弔膽,忽焉聽到那個聲音逕自向著自己的方向走來,頓時芳心大亂,立刻作了決定,對方只要到了近前,她便會趁他還沒看清自己就驟然發難,一招至敵于無知之地。
上面的慕容焉聞言卻是一怔,這『丹陽沐竹點青劍』陸承天他是知道的,當日在去黃藤的途中還冒充過他的弟子騙了『絕形劍客』南飛鴻呢,但眼下這個老者既然不肯承認,大抵果真不是。他想了一會,急忙有重將目光轉向場中,仔細地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認真地揣摩他們的招式,尤其是那老者的劍術,他更是看的一點不漏,直怕耽誤一著。
西門若水突然莫名大怒,堅持己見地道:「快把火給滅了,眼睛別往這邊看,你……你要是再敢往這邊看,我……我就開始罵你了,一直罵死你,吵死你!」
宇文碩擊掌叫好,有道是惡人自惡,往往如是,他們得不到用不著的,別人也修想得到,尤其是慕容焉這類絕才,若是放歸慕容,他日難免為患,兩人又怎麼能放得了他。
慕容焉哪裡不知她的用心,當下道:「西門姑娘,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但我卻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你,要你如此追殺不舍。你雖然不仁,但我卻不能無義,我先把食物和水丟過去,你先解了饑渴,但這衣服,我先放在這邊石下,你晚上就自己來取好了。」
段末柸邪惻惻地望了她一眼,將她丟到地上,突然好奇地道:「你說你很醜,但我卻說你一定很美,怎麼,敢不敢與我打個賭?」
段末柸眼中的欲焰突然熾烈起來,他緊緊盯住西門若水,道:「你眼睛轉得這麼厲害,想是要我將你的面具摘下,是么?」
這下頓時把段末柸嚇了一跳,他急忙加緊了攻擊以防這老人傷了宇文碩,須知宇文碩乃是宇文派來助他等使者,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被宇文國君悉獨官懷疑起來,自己的謀位外援就此丟失,成功的機會至少減去一半,他如何敢馬虎得了。段末柸縱聲長笑,槍走如七星亂點,與那老者手中長劍的劍尖處處針鋒相對,鏘然驚鳴,而兩件兵器愈交愈近,兩人吐氣開聲,倏地猛然換身,回手一擊,場中頓時罡風「砰!」地一聲撞擊一處,兩人都不由得連退數步。段末柸此來正好退到那宇文碩身旁,他突然扯槊掠到宇文碩身邊,提起他飛身就走。這番動作說起來複雜,但行來卻不過電光一掣之機,一縱而走,只剩下一個宏亮的聲音,飄飄遠去:「尊駕的劍術高絕,段末柸佩服,他日定到江湖一游,再與閣下論決!」
他等了一會兒,見那西門若水並不答應,突然想及她也被點了啞門,心中暗暗叫笨。這時不得不用眼睛看她。西門若水心中又羞又恨,她已打定了主意,自己一旦穴解,就立刻將這慕容焉殺了解恨,若非是他,自己今日也斷不會落到如斯田地,若是不殺了他,以後『妙月尊主』這四個字以後再也不用在江湖上叫了。
那老者手中之劍雖短,但劍劍恰到好處,與段末柸的長槊相交,毫無不濟之感。由此也能看得出他的內力是何等驚人,他的劍術精妙絕倫,變化莫測,相較起來反而輕靈柔韌,軟硬兼施,又是另一番天地。
這下頓時解了西門若水之圍,慕容焉也跟著長緩了神兒。正不知山下之人是敵是友。
這下頓時驚壞了宇文碩與段末柸二人,他們打算的固然是好,但這老者原來早就識破了他們的用心,是以才故意讓宇文碩有抽身之機,而這個時候,也正是二人陣勢最薄弱的時候,而最薄弱的環節,自然是宇文碩了。他這一劍精準無比,那宇文碩那裡能躲得開,一驚之下頓時魂飛魄散,不管當不當用,只是用盡全力疾向後掠,但饒是如此,他還是肋下一陣巨痛,飛出去的身子在半空中一痛而墜到地下,「啊!」地一聲慘叫,長刀「鏘!」地一聲墜到地上。
慕容焉心中暗笑,這人心機如此之深,所謀如此之大,又如何會放過自己。但他亦想知道段末柸到底要問些什麼,也不直接回答,只道:「不知王爺要問些什麼,難道還有什麼問題能難得住王爺么?」
他的聲音愈來愈遠,直近於無,只剩煙霞初散,夜色降臨,一鉤弦月上垂於天,浩浩天地之間,三國爭雄之地,惟餘一人而已。說是一人,其實那山洞之中還有一人,這人自然是西門若水,當慕容焉回來之際,夜色已闌,天光盡掩,山洞內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他先在附近撿了些乾柴,拿出火折在山洞內點燃了一堆火,誰知他這一看,急急轉過身去不敢再看。原來,這時西門若水依然不能動彈不能言語。但她的身上卻只剩下一副內衣,但這如何能掩得住她玲瓏有致的胭體,玉人在前,橫陳石上,聚如春雪溫玉,如此景緻慕容焉幾曾見過,頓時臉上發燙,心中撲通亂跳,再不復敢看。
本來,當初他對薛涵煙就有染指之心,但大業為重,他不得不將她嫁給自己的結拜兄弟,漢國趙王的從子,無敵大將軍石虎。每想及此事常常引以為憾,但眼前的這個西門若水的容顏,竟與那薛涵煙在伯仲之間,她的美是一種冷傲、沉嫻的深刻吸引,她天人般的容顏與她的冷傲沉默是那麼的不相符,但又搭配得那麼吸引,實在令所有的人都會一見傾心,更何況是段末柸這樣的人。
段末柸這時突然有了計較,哈哈大笑道:「我么,想必你也聽說過『朔北踏雪銀槍』馬求成吧,本大爺就是馬求成,你這丫頭見了前輩,還不快點離開,還敢在老夫面前現寶么?」
但那人行到離她所在的石頭一丈處奇怪地停了下來,這下她又是大驚,還以為那人看到了自己。但如今自己更不敢去看,而她突然一擊的如意算盤又告落空,須知這時她固然可以出去發難,但難免會被對方看個一清二楚,她暗中恨不得立刻將那人一掌擊斃。
「這有何難!」
而山上的西門若水,穴道突然一衝而開,頓時能動彈的了。她正要起身,但猛然想到自己渾身只穿著肚兜瀆衣,幾乎全|裸,若是出來還不羞死。但這邊界之地,更沒有百姓人家可求購一身衣服,這時她瞠目無言,暗自愕了一會,不知自己如何處理。加之肚中飢餓難耐,她突然覺得好無助,任她武功如何高明,如今卻也寸步難行。
這三人都是好高明的武功,宇文碩與段末柸二人合一的力量卻實駭人,他們一槊一刀,僅僅兩人就以迅捷無比的身法圍成了一個槊刀相交的圈子,他們的兵器一長一短,配合起來竟然井井有條,象是練習了很久似的結成咳一道鐵圍,而那中間的老者卻毫不為意,他手中揮動這七星長劍,竟然如萬道竹影,舉重若輕,揮灑自如,他的長劍或是一輪日光,或一片薄葉,或竹影婆娑,或左右兼施,正是連消帶打,劍術超然,目前雖在燕代兩大高手圍中,卻絲毫無減其森森劍氣,堂堂端容。
段末柸看了她一眼,邪怪地一笑,故意大聲道:「怎麼,西門姑娘你卻連一刻也等不及了,是不是催我了……」
慕容焉卻再不理她,果然將食物和水袋丟了過去,然後將那套女衣壓在石下,另外在上面覆蓋了些樹葉,方拍手起身,一言不發逕自轉身而起。
山上又變得沉沉鬱郁,遙遙看去,南有段國的乙和_圖_書連城、回水城,東有慕容的好城,北有宇文的柳城,若有燈光點點,但又若繁星熠熠,徹照河朔。這美麗的夜色,使三國的將士忘記了刀兵與殺伐,沉入了萬古的長河之中。而那頭頂易變的星河,令人忽有不知身在何方,我是何人之感。而慕容焉亦突然忘記所有,不復有念。
段末柸掠到十丈外的一方大石上,橫槊如淵停岳峙一般,慨然而立攔住那人。但見這人非身也據了一方大石,望了段末柸一眼,橫了手中的雁翎刀,警覺地道:「尊駕是什麼人,好高深的輕身功夫,我宇文碩有禮了。」
慕容焉再不回頭,悄然下山。
慕容焉心中七上八下,痛苦難當。他不想害了無辜的人,但他若是說了實情,他與西門若水都活不了不說,令支城更會發生翻天覆地地巨變,而之個巨變的結果是什麼,他不敢想,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一定會死很多人,是他與西門若水兩個的很多倍。他的心如在火上煎熬,西門若水的廬山真容他是見過的,他不想如此美麗的女子受到蹂躪,但他又怎麼能拋下令支的千萬人呢。
西門若水突然啊了一聲,道:「原來就是你下令關閉乙連城之人,你將天下的英雄都閉于段國之內,手段倒是不俗,但這樣一來卻幫了我一個大忙,起碼沒人跟我搶人了,快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段末柸與宇文碩聞言都不禁一怔,這人從雲水來就是為了拜訪宇文形勝,結果竟然不屑一訪,看來這人實在是個高人,但這后一句話,連宇文形勝和宇文碩一起罵了,頓時令宇文碩火冒三丈,突然大吼一聲,不待段末柸勸止,提刀飛身直撲那老者。只剩下段末柸心中叫蠢,他本來要與宇文碩一起攻擊此人的,若是如此的話,以兩人合一之力,天下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接得過他們,但如今這宇文碩只被這老人一句話就給激了出去,他再不敢猶豫,突然提槊也迎了上去,這時林下頓時成了三人混戰的局面。
這時,宇文碩看段末柸攻得厲害,哪裡還不明白其意,突然抽身疾退,這時那老者正疾攻段末柸,正好不能兼顧自己,正要提身擒了慕容焉,哪知突然之間,那老者攻向段末柸的長劍飛絞連綿,一招之隙倏地如電般收回,頭也不回,反手向身後就是一劍。
慕容焉心中不由暗暗一震,他的驚惶震駭實在不輕,自己自負以仁行身,但到頭來卻被這個梟雄騙得徹底,這段末柸的野心遠遠超過了段王疾陸眷和他的叔父涉復辰。一念及此,他不禁嘆了口氣,道:「右賢王既然將王圖霸業說給我這個外人,看來今日一定要殺了我的,是么?」
段末柸聞言,心懷大暢,這是宇文碩從懷中去出了一封密函,與一截斷劍,這斷劍的樣式與當日諸霖在王宮之中所較對的一模一樣,劍脊之上鏤著四個漢字:行虛老人。
正在這時,山下突然掠上一道人影,這人的輕功極佳,是以並未弄出多大的聲音。但正是因為如此,段末柸才駭然心中一震,若是尋常高手,他大可不去理會,但這人的身手讓他莫名地警覺大起,他本身就是個高手,自然知道一個高手在這種情況之下應敵是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他突然強壓住心中的情慾,有些依依不捨地望了西門若水一眼,悄然起身到了洞口,取了兵器長槊縱身出去。
段末柸沖她陰陰一笑,同時也將慕容焉提起,飛身向北處林密石亂出掠去,不過半刻光景,他突然停到一座石洞前,將慕容焉往地上一丟,逕自提著西門若水進了山洞。這下頓時將西門若水與慕容焉兩人都嚇了一跳,西門若水臉色大變,心中驚得六魂無主,口不擇言,道:「你……你是什麼人,你想怎麼樣,我……我是東震劍宗的宗主,我的門人就在附近,而且我……我很醜的,你要幹什麼?」
慕容焉聞言突然大駭,急忙跪下連連請罪,道:「前輩莫非就是天下十三柄劍之首的『丹陽沐竹點青劍』陸前輩么,晚輩無禮,實不相瞞,前輩所說的那個……那個蓋冒就是晚輩,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前輩俠威,望乞恕罪。」
「你很有眼光,但可惜我不是文鴦,文鴦乃是在下的從弟。」
西門若水聞言,幾乎當場嚇了個半死。你別看她平日兇狠異常,當事關她的名節,卻在失去了主張,嬌靨慘淡,欲哭無淚,欲掙無力,如今連死都做不到了。她正不知所措,突然想到了段末柸的話,急急轉動眼睛,不停地轉了好幾圈象是有話要說。
慕容焉到哪裡去了,這個問題恐怕知道底里的並不多,而宇文碩和西門若水就是其中之二。他們飛快地掠上樹稍,只望到一道人影,當下拚命追了下去,但遺憾的是,對方的身手實在驚人,就連宇文碩也望塵莫及,西門若水更難望其項背了。兩人追出后,劉海寧與柳盪夕也隨後追了出去,但他們的功夫較西門、宇文二人又有不及,只追了不到十里就失去了兩人的影子,最後他們四下徘徊一番,終未尋得蛛絲馬跡,只好怏怏作罷,回去攜回弟子不說。
宇文碩正打得吃力,他的修為到底趕不上段末柸與這老人,他聞聽此言,正不解段末柸乃是何意,兩人本來已將這老頭圍字了中間,如何還要小心背後受傷呢,他想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段末柸這句話分明是要他抽身挾了背後卧不能動的慕容焉與西門若水,這老頭既然生言是為這兩個人抱打不平,若是能挾他們威脅,不怕他不放下手中長劍。
西門若水氣得冷冷盯住了他,結果過了半晌,果然不見半點動靜,又氣又恨。當下暗中調息運氣,要將穴道沖開了立刻殺了這個可惡的人,她不知為何,見了這人就心生斗念,而今日之事更令她堅定了斗他之心。但遺憾的是,段末柸的功力實在太高,所點之穴絕非片晌功夫可解。
慕容焉急忙脫下外衫,這一動作頓時嚇了西門若水一跳,她看慕容焉走了過來,眼中驚恐不已。慕容焉發現了她眼中異常之色,急忙將衣服蓋在她幾乎半裸的胭體之上,道:「西門姑娘,我們還是先躲一躲吧,你若是不怕在下慢犯,是否先讓我為你解開啞穴如何?你若是願意,就請轉轉眼睛,否則你就眼珠不動好了。」
段末柸看過不禁撫掌仰天大笑,久久不竭。這得意的再無拘束的狂笑,頓時嚇得慕容焉心中一驚,他們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今這段末柸既然得到了宇文的支持,怕是再不需要什麼三千旋刀神騎的節鉞兵符了,而自己與西門若水今日絕難逃一死了,一念及此,他不禁心中長嘆,想自己雖然有救和之心,但三國卻無和睦相處之意,今日更是大志未愁身先死,而凌重九前輩的大仇猶待一報,他如何能心中不亂。
「慕容公子果然是個爽快人,想來也定然是個聰明人,我們不妨先將話說明,不然我怕公子心裏沒底……」段末柸看了他一眼,復道:「我可以不傷你分毫,但需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此事過後,我回我的令支,你歸你的慕容,我們各執所能,他日各揮千軍,再於此地一較高下,你以為如何?」
段末柸聞言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宇文將軍,你們大王只知其一不之其二。」
那兩道人影果然進了山洞,兩人但覺洞現微光,裏面兩人似乎晃亮一道火折,其中一個熟悉的聲音道:「王爺,這裏沒有一點痕迹,那女人和慕容焉可能已經隨陸承天走了,這會多半已經入了慕容,我們可能是來晚了。」
宇文碩聞言,急忙棄刀上前跪拜于地,道:「原來您就是右賢王,宇文碩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王爺的虎駕,望乞恕罪。不學後進,奉我家大王之命入段請慕容焉到紫蒙川一行,不想竟然遇到了王爺,真是三生有幸,家叔正愁機緣未至,未能一睹尊顏,常常引為憾事。」
段末柸棱冷一笑,道:「你又是什麼人,你可知道你在與何人講話,想不到乙連城的重兵竟然沒攔住你,看來你的輕功定然很高明了?」
她柳眉一橫,不屑一顧地冷冷道:「你就是『朔北踏雪銀槍』馬求成,我倒要見識見識你究竟有多厲害,出槍吧!」
慕容焉聞言不覺一怔,疑道:「這夜這麼黑,滅了就看不見了,姑娘和-圖-書為什麼……」
正在這時,林中突然傳來了一陣笑聲,這笑人毫無間斷連綿不絕,如大河東去混混滔滔震人膽氣,酣放自若,抑揚潛轉,端得是震動林壑,響遏溪雲,一聽便知是個絕頂的內家高手所發,而且這笑聲又不似從一個方向傳來,飄戲不定,不問可知此人的輕功高不可測,顯然是大有來歷。
段末柸道:「江湖中人知道我的兄弟段文鴦乃是『傾國一槊』,孰不知我的修為更在舍弟之上,只是我段末柸不喜虛名,更將他視為我武道上的對手,照你的話,莫非我還能將我的兄弟也殺了么,若是如此的話,我又何必秘技自珍,不求聞達呢?」
宇文碩道:「王爺所言我正要相告,行虛老人已經到了國都,並與我家大王見了面,大王對他的建議很為重視,據行虛前輩說,他也派了手下的大弟子到了段國的令支,現下只有高句麗國尚未能會晤,不過有我們兩國加如,想來高句麗國國美川王也絕不會推辭,他不是早就看中了慕容的玄莬、帶方二郡了么?」
不知歲月天地,流赴何極,而我七尺昂藏,亦將飄泊流止於天地何隅……
慕容焉道:「我是想說,但你我都是聰明人,又何必做如此無謂之舉呢,王爺要下手,儘管立刻出手吧,大義所在,恕在下不能奉告。」言畢,端然危坐再不分辨,他索性將雙目一閉,緘口不言了。
「當然是慕容了,他不也正是段國的對頭么,十八年前,慕容派高手入我國劫持走我國的小王子宇文匯川,我宇文發兵十萬前去追討,但那慕容廆卻拒不承認,此仇我國國君如今還未能釋懷,如今慕容又廣募晉國士庶萬余戶,更聲言我宇文不是鮮卑一族,實在可惡至極。」
段末柸見她上當,心中暗喜,道:「既然你這丫頭如此不敬前輩,我今日就替你的父執們教訓教訓你,看槍——」
段末柸突然大怒,他臉色突然陰沉至極,正要發作,但又強忍了下去,緩了半晌方又道:「慕容焉,你真得要逼我用我不想用的手段么,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有的事卻比死要可怕百倍,你也不想如此吧?」
慕容焉冷冷一笑,道:「閣下好大的口氣,好完美的借口。當年的老王究竟遺命何人攝位,誰也不知道,僅憑此無稽之言就要推翻如今的大王,其一你對令堂兄不孝,其次對段國不忠,我若幫你,豈不罪深一等,你死了這條心吧!」言畢,他產長嘆了口氣,瞑目觀鼻,鼻也觀心,緘口再不說話。
西門若水腳一著地,玉顏嬌靨上滲出細汗,她喘了口氣,看段末柸逕自攔住去路,突然拔出長劍,道:「閣下是什麼人,敢不出一聲就搶走我西門若水要的人,快說!」
段末柸見狀大為一驚,光看這人的容貌,就屬於世外高人,他愈是淡慢由心,段末柸就愈加警覺,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一定是個極為厲害的高手,武功修為絕不在自己之下的高手,是以此人一旦出現,他立即警覺起來,將全副精神打了十二分。
段末柸冷冷一笑,道:「凡是阻礙我們滅燕大計的,那只有一個辦法,殺——」
段末柸見劍如同見了什麼密寶,驚喜若狂,他有些顫抖地接過那封密函一喊,卻正是宇文國君悉獨官的親筆書函,信中將定立滅燕大盟之事仔細說過,並約他即刻起兵奪取段國大位,然後段國、宇文、高句麗國三國大盟可成,到時三國同時出傾國之兵,一舉滅燕而瓜分了慕容。
慕容焉聞言,連忙又再次行禮,道:「前輩,那個人真的是我,晚輩當日在前去黃藤途中遇到悍賊,所以才冒充前輩高弟,至於晚輩說前輩……前輩去世之事,實在是晚輩的推測,晚輩罪大。」
「我究竟是誰,為何我的父母為我取名為『焉』,莫非他們生我有什麼疑問?」他迷茫地沉吟著——
慕容焉連忙抱拳道:「前輩實在謬讚了,後學不過一山野草童,又豈能與世上天縱之才相提並論。」
到那『決』字出口時,林中卻已失去了他的蹤影,這時他再不管慕容焉與那西門若水了,其實,這時他若果然再猛攻一時半刻,這老者未必能檔得住他,須知段末柸的功夫及內力都極厲害,再怎麼說這老者畢竟是年老之人,如何能與他相比。他這一走,這場驚天之決就此告結,一場驚心動魄的決戰驟然消失了。
慕容焉穴道初解,渾身酸痛無力,他舒展一翻,連忙拜謝老杖的救命之恩,點了點頭,但亦奇怪地道:「前輩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晚輩的名字?」
到了後半夜,山下果然幽靈般地飄上了兩道人影,兩人都聽到聲息,慕容焉立刻悄然起身,也躲到了那石后灌木之下,如此一來,兩人頓時幾乎貼在一起,西門若水芳心大震,正要罵人,慕容焉立刻作了息聲的手勢,她才再不說話,但目光卻恨恨盯住他絲毫不動。那樣子生似慕容焉若一動,她立刻就會用眼睛殺了他。
一直待他們走了以後,那老者方長長喘了口氣,收劍還鞘。在原地坐下調息良久,當他再次睜開雙睛,頓時又是精神弈弈,超然無礙了,其精厚深湛的內力修為實在令人驚駭。僅是這手功夫,足見其修為之深,自不可與俗流同論高下。
西門若水心中突然一震,她沒想到他走了一夜,竟又回來給自己買了套醫護和些食物,她不知道他為何要這麼做,但有一點她很肯定,那就是慕容焉這一走,自己勢必要餓上一天,等到晚上方能拿到衣食,到那時自己縱是不被餓死,慕容焉也早到了百里之外,再追他怕是就不易了。
這時,那人突然開口了,道:「西門姑娘,我又回來了,你還在么?」
「打賭?你……你要賭什麼?」
卻說慕容焉被那人提著,行如流水,飄若驚鴻,如一道輕煙般,乘空落霞,不過一個時辰的光景,早將西門、宇文二人遠遠甩在後面。其實說來,西門若水的武功修為與宇文碩尚有一截差距,但輕功是她的拿手絕技,她一個女子本就體輕如雁,是以施展開來,竟較那宇文碩相差無幾,跟在後面緊追不捨。
段末柸突然將長槊一槊刺將下去,宇文碩但聞耳中一聲巨響,「轟!」地一聲雷響過後,再看那段末柸,手中的長槍卻已沒如腳下大石中不下三尺,而他卻談笑風生毫不為意,生似不曾用了半點力道就一槊破石,這中精湛的功夫直可伏石飲羽,令宇文碩神意驚遽,心中暗自慶幸方才沒有冒然出手,否則自己怕決然不是此人的對手。但這一槊,也猛然令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與他的叔父同名的人。
慕容焉理也不理他,仰視四野,回頭淡淡地道:「如今我們已經安全,段末柸再不會回來,姑娘好自為之吧,我告辭了!」
西門若水聞言突然臉上莫名一熱,同時心中大怒,破口罵道:「你這個惡賊,你……你敢報上姓名么,你竟敢羞辱我,你再說一句,我就咬舌……」
段末柸與宇文碩聞言俱是一驚,他們想不出燕代還有什麼高手能有如此的功力,這震耳的長笑驚人心魄,連宇文碩這等人物亦不禁兩耳發漲,急忙運功相護。段末柸的修為又自勝他一籌,心中一驚過後,立刻冷靜地細辯來聲,一面宏聲道:「尊駕是什麼人,何必在正神面前裝神弄鬼,閣下還是收起你的破笑聲,下來一見吧。」
事情果然沒出慕容焉的意料,這兩個人正是段末柸與沈越。段末柸四下仔細看了一下,卻始終未找到半點痕迹,當下道:「嗯,看來他們真的走遠了,我們在往慕容尋上三十里,若是再找不到,那自然是走遠了,走!」
段末柸道:「好大的口氣,怎麼,你以為來了就一定能帶走此人么?」
哪知她話未說完,段末柸突然點中她的啞門及頤間穴道,她倏地心中一顫,這時再說不出話,舌頭亦動彈不得分毫,她的心幾乎驚破,雙眼恐懼地盯著段末柸,象是哀求的目光,但段末柸卻絲毫不為所動,對洞外的慕容焉喊道:「慕容公子,這西門姑娘一直追著你不放,想必你們之間定有些關係,我給你一刻的考慮時間,你若再不說出節鉞兵符的所在,我就炮製了這個女人。」
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心中一振,想到段末柸狡猾奸詐,極有可能再來此地。若果真如此,兩人怕是太危險了和-圖-書。一念及此,他急急轉過身去,但目光一觸及那觸目驚心的景緻,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他急忙將臉轉向一邊,道:「西門姑娘,我看咱們如今還不安全,咱們是不是先找個地方躲上一夜,否則,一旦段末柸再來,姑娘怕是……」
她屏息以待,嚇得芳心突突之跳,暗暗擔心萬一被找到,她一旦想到日中在山洞險遭蹂躪的情景,心中恐懼大增,這刻又恨慕容焉躲得太近,今日怕是難逃一死了。
慕容焉看她聞言果然靜了下來,但雙那雙妙目卻瞪著自己不放,便重新又為他解開穴道。西門若水雙眼註定了他,三分無奈七分兇惡蠻橫地道:「快把火給滅了,快把火滅了!」
慕容焉道:「西門姑娘,我知道你很不方便,所以入好城買了套衣服和些食物,我就放在這裏,你請自便吧,我也該告辭了。」言畢就待離開。
哪知慕容焉一聽到她的聲音,突然回身就跑,一直跑出了十來丈,方才停下轉身。這下可大出西門若水的意料之外,當她明白慕容焉看透了自己用意,心中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一張嬌媚已極的玉面突然轉冷,目光如寒星般怒看此人,道:「惡賊,你……你不是給我送衣食的么,怎麼……怎麼又走掉?」
「你……你是段國的右賢王……」宇文碩駭異地道。
慕容焉不解他是何意,搖了搖頭。
言畢,這人先抱拳一禮,自報姓名。他不是別人,正是宇文國的鐵騎統領宇文碩。他卻比西門若水老練得多,先禮後兵,待到對方抱上姓名他斟酌一番,若是自忖打得過,再出手不遲,否則,他寧願不與此人為敵。
宇文碩聞言不好相瞞,當下將國君悉獨官聽說慕容焉才華蓋世,有治國之才,就命他務必請到此人之事一併奉告。
那老者緩然將目光轉向宇文碩,道:「小友,你想必就是那『北月刀尊』宇文形勝的侄子了,近日我從雲水遠遊此間,本有意拜會他一番,但他沾染了太多世人的垢習,更以功名為用,老夫失望之餘,只好轉向別處,果然是有什麼樣的長輩就有什麼樣的子弟,我不願與你這等人說話,你閉口吧。」
言畢,陸承天竟果然不再多說說一句,捻然一笑,飄然而去。
那老者聞言突然大笑,道:「難得小友如此開誠布公,我陸承天作一回死人又有何妨……」他說到此,突然笑了笑,和藹已極地道:「只是以後小友要可千萬莫再冒充,有時你冒充之人就在你身邊,你尚懵恫不知呢?」
這時,場下本以為對方久戰之後必然內力不際的段末柸失望了,事實上,眼前這個老頭比他想象得要堅強得多,他的內力卻似使用不盡,毫無半點不濟之感。倒是他與宇文碩二人,因為打鬥之餘尚要分神配合,是以頗為費力。若是如此再打下去,雙方必然是兩敗俱傷,到時只要慕容焉或是西門若水的穴道自解,強來上前助戰的話,那自己二人就岌岌可危了。一念及此,他突然大喝一聲,加快了猛烈的攻勢,涌身急攻猛撲,同時謂宇文碩道:「宇文兄,你我快些殺了這老賊,你須小心背後受傷,我們一起分了他的屍。」
這下倒令段末柸吃了一驚,暗怪自己錯口,如今再問他問題,這少年怕是再不回答。他突然靈機一動,道:「慕容公子你太小看我段末柸了,你是我平生僅見的少年俊傑,我常暗下引為燕、代唯一的對手,我若殺了你,怕是再無人能與我一較,豈不寂寞!」
段末柸笑了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武功在我,不過取食之器,大丈夫當立宏圖偉志,成王途霸業,竊取天下如烹小鮮,余皆何足道哉!」
「兩個卑鄙小人也敢自稱正神,笑煞天下眾生了。老夫飄乎萬里,最愛捉鬼,今日就與你們玩玩也自無妨,老夫來也!」一句未了,林中不知從何地突然掠出一個五旬之人,他來的是那麼的突然,以至於宇文碩這等高人也未看清由來,便只見他突然到了他們面前的一方大石上,但見此人身材適中,疏眉淡目,面容清古,頜下三縷飄髯迎風而動,一身寬袖大衣亦如扶風擺柳,他足登多耳芒靴,背束一柄七星長劍,渾身散發著風塵之色,一看便知是個遠遊之人,但饒是如此,依然絲毫掩飾不住他超然清古的風標,令人一見即生望塵之心。
慕容焉看了那人一眼,突然駭然嚇了一跳。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段國國君疾陸眷的從弟,段國的右賢王段末柸。他一手提著慕容焉,右手中提著一條精鋼禹王長槊,這條銀槍怕是有數十斤的重量,真正用起來怕是沒有千斤之力絕難如願。這點令慕容焉驚駭莫名,當日他只聽凌重九說過,段國的第一高手乃是左賢王的兄弟段文鴛,其人素有『傾國一槊』之稱,槍術天下無雙,但遺憾的是,慕容焉在遼西卻並未遇到其人,暗下常引為大憾。但今日看這段末柸的身手竟也如此厲害,怕是不在傳說中『傾國一槊』之下,而他平時竟然毫無表露,外人只知他會些功夫,卻哪知他有如此修為啊!
哪知她話猶未畢,玉枕之後的啞門穴突然又被點了一下,頓時再作聲不得,慕容焉看她狠狠地盯著自己,吶道:「西門姑娘,你……你莫怪我,你若是再叫,我沒被你罵死卻招來了段末柸,你真的希望如此么……」
他的眼中突然慾念猛熾,這刻幾乎忘記了要問什麼節鉞兵符,猛地將西門如水一把撕下身上的秀服,眼前頓時只剩下一個肚兜的胭體,那雪白的肌膚與那紅艷的肚兜映得人心驚肉跳,那肚兜下玲瓏有致的起伏,如一團烈火,頓時點燃了段末柸的整個身心,他立時呼吸急促,身不由己得猛撲過來,接著又猛地撕去了她的下衣,他立時觸摸到了她凝脂般的玉腿,西門若水突然猛地一震,她想反抗卻毫無力氣,眼中突然流出了兩行眼淚,正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想的沒錯,段末柸果然有了殺了他的意思。他心懷大放地將信揣如懷中,轉謂宇文碩道:「宇文兄,你可是幫了我大忙了,我正有件棘手的事委決不下,如今都省了……」他說道此,突然想了了些什麼,道:「對了,你們大王請慕容焉幹什麼?」
慕容焉心中暗自盤算,他撐著盤腿坐下,道:「右賢王,想不到你的修為竟然如此深湛,我在貴府盤桓有日,竟絲毫沒有看出來,王爺隱藏的好深啊。」
宇文碩聞言大是不解,道:「王爺此話怎講?」
慕容焉一聽,立刻認出此人乃是右賢王王府的首席劍客沈越,那另外一人必然是右賢王段末柸無疑了。他靜靜地側而聽著,臉上卻無半分恐懼。西門若水奇怪地盯著這個少年的側面,耳中卻將那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很疑惑地盯著慕容焉,生怕他突然又對自己不利,但他的鎮靜亦讓她吃驚,她自己的膽量不能不說夠大了,但與這少年相比,她總覺得略有不及,而他的鎮定自若,亦讓她心中鎮靜了許多。
他一旦明白過來,頓時精神大震,這刻段末柸正加緊攻勢,施展開了平聲所學拖住對方,但見他槍法如神,這條重達數十斤的長槊在他手裡如同一條長龍,亦如一條白練,變化莫測,揮灑自如,這麼長的一件兵器,在他用來卻毫無長短之限,但見他或近或遠,或攻或守,或收或放,槍之所觸,樹木立為兩斷,其聲勢之大,駭人聽聞。而宇文碩卻再趕不及。
慕容焉尋了塊石后倚下,再不去看她一眼,口中卻道:「你為何如此得意,我要是被抓了,你自然也難逃被抓,你又是如何死法?」
一念及此,她下定了決心要冒著被看到自己的危險,就在此地擊斃了這個慕容焉。反正都被他看了一次,再讓他看一次又能如何,而且他是要死的人了。一念及此,她探出了臻首一看,石後站著的果然是慕容焉,但可惜的是,他背對著自己,當下心中恨極,口中卻極盡溫柔之能事,道:「慕容公子,你為我將衣服拿過來好么?」
一念及此,他躊躇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段末柸眼睛放肆在她玲瓏至極的胭體上巡迴了幾趟,盯住她的面上不放,道:「賭什麼?當然是睹你了,若是我說中了,你今日就從了我,否則,我會放了你,而且還會將洞外的人交由你處置,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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