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輕輕點頭,回道:「我傷得不重,進去再說。」
樓穆海竟連對方多少兵力都不知道么?!本來以為只是些小賊,三萬精兵足矣,現在看來,要棘手得多。
一小段帶著銀光的東西藏在他的枕頭旁邊,顧雲眯眼看去,冷蕭瞭然地取出來。
顧雲被樓穆海瞪著莫名其妙,此時帳外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低吼聲。
主營里傳來一聲獅吼,帳外的將士都驚得肩背發麻,顧雲翻了個白眼,只當沒聽見地朝著葛驚雲所在的帳篷走去。
撩開帘子走進去,一個大帳中住著二十多個士兵,看清來人是誰,全都爬了起來列隊站好,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齊聲叫道:「頭兒!」終於又能見到她了,說實話,被她訓練的時候恨不得再也見不到她,離開后,每每想起又都懷念得緊。
她這十多天來的表現不僅獲得全軍戰士的尊重,也獲得了樓穆海的認同,這女子不錯!青家在皓月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女兒卻沒有半點嬌奢之氣,難怪夙凌會看上她!
布料撕拉的聲音在夜間聽起來可以說是刺耳的,葛驚雲的心卻是一暖,久久才低聲回道:「右肩。」
他們那邊寒暄虛應,慕易一點興趣都沒有,鳳眸微轉,竟在營中發現了一名黑衣女子,雖只看到一張側臉,卻已能看出是位艷若嬌花的美人。
房間內一度沉寂,此時,帳簾被一隻白皙的手緩緩掀開,一道似笑非笑的男聲幽幽傳來:「誰有大麻煩?」
顧雲搖頭回道:「我沒事。」
慕易鳳眸微眯,「你叫我什麼?」
聽了她的話,樓穆海回過頭,急道:「不行!別說夙凌將軍還未趕到,就算真的到了,也絕不能讓將軍涉險!那片森林是他們最為熟悉的地方,對他們最有利,將軍進入只會凶多吉少!」
一股凌厲的劍氣帶著刺骨的寒氣直逼臉面而來,男子驚得只能收回纏繞著顧雲左手的長鞭揮鞭抵抗,當長鞭于劍身相交時,由金色與玄鐵編製而成的長鞭居然迎著劍鋒斷裂開來!好在有長鞭的阻礙,冷劍的速度減弱,男子才有機會後躍一步躲開這一次攻擊。
不過是一片樹林而已!韓束不認同說道:「他們生活在那片森林里,平日生活所需總需要補給吧。你大可以堵住出口把他們圍死在裏面。」
美人他見過無數,再美的女子也不一定能勾起他的興趣,不過這名女子倒是讓他好奇,慕易上前一步,嘖嘖笑道:「想不到軍中還有美人,凌,你艷福不淺啊!」
這樣的傷雖然算不得重,但是卻非常的疼,老軍醫手裡拿著葯,小心翼翼地說道:「夫人,現在要給您敷藥包紮,您忍一忍。」
進入主營,一名更加年老的軍醫抱著藥箱走到顧雲身邊,顧雲並不扭捏地伸出左臂,軍醫用剪子輕輕剪開袖子,當纖細的手臂暴露在外,上面三圈又紅又腫還不斷往外面滲血的傷口讓在座的幾個大男人都皺起了眉頭,但是盯著女子的手臂看于理不合,夙任與樓穆海別過頭去,余石軍則趕緊背過身去。
是啊,這樣的能力不是一般人做得到,除了視力好之外,感官也很重要,她也曾在蒙住雙眼的情況下進行射擊訓練,她可是整整練了三年才能做到命中率百分之九十的好成績!
慕易輕輕揚眉,一臉驚嘆地回道:「噢~果然是夫妻,默契十足!」
看了顧雲一眼,迎著她冷凝清明的眼,樓穆海最後還是回道:「沒有。說來慚愧,就連那些亂賊到底有多少人,我也不得而知。他們藏匿在森林中,從不曾傾巢而出,據我所知,人數已不少於一萬。」
所有將士都對他擠眉弄眼,顧雲倒有些好奇了,笑說:「有什麼事情直說!」
心中劃過一個念頭的同時,手中的冰煉猛地震了一下,顧雲警覺地抬頭,只見一道暗銀色的流光朝著夙任的胸口直直射出,顧雲大叫一聲:「小心!」
那是一節五寸多長的短箭,與普通箭不一樣的是這支箭除了箭頭是鐵器之外,劍身竟也是鐵質的,最讓人膽戰心驚的是這隻短箭劍身上居然有倒鉤一般的花紋,難怪葛驚雲身上的血那麼難止住,這樣的傷口,要把箭取出來,只怕都不容易。
這種時候他還是先閃為妙!
顧雲不小心的觸碰讓葛驚雲立刻疼得冷汗直流,顧雲不敢再碰,只是將布條扎住血口的上部。
聽到聲音,余石軍立刻迎了上去,看見三人頗有些狼狽地行來,急道:「夫人,您沒事吧?」
顧雲鬆了一口氣,說道:「做得對,幫忙扶一把,我們先離開這裏。」
樓穆海點頭回道:「嗯,前面還有一條很長的山谷,穿過山谷再走十里就到佩城了。」
樓穆海回過神來,一邊朝她走去,一邊回道:「那是靠近森林右側的一道峽谷,每當雨季,高處的雨水彙集形成瀑布,峽谷就成了一條河流,到了旱和*圖*書季,水少了,才會顯現出峽谷的形狀來。因為地勢險峻,只有飛鳥能從那裡飛過,峽谷周圍也全是密林,陰暗潮濕,所以得名——烏鴉谷。」
男子心中大駭,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個子小小、弱不禁風的女子竟是如此厲害,她手中的劍不知是何兵刃,鋒利之極,寒氣逼人。
一直不出聲的顧雲忽然問道:「有沒有那片森林的地形圖?」
官道兩旁,是茂密的樹叢,一眼看過去,竟是看不到邊。太陽已經漸漸西沉,估計不到半個時辰天就會完全黑下來。
夙任卻敏銳地發現,她左臂上的點點血污, 「嫂子,你也受傷了?」
他看不太懂這上演的是哪一出,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他還是不要蹚這渾水的好。
回過身,迎著夙凌幽深的眸,夙任才想起他偉大的大哥還站在身後,尷尬地笑笑,夙任趕緊解釋道:「呃……大哥。今夜亂賊突襲營中糧草,韓束髮現賊人追了上去,不料在樹林里中了對方的埋伏。他們要求大哥親自前往,三日後若是大哥不去烏鴉谷,就要韓束的命。嫂子剛才也進入樹林中,與亂賊正面交鋒過,我們正在商議,如何營救韓束。」
韓束一副等不及立刻去衝鋒陷陣的樣子,顧雲失笑,說道:「韓束,你沒有聽明白樓老將軍的話,若是在大漠戈壁,一馬平川之處,我絕對相信,以你的戰績和夙家軍的勇猛,任何敵人都可以不放在眼中。但是這次不同,我們要面對最可怕的敵人,不是亂賊,而是那片神秘莫測、寬廣無垠的雨林!」
顧雲笑道:「謝謝你,治好就行。」至於疤不疤的她倒是沒在意,老軍醫卻是暗下決心,這麼好的女娃,他一定想盡辦法絕不能留下一點疤痕!
顧雲手腕逆轉,手握冰煉刺向男子,寒光一閃,男子縱身一躍,從顧雲頭頂上躍了過去,他手中的長鞭似有生命般迅速收回,從身後纏上了顧雲沒有握劍的手。
葛驚雲被送入帳內,顧雲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此時才覺得左手火辣辣的疼,輕撫左臂,顧雲皺起了眉頭,本來以為最多只是勒傷沒想到居然流血了!
樓穆海成功脫身,夙任也趕緊一邊往後退,一邊笑道:「對對對,都這麼晚了,大哥,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有火把照明,又有其他士兵相助,他們很快出了樹林,遠遠看見他們,夙任急道:「嫂子,你沒事吧?」
將藥粉輕輕灑在傷口上,一陣鑽心的疼從手臂上襲來,顧雲忍不住低哼出聲:「嗯——」
周圍光線太弱,顧雲甚至看不清傷口在哪,利落的撕下本來就不長的衣服下擺,顧雲問道:「傷口在哪?」
顧雲一怔,迎著那一雙雙帶著渴望與期待的眼,她竟是沒來由的心一酸,微低下頭穩住自己的情緒,顧雲久久才又抬起頭來,冷聲笑道:「練好身體再說吧,我的手下可沒有病貓子!」
自從進入西北境地之後,滿山滿野的都是樹叢、峽谷,溪流、小河也隨處可見,空氣中的濕度明顯大了很多,尤其現在正值夏季,悶熱的空氣讓人受不了。
顧雲微微一笑,點頭回道:「你儘管醫治吧。」
眼看著他們中的兩人將布袋扛在肩上就要逃離,顧雲大喝一聲:「站住!」
「末將……末將也告退!」夙任極快地閃出了帳外,余石軍終於回過神來,也立刻連連告退。
「好。」樓穆海點點頭,認真地講述道:「當年先帝沒有攻下這塊土地時,佩城與附近的幾個城鎮都是些蠻荒小城,一直歸永穆族管轄,族長就是他們的首領。後來先帝想把穹岳與臨國交界的這一小塊地方納入穹岳,一場為期兩年的對戰之後,大多數地方被攻陷,永穆族長帶著那些不願受降的居民退入了西面那片森林里。先帝曾派兵兩萬,想將他們一網打盡,結果都未能如願。永穆族人不時出來搶掠邊關貨物,反抗朝廷,也因為這樣,朝廷才會在佩城設鎮西將軍一職。」
她額間早已是冷汗連連,卻沒再哼一句,老軍醫小心地包紮好傷口,輕聲交代道:「夫人,這傷每日換藥一次,半月後便可痊癒。您放心,我會盡量想辦法不讓您留下疤痕的。」
營地紮好,天色也已經完全黑了,主帳內,夙任、韓束、樓穆海圍坐在一張大桌前,顧雲手裡拿著一塊白布,輕輕擦拭著冰冷雪白的劍身,眼睛不看他們,耳朵可沒閑著,他們說的話,她一字不漏地全聽進去了。
墨黑的身影瀟洒地消失在帳中,卻留下一群人面對那個快要被氣炸的男人,樓穆海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笑道:「時辰不早了,老臣先行告退。」
慕易做作的表演讓兩個當事人同時火爆地吼道:「你給我閉嘴!」
「頭兒……」冷蕭張了口,卻又停頓了一下。
「是。」
顧雲無所謂地搖搖頭,笑道:「一點小傷,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事,放心吧。」冷蕭沒再說什麼,只是一張冷臉更加冷了。
冷蕭與葛驚雲對看一眼,搖頭回道:「那人與葛驚雲差不多一般高,比我還要瘦一些,太黑了,樣貌實在看不清楚。不過他的確厲害,我們都近不了他的身,這麼暗的環境下,我們和他都在奔跑,他居然還能朝我們放箭,而且每一箭都很准!」
青末,你究竟有何魅力?
余石軍仍是不敢回頭,背對著顧雲和夙任,說道:「統領,以末將之見,他們今天既然會對統領放箭,可見他們並不知道誰才是夙凌將軍,既然如此,就由我穿上將軍袍,帶領五千精兵入森林一探究竟。」
這男人一身紅衣,手握玉蕭,一股子邪氣。顧雲翻了個白眼,對這種故作幽默的男人很不感冒,起身走進內室,隨便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卻沒注意到那張椅子……正是營中主位。
聽這說辭像是在為夙凌打抱不平,但是細細聽那語調,絕對是不折不扣的幸災樂禍。
沒有跑多遠,顧雲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葛驚雲,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開來,他受傷了!將他扶起,顧雲急道:「葛驚雲,你們怎麼樣?」他胸前的濡濕讓顧雲的心咯噔一下,傷口在前胸嗎?
暗自感嘆間,左臂忽的一緊,長鞭深深地勒進肉里,顧雲暗哼了一聲,手中的冰煉彷彿能感覺到她的疼痛一般,劍身微震,一道寒光閃過劍鋒,顧雲瞬間感受到手中的冰冷蘊含著一股極大的力量,她都幾乎控制不住它。
眯眼看去,那是一個只到他胸口,身材瘦小的女子,她穿著一身的黑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看不見樣貌,看那握劍的架勢,到像是個練家子。
韓束合上地形圖,對夙任說道:「再往前六十里就是佩城了。」趕一趕,今夜應該可以到達佩城。
顧雲眯眼看去,遠處火光不大,她記得糧草足足裝了三十多輛馬車,這點小火光,情況並不嚴重,但是無緣無故為什麼會著火呢?!如果是有人縱火,火勢也不該這麼小,還是說……
夙任隱隱覺得不對勁,還沒開口問,帳外傳來一聲急促的稟報聲:「報!軍中糧草忽然著火。」
「大哥?」
他身後的三個人默契地抬起布袋就走,這樣的環境下,讓他們逃了是絕對不可能再找到人的,這男子應該是這些人的頭,他的武功也必定是最高的,顧雲暗自分析了一番后,對著身後的冷蕭和葛驚雲說道:「你們倆追上去。」
「想跑,沒那麼容易!」顧雲緊追其後,可惜男子輕功極佳,顧雲雖然體力很好,動作也靈敏迅速,但是畢竟不會什麼輕功,漸漸地兩人拉開了距離。男子踏上一片土坡,一躍而下,顧雲也追了上去,卻不曾想,那看起來只是微微傾斜的土坡的另一邊,落差竟然那麼大,她差點崴到腳。也因為這一時的停滯,男子已經沒了蹤影,遠遠的只留下一句囂張的話:「想救他,讓夙凌親自進森林來,若他不敢來,三日後到烏鴉谷收屍吧。」
走到最後的地鋪旁,葛驚雲已經在冷蕭的攙扶下掙扎著坐了起來,「頭兒。」
顧雲沒有回答,沉聲說道:「有人受傷了,先回營地再說。」
握緊長鞭,男子毫不保留,勁力齊發的揮鞭擊向顧雲的前胸,顧雲身形極快地側身閃過,長鞭狠狠地鞭打在地上,瞬間留下一道三寸多深的溝痕。
後面進來的人,正是夙凌。
還想再追,南面忽然一聲壓抑而痛苦地低呼,那是……葛驚雲的聲音!
老天,他知道青末很烈,但是平日里怎麼沒發現她說話能氣死人啊!?還是面對大哥的時候,她就格外地刺人?
好陰毒的兵器,顧雲低聲問道:「你們見到那個放箭的人了嗎?」
樓穆海一臉無奈地回道:「他們平日都匿藏在森林里,我曾三次派兵進入森林圍剿,不但未能將他們殲滅,反而是我軍死傷慘重。不得已,我只能派兵駐守在森林外圍三里處,一旦他們集結而出,再加以圍堵。不過近兩年,我發現他們出來掠貨的次數少了,而每次出現時,兵器軍需一次比一次精良,故此我才會急著入京上報。」
說起這個,樓穆海顯得有些惱,沉聲回道:「穆滄,他是死去族長的子嗣,他的手段要比他爹更加厲害,只可惜我未有機會與他正面交鋒,他的兩個左右手無極、言歌已經叫我焦頭爛額了。」
聽了她的分析,夙任和余石軍也走了過去,四人圍坐在一起,余石軍提議道:「末將記得夫人訓出來的新兵攀爬能力出神入化,我軍能不能從峽谷下面繞行上去,來個攻其不備。」
顧雲出到門外,屋內立刻爆發出一聲歡悅的吼叫聲,顧雲搖搖頭,果然還是一群二十歲不到的男孩們!
西北邊陲京離京城的距離果然還是十分遙遠的,大軍緊趕慢趕,hetubook.com.com還是花了十一天的時間。這十多天來,顧雲果然都是在騎馬,與夙任、韓束他們毫無二致,晚上也是在隨意搭建的軍棚中入睡,吃著乾糧度日,由始至終沒有抱怨過一句,而且看起來還是一樣的精神奕奕。
顧雲一雙冷眸由頭看到腳,再由腳看到頭,將他打量了個遍,迎著他微閃的眸光,毫不避諱地反擊回去,「一個男人騷包成這樣,不叫你妖孽實在對不起你這身行頭!」
顧雲自然是不知道老軍醫的心思,緩緩收回手臂,她臉色沉重地回道:「韓束被亂賊抓走了,他們要求夙凌親自進入森林要人,三天時間,三天不見夙凌,就得在烏鴉谷給韓束收屍。」
顧雲走到門旁,將士們還是那樣齊齊地站著,盯著她看,顧雲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顧雲大聲急道:「韓束不要追!」
顧雲搖搖頭,回道:「葛驚雲受傷了,軍醫呢?」他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若是再不救治,只怕小命就要沒了。
將短箭放回葛驚雲枕下,顧雲起身,所有的將士再一次齊刷刷地站了起來,顧雲失笑,說道:「現在不是在訓練,我也不是你們的頭兒了,以後不用這麼誠惶誠恐的。行了,都早點休息吧。」
顧雲皺眉,低聲說道:「行了,躺著吧。」
「冰煉?」眼中劃過一抹驚異,慕易看向夙凌,他居然把冰煉給了那名女子,難道……
樓穆海有苦說不出,他剛來駐守的時候也是百般不信,結果還不是一樣束手無策!
韓束奇道:「這麼多年來,你都沒有圍剿嗎?」
顧雲搖頭,「現在是夏季,也正是雨水最多的季節,那裡應該已經過不去了。」
只看到他們三人,余石軍問道:「韓前鋒呢?」
他們正在將一樣東西裝進一個大布袋裡,顧雲看得心驚不已,韓束竟然被擒了,若不是這些人使了什麼陰招,就是他們的武功當真高到如此地步!
顧雲跑在前面,冷蕭和葛驚雲緊跟其後,越往樹林深處跑,腳下的土地越是鬆軟濕滑,周圍也越來越黑,只能隱約看見人影而已。正在三人不知該往哪個方向繼續追的時候,不遠處響起了兵器打鬥的聲音給三人指明了方向。
冷蕭眼尖地發現她左臂上纏繞的繃帶,冷漠的臉一沉,急道:「你受傷了?」
他不在的日子里,她到底做了什麼?!
男子並不在意,他對眼前的長劍和持劍的人似乎更感興趣。
聽了慕易的話,夙凌才注意到,顧雲居然也在營中,眉頭緊蹙,夙凌冷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雖然沒有聲音地指引,但好在他們的方向是對的,不一會就看見遠處有一團黑影,看身形大約是三四個男子。
「帶他先走,他們交給我。」黑暗中,顧雲聽到了一聲極低的男聲,那口音語調有些怪,不似一般穹岳人的口音,暗黑的環境里看不見對方的樣貌,光聽聲音應該是一個年輕男子。
顧雲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看向樓穆海,顧雲問道:「樓老將軍,烏鴉谷是什麼地方?」那男子強調說在烏鴉谷收屍,想必是要約在那裡見了。
四人衝出帳外,夙任急道:「現在糧草如何?」
挺有意思的男人,顧雲輕揚的唇角在看到男子身後進來的那道冷傲的身影后,瞬間降到了冰點。
剛幫葛驚雲包紮好,顧雲感覺到一抹黑影正在向他們靠近,握緊冰煉,顧雲嚴鎮以待,來人越來越近,看那身形應該是冷蕭。
天時地利,人家佔了兩樣,這場仗只怕難打了!
夙任低聲問道:「那麼依你之見,應該如何應對?」
顧雲回身,兩人離得很近,顧雲也趁機看清了眼前的男子,他身著一件艷藍色長衫,黑髮也不像一般男子帶冠或結髻,而是編成一條長辮垂於身後,額間細碎的髮絲幾乎將眼睛全部遮擋,看不見他的眼神,也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她還是第一次見男人穿如此明艷的顏色,夜色中,他顯得那麼扎眼那麼獨特!
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顧雲,冷蕭大聲回道:「我們還能再跟您並肩作戰嗎?」
女子朝他漸行漸近,那股刺骨的寒意也越發逼近,男子有些好奇能掌控如此好劍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
夙凌依舊是一張冰塊臉,只是唇角正可疑地抽搐著,妖孽!這個稱呼真的太適合慕了。只不過這女人當真是不知死活了些,上一個說慕妖嬈的男人,墓前的雜草估計已經比她還高了!
就在男子發愣的一剎那,冷蕭與葛驚雲已經越過他,朝著三人追去。
顧雲輕笑著點點頭,回道:「行了,都休息吧。」
偌大的主營里,在青末離開后的瞬間,人都溜得乾乾淨淨。慕易拿著玉簫,在指尖把玩,這時候也只有他還敢撩虎鬚,不怕死地訕笑道:「我怎麼有一種心酸的感覺?」大將軍昔日威風不再啊!
男子寒眸一冷,手中已經多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了一條兩丈有餘的長鞭,即使在如此晦暗的樹林中,也能看到長鞭上一縷縷奇異的金光。
進來的是一個身著殷紅長袍美艷男子,顧雲暗暗好笑,今晚是怎麼了,她原來還以為林間那個藍衣男子已經夠妖艷了,想不到一山還比一山高,眼前的男子才真真正正是妖嬈,好在雖然一襲紅衫,卻沒讓他顯得女氣,而是隱隱有著一股子邪氣。
顧雲暗暗舒了一口氣,還好是肩部,摸索著要幫他包紮,卻意外地摸到了一小段還露在身體外面的金屬,這是什麼兵器?
手抓著門帘,顧雲頭都沒回,只是晃了晃手中的冰煉,囂張地回道:「它現在是我的,有本事你就搶回去!我等著!」從決定拿起冰煉的那一刻,她就已經不打算輕易放手了。
不遠處,冷蕭和葛驚雲正站在帳篷外看著不遠處漸小火勢,耳邊傳來一熟悉的清音:「冷蕭、葛驚雲,隨我來。」
「青末——」
「那邊!」韓束髮現了他,大喝一聲的同時,人也追了過去。
直到顧雲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躲在遠處山石后的男子才敢大聲喘氣,看了一眼手中跟隨自己多年,現在卻斷做兩截的長鞭,男子眼中劃過一道晦暗的寒光,這個女人將會是首領的一大勁敵!
主營中,顧雲端坐在主位上,三人圍繞在她身邊,一副惟命是從的樣子,倒是夙凌和慕易兩人被晾在一旁,慕易笑道:「我說凌,這裏似乎沒你什麼事,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是夙家軍營?到底誰才是當家主子?」
樓穆海驚愕地瞪著顧雲看,他剛剛只說了幾句,她就已經抓住了他們真正的敵人,那片該死的雨林!!這一點是他在西北平亂兩年後才深刻認識到的。這女娃娃不簡單啊!
「滾!」
「夙將軍!」
用力揚起手中的冰煉迎向那抹流光,只聽見「叮」的脆響,顧雲虎口一麻,一隻大約三寸長的短箭哐當一聲落地。
幾聲粗喘之後,葛驚雲有些艱難地回道:「我……我沒事。」聽聲音,他的神智還算清楚,只是手中不斷湧出的溫熱的液體,還是讓顧雲擔心不已。
「樓老將軍,您駐守西北時日最久,與亂賊周旋多年,先給我們說說佩城與亂賊的情況吧。」
夙任斂眉思索了一會,下令道:「天色不早了,今天先在此紮營。」
顧雲厲眸一冷,瞪著慕易不客氣地低吼道:「妖孽,你想看戲就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看,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來招惹我。」
慕易細長的眸子輕眯著,如一隻狡猾而奸險的狐狸,所有與之對視的人無不感到不寒而慄,唯有顧雲不為所動地與之眼神較量著,想發飆嗎?!笑話!沒事敢穿成這樣,就要做好被人說的心理準備!
「冷蕭?」為了確定,顧雲低叫道。
韓束有些奇怪,按照這樣的速度,再過兩個時辰就能到達佩城了,夙任為何要在此紮營?!心中雖有疑問,但是現在夙任是主帥,軍令如山,他說紮營就紮營!
幾人皆是一驚,抬眼看去,也發現了密林中三個身影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狂奔而來。他們驚訝的並不是有人追過來,而是夙家軍中何時有女人了?剛才那道聲音雖然凌厲,但一聽就知道是女人的聲音。
夙任問道:「他們的首領叫什麼名字?」這個總不會也不知道吧?
韓束被亂賊所擒?!聽到這個消息,夙凌鷹眸一寒,好狂傲的亂賊,竟敢抓他的人要挾他!
夙任還在猶豫,顧雲已經冷然地否決了,「我勸你們不要貿然行事。我今天去追韓束的時候,遇到一個高手,善用長鞭。看葛驚雲所受的傷,必定還有一個精於短箭,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應該就是樓老將軍口中的無極和言歌,那兩人武功極高自不必說了,對夜間作戰和叢林地形都十分精通。如果他們還都只是副手而已,我想我們這次有大麻煩了。」
顧雲沒有立刻回答,一會兒之後才謹慎地回道:「我看還是先去勘察實際地形再來商議應敵之法不遲,畢竟還有三天時間!」
夙任的手也是鬆了又緊,緊了又松,看來他還是太小看那些亂賊了,還沒進入佩城境內,人家已經先下手為強了。這次的對手,絕對不僅僅只是一些小毛賊而已!
帳中的四人刷的一起站了起來,兩軍交戰,糧草先行,若是沒有了糧食,他們等於不戰而敗了!
男子被眼前通體瑩白的長劍掠去了心神,劍鋒間暗自流傳的冰寒之氣竟然讓五丈開外的他都心顫不已,好一把寶劍!
夙任忽然停下馬,問道:「樓老將軍,由此到佩城都是這樣的地形嗎?」
「是。」冷蕭,葛驚雲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朝著三人包抄而去。
走了不一會,前面行來一隊人馬,手舉著火把,一路尋找,顧雲抬眼看去,為首的是夙任手下的副將,顧雲朗聲急道:「我們在這。」
樓穆海趕緊拱手迎上前去和圖書,笑道:「夙將軍來了,實在太好了!」夙凌縱橫沙場多年,謀略膽識自然高人一等,有他在,起碼也能震懾那些個亂臣賊子。
來人一邊跑來一邊回道:「頭兒,讓他們跑了,我怕追太遠回來找不到葛驚雲,沒敢再追!」
她暗黑的身影幾乎消失在樹林間,兩人對看一眼,想也沒有多想,立刻跟了上去。
趕在他出手之前,顧雲率先拔劍,清冽的輕吟和著凌厲的寒氣,冰煉出鞘。
夙凌也微微拱手,回道:「樓老將軍。」
窮寇莫追!再說那片黑壓壓的樹林里到底有沒有埋伏也不得而知。
樓穆海臉色一暗,嘆道:「不是我不圍剿,實在是……無能為力。」
連手下就已經把一個鎮西將軍搞得焦頭爛額?韓束冷哼一聲,嗤道:「當真如此厲害?我倒不信了!」
糧草失火?!
說完顧雲拿起桌上的冰煉大步離開。
慕易在意的完全不是誰被擒了,而是那個「嫂子」。握蕭的手微抬,慕易眼中劃過濃濃的揶揄,看向夙凌,笑道:「我不知道,你居然成親了?嘖嘖嘖……還真會保密啊。」夙凌的臉瞬間冷得可以凍死人,不過顯然慕易不吃他這一套,優雅地一個轉身,對著顧雲微微一揖,滿含戲謔的聲音笑道:「嫂夫人,剛才失禮了!」
樓穆海同意地附和道:「夫人說的沒錯,現在的烏鴉谷內已經被湍急的河水填滿了,要想從谷底穿過去是不可能的。」她沒進過森林,竟也對森林的雨季如此熟悉,夙將軍的妻子,果然不同於平常女子啊!
忽然變故讓幾人都是一怔,此時一抹黑影朝著樹林深處跑去。
葛驚雲的傷經過處理,厚厚的繃帶將傷口緊緊地包紮著,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之外,倒沒什麼異狀。
兩人回頭看去,正是顧雲。
帶著暖暖的笑容,顧雲跨步離去,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帳篷的另一側一雙幽深的眼正冷冷地注視著她的背影。
無能為力?據他所知,鎮西將軍統領三萬將士,一些落草為寇的亂賊竟然會讓他無能為力,夙任追問道:「怎麼說?」
忍住疼痛,顧雲左手抓住長鞭,用力一拉,右手握著冰煉,朝男子面部直直刺去。
「該死!」顧雲低咒一聲,這群亂賊的目的是借韓束引出夙凌,他應該不會有性命之虞,顧雲調轉方向,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
「我早已試過了,可惜森林之大,根本圍不完,不知他們從哪條路徑出入。」那片森林深不可測,也不知道有又大,怎麼可能圍得住!
老軍醫手一頓,不敢妄動,這藥效果很好,就是……會很痛,顧雲深呼吸了幾下,對著老軍醫淡淡地說道:「我沒事,你繼續。」
可惜,那抹高大的背影已經迅速衝進了樹林。
「此刻正在撲救。」
「下官在。」一名四十歲上下的男子上前,查看了一下葛驚雲的傷口,臉色瞬間一沉,急道:「快扶他入帳中。」
兩人扶著葛驚雲,朝著樹林外走去,雖然已經做了簡單的包紮,葛驚雲的血還在不斷地往外流。顧雲暗自揣測,對方用的兵器是否就是前面她打落的短箭,這麼暗的光線下,還能射中,這人用箭之道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顧雲思索了一會,說道:「他們選在烏鴉谷,我認為有兩個原因,一是亂賊的老巢或許就是烏鴉谷附近;第二個原因也是我認為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烏鴉谷的地勢對他們極端有利,所以他們選擇了那裡。我猜到時候他們會利用地形優勢,將我們阻隔在峽谷兩岸,讓夙凌孤身前往。」
「誰准許你碰那把劍的!」夙凌下一句怒吼否定了慕易地猜測,雙手環在胸前,慕易此時倒是真真正正地對這個女人有了興趣。
她居然不怕他!有意思,眸中的冷冽被興味所取代,這反倒讓顧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個男人絕對是個麻煩的男人。顧雲收回視線懶得再看他,對這一旁的夙任說道:「夙任,明日辰時出發,到烏鴉谷探探地形。」
握緊手中的冰煉,顧雲對著夙任說了一句:「你留在軍中坐鎮,糧草最為重要!」竟也一頭扎進了樹林里。
顧雲腳步一滯,緩緩回過身,臉上帶著一抹敷衍到極致的假笑,回道:「夙將軍,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情,我沒興趣號令你的軍隊,而我的事情,也輪不到你來管。」
三人朝著聲響的方向急奔而去,奇怪的是打鬥聲並沒有持續多久,顧雲心生疑惑,她是與韓束交過手的,他的武功不弱,不至於這麼幾招就被制伏了吧?
雖然躲過了這一擊,男子已知自己不是顧雲的對手,或者說不是那把劍的對手,收起長鞭,男子朝著更深的密林極奔而去。
顧雲才剛起身準備離開,夙凌帶著怒火的聲音霸道地冷呵道:「這裏還輪不到你發號施令,現在就給我回將軍府去。」她當真無法無天了,竟然跟著大軍到了佩城,任到底在想什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