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夙凌沒再拉她,一邊打開手中的木盒,一邊笑道:「這麼急啊?我還想讓你看看新趕製出來的短弩呢。」
他們竟然抓了高洪見一家,顧雲臉色越發暗了,夙凌繼續問道:「黑衣人一共有多少人?」
牽著她的手,夙凌顯然有些無奈地嘆道:「走吧。」
要威脅她,最好的人選應該是晴,顧雲急道:「青靈有沒有事?」
「一千年——」她不知道,一個孩子身處煉爐之中,烈火焚身是如何的痛苦,光是在劍身中一困千年的孤寂與恐懼,世上又有幾個能夠承受?
單御嵐走向相迎,真是笑得有些僵,「樓相。」
哀怨地看著夜魅,乾荊討好地說道:「師姐,人家都說不要了,給我不是更好!」師父做的丹藥,一顆能賣好多錢呢!
「你也別擔心了,他們求敖天回去都來不及呢,不會把他怎麼樣。」卓晴自己都覺著這種安慰實在蒼白無力,輕咳一聲,掏出袖筒里的紅色請柬,遞到顧雲面前,說道,「給你。」
卓晴失笑,裝修?虧她想得出來!一看就知道是在說謊,卓晴終事沒再追問,笑道:「原來如此。好吧,那就出去聊吧。」卓晴率先出了將軍府,墨白和夜魅也酷酷地轉身離去,乾荊一臉的不相信,卻也只能跟著卓晴離開,這裡是將軍府,他可沒膽子闖進去一探究竟。
「好!」得到夙凌的支持讓顧雲很開心,爽快地笑道:「我儘快畫好,你也督促鑄造房快點做。」
屈膝坐著,將手撐在膝蓋上,顧雲問道:「冰煉和赤血背後應該有故事吧?能告訴我嗎?關於你們夙家的故事。」一把劍居然會說話,這實在超出了她能理解的範疇,她真的很好奇。
內室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夙凌看過去,只見顧雲蹲在床旁邊的案桌旁翻找著什麼,看她急切的樣子,夙凌問道:「你在找什麼?」
收回手,顧雲笑道:「寓意好啊,希望這次夕舞能生一對龍鳳胎。」雖然她並不是特別喜歡小孩子,但是偶爾抱過來玩弄一下,她還是很樂意的。
顧雲腳步一滯,急道:「做好了?讓我看看。」
卓晴白了她一眼,冷哼道:「你不是衝動,是正義感爆棚。」看她處理敖天那件事,就知道她是一個多麼拼的瘋子,這次的綁架事件還是因她而起,難說她不會又發瘋以身涉險。
不然……顧雲的臉刷地一路紅到耳根,天哪!她在說些什麼啊!最讓她尖叫的是,她此刻還狼狽地坐在夙凌大腿上!顧雲現在只想快點站起來,腰上的大手卻穩穩地握著不肯鬆開,夙凌暗啞著嗓音輕笑著說道:「好吧,我等著你強吻我。」
「師姐中的毒雖然已經被師父壓制住了,但是要最終的解藥,還必須回聚靈島拿。」鎖心散實在太過陰毒,若是沒有解藥,夜魅雖然也不會死,但是每月都必會受一次撕心之痛。
夙凌怕摔傷她,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間翻轉身體,兩人砰的一聲摔在枯黃的草地上,結果夙凌躺在地上,環在她腰上的手仍是沒有鬆開,而顧雲正半騎在夙凌身上。
「嗯!」顧雲甚至忘了要換氣,就在她快要憋死的時候,夙凌終於離開她的唇,暗啞的聲音和著不穩的氣息,在她耳邊低喃到:「現在知道了嗎?」
卓晴看向身旁的夜魅,她依舊是一襲紅衣,臉上的黃金面具遮去了所有的表情。顧雲也奇怪地看過去,自己和夜魅沒什麼交集,她找自己能有什麼事?
顧雲咋舌,「一百件哦,將軍府很有錢?」她是要給每一個特種兵都配備一件的,不是做來看的藝術品,他到底懂不懂她的意思?
他並沒有將她抱在懷裡,只是擋在她前面。顧雲微微抬頭,夙凌背對著她,高大的身體擋去了不時飛濺的水花和碎冰,顧雲很少躲在男人的身後,原來被人這麼默默地護著,心會暖暖的。
看了一眼地上始終平靜的赤血,夙凌低聲說道:「赤血和冰煉是一對上古寶劍,冰火屬性,相生相剋。它們原來只是利器,並沒有靈性。」
沒有回答他,顧雲又翻了好一會兒,才舉起一捲紙,興奮地笑道:「找到了!你來看。」
兩人互瞪著對方,誰也不肯妥協。夙任低聲嘆道:「大哥,告訴她吧。」
夙凌驚訝于顧雲竟然能拿起赤血,任何一代女主人都沒人能拿起它。顧去握著赤血,回頭看向他,眼中的淚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異常堅定的目光,「一定能找到破解的辦法!」
「是我師父調製的丹藥,對治療刀傷劍傷都有奇效,還能助你提升內力。」
接過來一看,樣式和當時晴結婚的請柬差不多,顧雲奇道:「什麼?」她不是已經請過兩次喜酒了?
她似乎對末兒這個稱呼深惡痛絕,他才叫了一聲,她全身的刺都快豎起來了,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好笑地搖搖頭,夙凌不再逗她,低聲回道:「好,雲。」
顧雲興奮地笑道:「我們出去試試。」這個短弩的大小和樣式,與她心中所想一模一樣,就不知道射程還有連環發射的速度如何。
顧雲的坦然與茫然讓生了一下午悶氣的夙凌鬱結,他到底是在和誰慪氣!這個女人對男女之情,遲鈍到人神共棄的程度,他花了那麼多心力才讓她明白他的心意,或許到現在她根本就不知道敖天對她的情有多深。
可惜,顧雲仍是不怕死地回道:「我不知——」
沒等顧雲問她有什麼事,夜魅身體忽然一矮,單膝半跪在她面前。顧雲一驚,此時乾荊也站了起來,沉聲解釋道:「我和師姐來,是想謝謝你上次的救命之恩。」
顧雲靜靜地聽著,既不催促也不打斷他,夙凌臉色越發凝重,後面的事情應該就與冰煉和赤血有關了吧。
「樓夫人帶了一男一女來,說想見您。」
幾個人在將軍府附近的酒肆里要了一間單房,顧雲一向爽快,幾人才坐定,她便開口問道:「你們找我有事嗎?」
這低沉的嗓音中隱含著迫人的霸氣,管事沒敢抬頭,哆嗦了一下,連忙回道:「老爺,夫人,兩位側夫人,還有少爺和小姐。其他人都被殺了。」
「你把圖紙重新再畫一遍給我,我讓鑄造房想辦法。」他自己也不能肯定,但如果連夙家軍的鑄造師也做不出來,六國之內也沒人能做出來了。
兩人並肩走至前院,空曠的院子里地面都還是濕的,雖然已經看不到冰凌了,但是仍能感覺到寒意襲人,地上的草早就被凍死了,再加上雪水沖刷,花壇里一片泥濘,幾棵應該是四季常青的百年古樹,目前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卓晴和乾荊頗有興緻地左顧右盼,夜魅和墨白則冷漠地站在那裡,對眼前奇怪的景象視而不見。顧雲暗嘆,他們倆還真是絕配,太淡定了。
她倒是敏銳,夙任低嘆道:「高洪見,皇后的親舅舅。」
沉思了好一會兒,夙凌最終還是點頭,「可以先做幾件試一試。」
「與大皇子勾結的魔族有一面攝魂幡,凡是靠近攝魂幡一里以內的活物皆會被其攝取魂魄,失去魂魄和圖書的人如同行屍走肉,都會成為魔族的殭屍軍團。冰煉與赤血的冰火之力可以毀掉攝魂幡,但是兩把劍不會自己動,還是要有人來操控,人進入一里範圍內就會失了靈魂,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毀幡,唯有把人的魂魄注入劍身,才可以抗拒攝魂幡的魔力。」
真的要用金絲做?顧雲臉色凝重,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就在夙凌以為她還有什麼顧慮的時候,顧雲忽然認真地說道:「我可不可以要求加錢?」早知道將軍府原來這麼有錢,她當時應該開出五百兩的月薪才對!悔啊!
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這個男人越來越不正經了!抓起另一張圖紙,顧雲直接轉移話題,「弩的射程比箭要遠,而且攻擊力強,是很好的武器。但是普通的弩都太大了,一支支地上短箭又很浪費時間,要是能縮小到一尺長,還能一次連發五支短箭,那將是一個殺傷力極強的攜帶型武器。」
將禮物重新包好,顧雲看了看已經破雲而出的太陽,急道:「我還要去校場,先走了。」
敖天一定是不想連累別人才會獨自離開,但是他這樣隻身獨闖聚靈島,豈不是自投羅網?顧雲眉頭緊鎖,夙凌的臉色也越來越黑,卓晴暗暗心驚,雲這個笨女人,沒看見身邊的男人都快被醋海淹沒了。
夙凌再看了一眼桌上的圖紙,問道:「你是說把細金絲一層層地織起來穿在身上當盔甲?」
貌似上次她把夙凌和晴都嚇壞了,顧雲微微聳肩,笑道:「放心吧,我知道怎麼處理。」
顧雲一把抓住夙凌的胳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顧雲嘖嘖笑道:「想不到景颯下手這麼快!果然人不可貌相!」當時她還以為景颯是那種木訥的男人,誰知道這麼快已經吃干抹凈了。
「我會去的。」她們姐妹之間的對話,總讓人摸不著頭腦,他竟有些嫉妒她們之間的好默契。
顧雲下了命令,冰煉也只能從了,熒光由劍身而發,顧雲感受到冰煉的劍身劇烈顫抖,一道強勁的力震得她不得不放手,冰煉從她手中滑出,停在院落正中央,劍身順時針旋轉起來,隨著它的旋轉,地上的水滴還有未融化的冰塊都隨之飛旋,如龍捲風一般,一時間院內狂風大作,顧雲被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手腕上一暖,她被輕拽著後退了幾步,夙凌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夙凌本來就是愛兵器的人,一聽她說連環發射,立刻來了興緻,「縮小弓弩可以讓工匠做出來,你說的連續放箭靠的是這個東西吧。但是這是什麼?」
顧雲和夙凌默契地當做沒聽見,卓晴雙手環在胸前,似笑非笑地問道:「我們要一直在這裏說話?」
看向夙凌,卓晴笑道:「夙將軍也要賞臉啊。」
回過身,看著背後微低著頭的女人,夙凌低聲哼道:「你也太狠心了,好歹讓它把凌雲閣也收拾收拾吧!」冰煉該死地非常聽話,變得乾爽的真的僅僅只有倚天苑而已,出了院門一步,地都是濕漉漉的,這一人一劍還真是絕配!
等不了?顧雲低聲問道:「奉子成婚?」原諒她的八卦,這句「等不了」實在讓人遐想連篇啊。
顧雲微微揚起唇角,走到他身邊站定,仍是堅持地問道:「為什麼生氣?」對於感情,她向來不喜歡猜來猜去。
「不行。」夙凌笑道,「是你自己說二百兩的。不過如果你成了將軍夫人,將軍府的銀子就全是你的了。」
夙凌起身,手裡拿著另一個小一些的木盒,嘴上酷酷地回道:「我讓任去辦 。」
面對顧雲的質問,夙凌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若是他,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用兩個孩子的命來換取這樣的勝利。
顧雲也感覺到房間里的氣壓有些低,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敖天呢?」
「是。」
顧雲納悶,他幹嗎突然提到敖天?臉色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難不成……顧雲笑道:「你在吃醋?」
握住劍身的那一瞬間,一股噬心的灼熱由掌心直躥入體內,很痛!但是顧雲卻久久地放不開手,只是撫摸它,已是這樣痛徹心扉,與這樣的烈焰之劍融為一體,她是否已承受了千年的火燎之苦?
「是。」一行人移步走到案桌前。單御嵐指著地圖,低聲說道:「高府別院背靠錄山,山雖然不高,但是另一面是岩壁,有一條溪流經過院內,其他幾面都是矮坡,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現在院落四周有很重的火石味道,他們可能在院牆前後都埋了炸藥,如果派兵強攻,死傷恐怕不少,而且激怒了他們,只怕那群亡命之徒寧願魚死網破,也不會放人。」
夙凌走到她身後,很好奇是什麼東西讓她這麼在乎。顧雲小心地解開紙卷,慢慢攤開,那紙卷不是長卷,而是一張張單獨的圖紙,昨晚被冰和水浸了一夜,現在雖然已經幹了,圖像還是有些模糊了。
顧雲指責的語氣讓乾荊頓時火了,「他不聲不響地留了字條就去了,誰阻止得了他!再說你以為聚靈島是什麼地方,想去就去嗎?就算我們陪著他,我們也進不了那個地方!」
夙凌低沉的聲音里是深深的無奈,「夙家人一千多年以來都在想辦法,希望能將他們解救出來,但是一直不得其法。」這也就是為什麼冰練選擇的女子都會是夙家的長媳,這是他們夙家虧欠這個孩子的。
顧雲暗暗懊惱,為什麼夙凌叫她雲的時候,她的心總會微微地震一下,什麼時候她的心也變得這麼敏感了,掩飾似的趕緊抓緊冰煉,顧雲轉身進了屋內,把夙凌一個人晾在院內。夙凌有些莫名,她在生氣嗎?女人的心思真的讓人難以琢磨。
夙凌和顧雲一同出現,卓晴靈眸微閃,走上前去,笑道:「夙將軍也在啊。」
夙凌不自覺地黑眸輕眯,眉頭也在下一刻微皺起來,看來真的與她有關了。不等夙凌再說什麼敷衍的話,顧雲認真地說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你走之後我也會自己去查的。」
兩人並肩朝前院走去。
身上忽然一暖,顧雲拉著肩上的披風,說道:「我不冷。」這樣的天氣還算不上冷,她也沒這麼弱。
夙凌黑眸帶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低沉的嗓音竟有些迷離,「不然怎麼樣?」
顧雲瞭然地點頭,「知道了,我馬上出去。」畢竟將軍府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和別人解釋。顧雲起身,夙凌忽然說道:「我陪你一起去。」一男一女,應該是敖天和夜魅吧。雖然知道當時那一劍,他也是出於無奈才會刺出,夙凌仍是不能原諒他,再則,敖天終是聚靈島的人,他不希望雲和他接近。
你保證,你保證……
「沒有。」依舊冰冷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腳步倒是越發地快了。
「後來——」夙凌久久沒有開口,顧雲嗤之以鼻,「後來雙劍合併,誅殺了邪魔,大皇子最後也沒能篡位成功,所有人都得救了!除了他們兩個!」
黑眸中劃過一抹異樣,在顧雲的逼視下,夙凌低嘆一聲,艱難地回道和*圖*書
:「女兒十三歲,兒子八歲。」
一時間眾人無語,帳篷里陷入短暫的寂靜之中。此時一道尖細的高喝聲在帳外響起,「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狂風過後,剛剛還水患的院落居然乾爽得一滴水也沒有,冰更是無影無蹤,雖然草坪還是被毀了,樹葉也所剩無幾,不過比起剛才,真的好很多,目前倚天苑絕對是將軍府中感覺最舒服的地方。
十三歲!八歲!「你們怎麼可以把兩個孩子送進熔爐里!」她曾經是軍人,明白在那樣的時刻應該犧牲!但是他們還是孩子啊!
看她一臉興奮的樣子,顧雲抬頭看去,如墨的夜幕上,一彎殘月高懸天際,星辰未見得明朗,從下往上的角度看上去,失去了繁茂枝葉的孤枝,彷彿鑲嵌于夜幕中一般,整片夜空如同一幅構圖奇特的潑墨畫,自由而隨意。她知道夏夜群星璀璨很美,想不到蕭索的冬夜裡或明或暗的夜空竟也如此讓人心醉。顧雲忍不住讚歎道:「好美。」
顧雲瞪著夙凌,驚道:「這太荒謬了!你們就這樣把人投進熔爐里?萬一不能融合,那不是白白犧牲了!」她是聽說過,很多鑄劍師會用自己的血來鑄劍,但是他們竟然真的將人投入煉爐當中嗎?這也太……
「青姑娘。」年輕小將的聲音在苑外響起。
程航掀開簾出去,剛好看見一雙壁人相攜而來,兩人都是清雅至極的人物,程航卻看得眉頭直皺,回過身對著單御嵐說道:「大人,樓相和夫人也來了。」朝廷三品官員被挾持雖然不是小事,但是也不用心動樓相吧。說來說去,他們都是衝著青末來的,這回案子棘手了,大人要頭疼死,他是誰也得罪不起啊。
「你就算不吃也留著吧,我師父號稱鬼醫,他的葯可是價值連城,若不是師兄去求,你這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得到!下次再有什麼意外,這葯還能救你一命。」師兄為了它,在師父煉丹房門口足足跪了三天三夜,還去極陰之地取了暗夜生蓮才換了一顆葯,她居然還不領情。
夙凌忽然彎下腰,在她耳邊低聲笑道:「你說起謊來真鎮定,佩服!」現在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呢,裝修?她還真敢說。
冬夜的風算不上刺骨,吹在臉上有點刺痛,校場后的樹林里,一高大一嬌小兩道身影並肩走來,迷濛夜色中,只見男子將一件暗色披風披在女子肩上,卻沒說一句話,自顧自地朝前走著。
顧雲並不知道他心裏所想,隨口回道:「好啊。」
「金絲?」顧雲瞪大了眼!她說的是金屬絲而已,雖然金絲的韌性、延展性都是很好的,但是這手筆會不會太大了點?
「沒有。對你,可以。」夙家的家史確實不能對外人說,而她將是他夙凌的妻子,自然可以說。
「我介意!」瞪著夙凌調侃的黑眸,顧雲氣不打一處來,會搞成這樣都是他的錯,他要是一開始就和她說明白,不就沒這麼多事了!心裏氣悶,又不能把夙凌怎麼樣,顧雲猛地抽回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將弩塞到他懷裡。
被眼前的景緻奪去所有的心神,顧雲在夙凌身邊坐下,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暗夜星空。月華籠罩下,她昂著頭,纖細的脖子、微揚的下巴構成一條完美的弧線,臉上的疤痕在朦朧的夜色下並不太明顯,潤澤的唇嫣紅欲滴,溫暖而柔軟,想到剛才那短暫的吻,夙凌體內一陣騷動。趕緊移開視線,如她一般注視著蒼涼的星空,夙凌唇角輕輕,語調輕柔地笑道:「是很美。」只是此美非彼美。
「還沒有,工匠剛送過來。」他就猜到,她對兵器的喜愛更勝其他。
「裝修?」乾荊怪異地盯著顧雲嚴肅認真的臉。
劍身白光微閃,顧雲才不理會它的抗議,低叫道:「快點!」眼光掃過夙凌帶笑的眼,顧雲秀眉輕挑,又對著冰煉溫柔地笑道,「當然其他地方你可以不用管。」她就不相信離倚天苑不遠的凌雲閣能幸免於難,說不定現在院子里也同樣可以養魚!
「嗯。」
「用韌性好的布料加金屬絲。」現代的軟質防彈衣一般使用高強高模PE纖維製成,在這個時代是不可能了,只能用替代品。
晴來了?顧雲急道:「他們在哪兒?」
迎視著顧雲瑩亮的眼眸,夙凌暗吸了一口氣,沉聲回道:「入熔爐重鑄,以骨肉鑄劍,精血為魄。」夙凌話音才落,草地上始終安靜的赤血輕抖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如常。
說謊!顧雲索性不走了,問道:「為什麼?」
走到院前,拔出腰間的冰煉,顧雲惡狠狠地說道:「冰煉!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給我把倚天苑恢複原樣,不然你就死定了!」
放眼看去,遠處的別院院門緊閉,看起來很古鋼琴,若不是衙役在一里之外將它團團圍住,根本看不出這所宅子有什麼異樣。程航帶著他們來到臨時搭建的帳篷內,三人進入帳中,單御嵐已經等在那裡,「夙將軍,夙統領。」看清夙凌身後還跟著顧雲,單御嵐眼光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隱沒。
「把人帶過來。」
「不行。」夙凌冷聲回絕,「你留在將軍府里更安全。」這件事情牽扯到皇族,她現在的處境更危險。
「大人,人帶到。」帳簾再次打開,程航身後跟著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帳內的人,自然個個氣勢非凡,管事一下撲通跪倒在地,請安道:「小人見過各位大人。」
夙凌抬頭看了一眼,不是很在意地隨口回道:「嗯。」
「你無——」顧雲還沒罵完,腰上一緊,再次被納入溫暖的懷裡,瞬間被他的氣息包圍,顧雲有些慌亂,只想往後退,腰被緊緊環著,死命後退掙扎的結果就是向後跌去。
這一次,夙凌倒是沒有再逃避,黑眸緊盯著她微微昂起的臉,夙凌冷聲說道:「你很緊張敖天。」
案桌上擺著一個禮盒,大概一尺多高,包裝很精美,顧雲笑道:「是這個嗎?我打開了?」
她知道他在生氣,但是不明白他在氣什麼。是因為剛才她說要進行封閉式訓練,不許任何人旁觀訓練嗎?想想又覺得不像,他下午的時候就已經不對勁了。顧雲低嘆一聲,若是以往,她或許不會去關心他莫名其妙的脾氣,但是現在,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情緒。
單御嵐又看了顧雲一眼,顧雲對他大方地點了點頭,單御嵐也不再隱瞞,直言道:「高大人帶著夫人和孩子到別院小住,今日天剛亮,別院里衝進來二十多個黑衣人,殺了所有奴僕,只放了一名管事出來報信,黑衣人要求用青姑娘換高大人一家人的性命。」
瞧這表情——天哪,夕舞吃了景颯!顧雲除了讚歎,實在不知道說什麼,訕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去喝喜酒的。」
「對!裝修!」顧雲點頭,淡定地回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嘛,裝飾裝飾,喜慶一點。」
看著他一副等她主動的樣子,顧雲有一種想死的衝動,不,是把夙凌咬死的衝動!臉燙得快要燒起來,顧雲一邊拽著夙凌的手,一邊低叫道:「你快放手!」hetubook.com.com
顧雲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他還真是不居功。伸手輕輕撫摸玉雕娃娃的臉,冰冰涼涼的很舒服,看她對這對禮物愛不釋手,夙凌皺眉回道:「這個禮物很好!」
程航和單御嵐對看一眼,單御嵐頭疼扶額,程航心中只一個想法,那就是慘了。
小將悄悄看了夙凌一眼,遲疑著回道:「現在只有前院的冰融完了,守將只能讓他們在前院等著。」將軍交代任何人不得進入將軍府,即使那個人是樓相的夫人,青姑娘的姐姐。
顧雲側頭看來,院子里確實幹凈了不少,冰煉估計是累壞了,靜靜地躺在院中的石桌上。越過面色不佳的夙凌,顧雲拿起冰煉,輕拍著冰冷的劍身,笑道:「冰煉,辛苦了,休息吧。」回頭迎視著夙凌類似哀怨的眼神,顧雲哈哈大笑,「你不是有赤血嘛,放一把火,什麼冰都融化了,最好全燒了,乾淨!」叫他剛才幸災樂禍!哼!
「她有樓夕顏守著,墨白護著,不會有事。」黑衣人估計是接近不了青末,又抓不住青靈,才會抓高洪見逼近將軍府交人!
耳邊迴響著冰煉那稚嫩的聲音,顧雲的聲音已經開始不穩,「他們多大?」
「將軍府在裝修!」顧雲一咬牙,說道,「裏面亂得很,不方便招待你們進去,不如大家找個茶寮客棧之類的地方坐下來慢慢聊。」
小將全身綳得直直的,顧雲好笑,問道:「什麼事說吧?」
短短的一句話包含著淡淡的寵溺,夙凌說得很順口,似乎滿足她的要求就是一件讓他愉悅的事情,一直聽聞寵女人會上癮,或許是真的。
「將軍府——」夙凌雖然意會顧雲的意思,但是一向不需要說謊應付任何人的大將軍,一時之間也編不出來。有什麼理由不讓他們進去呢?其他兩人就算了,青靈可是她的姐姐,以她們姐妹的情分,得罪青靈絕對沒好處。
一滴淚沿著臉龐滴落在炙熱的劍身之上 ,很愉消散不見,卻也神奇地讓赤紅的長劍緩緩歸於平靜,灼熱的溫度漸漸褪去,只留下暖暖的餘溫。
話音未落,夙凌如豹般敏捷身影襲來,顧雲只感到唇上一熱,倏地瞪大眼睛,夙凌放大的臉有些模糊,他霸道而炙熱的氣息卻異常清晰,環在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心跳如雷。
卓晴進入帳內,一眼就看見夙凌身邊的顧雲,不與旁人多做寒暄,卓晴走過去一把將她拉到旁邊,嚴肅地警告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一次無論如何不準輕舉妄動!」
就在顧雲暗自揣測夜魅意圖的時候,夜魅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
「是是是。」一被呵斥,管事不敢再遲疑,趕緊接過筆墨紙硯,退到旁邊的矮几上,低頭畫了起來。
管事稍稍抬頭,遲疑地看著顧雲,一屋子的大人都沒發話,這小女子的命令他到底是聽還是不聽,管事還在磨蹭,程航已經不耐煩地低吼道:「快畫。」
夙凌搖頭,低沉的聲音很平穩,卻不難聽出其中的沉痛,「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與冰煉、赤血相容,只有極陰之時出生的女子才能與炙熱的赤血結合,極陽之時出生的男子才能與酷寒的冰煉結合,要發揮出雙劍合併的威力,這兩人還必須是血脈至親。當時夙家所有人當中,只有兩個人符合要求。」
卓晴淡笑無語。顧雲打開一看,驚道:「夕舞和景颯?」他們是一對她知道,但是半個月不會太急?顧雲笑道:「有必要這麼趕嗎?」
冬夜裡,少了蟬鳴蟲叫,只聽到夜風在林間穿行發出呼呼的風聲,髮絲與衣衫都被吹得凌亂不堪,這樣的夜實在不適合賞月賞星星,兩人卻十分享受這樣的時光,久久地沒有說話,剛才波動的心也緩緩平復。
「我可不這麼想。」顧雲看起來倒是很輕鬆,意有所指地說道:「你不要忘了,那是皇后的親舅舅!你不覺得把我帶在身邊才最安全嗎?」
顧雲剛才還帶著笑容的臉立刻一沉,「停,我說過不要叫我末兒。」夙凌黑眸中流光一閃,再要開口,顧雲又立刻叫道,「也不要叫我夫人!」
顧雲聽得膽戰心驚,壓下心中不好的預感,顧雲問道:「你們怎麼把人的靈魂導入劍裏面?」
我好累哦……
終於,夙凌仍是開口了,「夙家千百年來,都以輔佐明君為己任,一千多年前,大地並不像現在這樣分為幾個國家,它歸屬於一個氏族,氏族首領將封地分別賜予他的幾個兒子,由他們各管一處,待彌留之際才會宣布下一任族長的名字。大皇子趁族長久病卧床之時與魔族勾結,企圖誅殺其他皇子,毒霸天下,大皇子嗜血成性,天下若是落入他的手中,必定生靈塗炭。族長仙逝前,給夙家下了密旨,輔佐三皇子接任族長之位。夙家多次助三皇子脫困,也成為大皇子誅殺對象之一。」
夙凌臉上一僵,顧雲低低地笑了起來,原來冷傲的男人也會吃醋,而且醋勁還不小。
顧雲看著身側面色陰沉的男人,不解地問道:「你在生氣?」從下午開始,他就一直黑著臉,晚上他和她一起去營地,整晚都沒和她說幾句話。
顧雲僵在院前,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她是為誰說謊啊。居然還來調侃她!「閉、嘴!」說話的同時,顧雲猛地曲肘,一記肘擊又狠又快,夙凌悶哼一聲,這女人下手真夠狠的,多來幾次他會不會內傷?!
她還真是越來越會使喚人了,夙凌笑嘆道:「知道了。」
夙凌並不急著回答,指著畫上的背心,新奇地問道:「這個防穿刺背心實際上就是盔甲的意思吧。」但是她圖上畫出來的感覺更像衣服,不夠堅實。
小將小跑到屋前,眼睛暗暗打量四周,心下讚歎,這倚天苑真是個神奇的地方,最先結冰的是它,最快消融的也是它!看清夙凌也在,立刻站直身子,叫道:「將軍。」
「嗯。」
環著她單薄的肩膀,將她輕輕地環在懷昊,夙凌點頭回道:「嗯,一定會有辦法。」
夙凌坐在顧雲身旁,身形不動,臉色如常,桌子下面的手卻已經握在赤血上。
憤懣地坐下,乾荊本不想理顧雲,卓晴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乾荊吃痛,瞪了卓晴一眼,卻還是回道:「他去聚靈島了。」
事已到此,說什麼都沒用了,顧雲急道:「後來呢?」
乾荊居然咒雲出意外,卓晴也很想踢他兩腳,不過也只是想想,她還真怕夙凌會直接行動,這個男人怎麼看都不是好惹的!
冰水流淌下來弄得地上濡濕,夙凌牽著她往後退了幾步,低沉的嗓音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特意拉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放心,我會安排好你的住所,如果你想住凌雲閣的話,我也不介意。」
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夙凌笑道:「你確定要進去?」
顧雲一愣,自然地回道:「我把他當朋友,當然緊張了。」
「為什麼?」敖天不是急於逃離那裡的嗎?
顧雲故作不解地笑道:「那應該放在哪兒?和圖書」
「裝備。」圖紙模糊了,很多精細的地方已經看不清楚,為了讓夙凌能看懂,顧雲解釋到,「長弓,箭弩,刀槍棍棒,他們都必須會用,但是更需要一套適合他們的武器。這些是我設計給他們的隨身裝備,可連續發射的小型弓弩,短箭儲備袋,防穿刺背心,多用匕首,長繩,還有隨身藥包。」
「天哪,它到底做了什麼!」她以為花廳已經很慘烈了,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小巫見大巫。再看一眼還被冰覆蓋的窗欞、門框,顧雲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屋內的情況只會更糟,哀嘆一聲,苦笑道:「我今晚要住哪兒?」這院子十天半個月都不能住人吧?
夙凌回頭對顧雲低聲說道:「後部還有事,你先去軍營吧。」
夙任點頭回道:「強攻進去很容易,救人就太難了。」對方不過十幾個人,就算他們武功再高強,也抵不過千軍萬馬,要他們的命很簡單,就怕敵人在士兵攻進去之前就已經把高大人一家殺了。
「好。」
十幾個人也不少,顧雲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你是管事,應該很熟悉別院里的情況,馬上畫一張別院的地圖,越詳細越好。」
顧雲急道:「我要去——」
「這是?」夙凌基本能看得出圖上畫的是兵器的圖樣,但是又和普通的兵器不一樣。
這女人明明都已經是夙凌的女人了,還管師兄的事情做什麼!
看著兩人快步離去的背影,夙任搖了搖頭,大哥在她面前,似乎永遠都硬不起心來,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為期半個月的封閉式訓練效果很好,顧雲對今天的測試很有信心,一大早,她剛走出倚天苑,夙凌已經站到她院前,沒等她說話,就抓住她的手腕,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跟我來。」
夙凌卻意外地配合,環在腰上的手很快鬆開。顧雲立刻起身,轉身就要走,夙凌平躺在草地上,笑道:「你抬頭看看。」
卓晴一邊搖頭,一邊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夙凌這麼說,晴也這麼說,顧雲鬱悶地問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麼衝動的人?」
三人帶著二百精兵,趕到高洪見所在的別院,在距離別院三里的地方,程航早早地等在那裡,看見他們立刻迎上去說道:「夙將軍,單大人已在帳內等您了。」
顧雲側頭看去,夙凌隨性地平躺在地上,赤血自然地枕在腦後,顧雲低聲問道:「你去哪兒都會帶著赤血?」
不是鐵甲?夙凌奇道:「那你想用什麼做這樣特殊盔甲?」
「啊——」
嘴角含笑,卓晴故作驚奇地問道:「什麼時候開始,將軍府的待客之道變得如此特別?」
顧雲微微挑眉,什麼東西讓大將軍也如此不淡定,想了想,顧雲沒再掙脫,任由他牽著往書房方向走去。進到書房,夙凌放開了她的手,走到案桌後面,翻找著什麼東西。
心裏憋著一口氣,她知道不應該向夙凌發作,畢竟那是一千多年的人干出的事情,深呼吸了無數次,才緩緩壓下那股怒火,冷聲問道:「這麼說他們已經被困在兩把劍里一千多年了?不能想辦法把他們的靈魂救出來嗎?」
「然後呢?」一定還有什麼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不然他不至於會這樣。
顧雲的憤怒在他預料之中,夙凌沒有辯解,「你說的沒錯。」所有人都得救了,除了他們。
夙凌納悶,奉旨成婚?皇上什麼時候給樓夕舞賜婚的他怎麼不知道,還是賜給一個侍衛?
圖樣雖然不清晰了,但是還是能看出是很精細獨特的東西,那個多用匕首就和普通匕首很不一樣,一面是刀刃,一面是鋸齒,刀面還開了血槽。雖然刀刃的長度短了很多,但是殺傷力卻更強,若是被這樣的匕首刺中,不管刺中胸部哪個部位,拔|出|來都可以致命。夙凌看得很入神,久久,才看向顧雲,問道:「你畫的?」
坐直身子,夙凌注視著顧雲明亮的眼眸,低聲問道:「你想聽?」
樓夕顏一貫地從容,對著單御嵐和夙凌微微拱手,「單大人,夙將軍。」夙凌僅是冷冷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樓夕顏會來也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幽深的黑眸盯著顧雲清亮的眼,夙凌冷聲說道:「你保證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兩人才走出書房,就看見夙任腳步匆忙地朝他們小跑過來,夙任焦急的眼光在掃過顧雲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走到夙凌面前,拉他到一旁,在他耳邊只說了幾句,夙凌臉色立刻就變了。
顧雲皺眉,又是她說奉子成婚,現在又說不是景颯吃了夕舞,那到底是什麼?卓晴笑得臉都快皺在一起了,顧雲腦中靈光一閃,叫道:「難道是夕舞……」
顧雲不知道夜魅要幹什麼,卻也是下意識地起身迎視著她,黃金面具後面的臉她看不到,但是她看到了一雙純凈的眼睛,雖然看起來很冷淡,卻是真誠而坦蕩的。
夜魅根本不理乾荊,執意將錦囊塞進顧雲手裡。顧雲哭笑不得,這人的脾氣還真擰,看來她想不要還不行了。
原來是皇親國戚,難怪抓他,「我和你一起過去。」
顧雲顯然不接受她的謝意。夜魅緩緩站直身子,扯下腰間的一個錦囊,將它放到桌上,推至顧雲面前。
「末兒——」微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危險。
「嗯,這麼多年,習慣了。你以後最好也把冰煉帶在身邊。」戎馬生涯多年,兵器不離身已成了習慣,而且想要他命的人,實在數不勝數。
夜魅始終沒有開過口,顧雲猜測,她可能不會說話,看向旁邊的乾荊,顧雲問道:「這是什麼?」
顧雲點頭,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夙凌只是點頭算是回應,開口便問道:「怎麼回事?」
顧雲問道:「管事人呢?」
耳邊迴響著那日孩童雅嫩而飄忽的聲音,困在寒冰之劍里的竟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夙凌大步往前走,顧雲靜靜死站在夜裡,明亮的眼眸盯著那道暗黑的背影漸行漸遠,心裏有些失望,他就這樣走了嗎?就在顧雲以為他就要這樣消失在她眼前的時候,那個冷傲的男人終是停下了腳步。
夙凌語塞,半天沒有下文。卓晴眼眸輕眯,她進出將軍府幾次了,那鬱鬱蔥蔥的前院可不是這般景緻!這兩人一定有問題,或者說,將軍府大有問題!
「誰?」顧雲的心一陣緊縮。
顧雲朗聲回道:「進來。」
說完這句,夙凌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久久沒有說下一句。一對沒有靈性的劍忽然有了靈性,顧雲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戰慄感,這段故事或許是夙家人也不願提及的往事。
卓晴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不過臉上的笑容已經給出了答案。
走到門外的夜魅回頭看了一眼還在院內「打情罵俏」的兩人,明亮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暗色,大哥終究是沒有機會了。
為什麼不要我……
「你說呢?」危險的低喃顯示著夙凌的警告。
顧雲小心地打開盒子,裏面放著一對站立的白玉娃娃,一男一女,雕刻得栩栩如生,顧雲低聲贊道,「好可愛!」看到是一對娃娃,她已經猜到是送給誰的了,「這是m•hetubook•com•com你為夕舞選的賀禮吧,想不到你這麼細心。」
聽了乾荊的解釋,顧雲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原來她是來道謝的。沒有上前去扶夜魅,顧雲後退了一步,平靜地微笑道:「救命之恩不敢當,你們也不用刻意謝我了,當時還有很多人都在共同努力,不是我救了你。」
想到這個,夙凌的臉色終於開始慢慢緩和。
顧雲搖頭回道:「普通的盔甲非常重,而且死板,妨礙動作的靈活性,鐵質盔甲容易發出聲響,不適合敵後偵察、偷襲、暗殺這一類的任務。」
顧雲看到靠里的大案桌上,放著一張很大的圖紙,看起來很像是地圖,顧雲問道:「這是別院周邊的地形圖?」
將手中的短弩遞到她面前,顧雲眼前一亮,「試過了嗎?」
顧雲一臉驚詫。夙凌失笑,「比你想象的多。」她不會以為夙家僅僅只是靠朝廷那點俸祿過活吧。
龍鳳胎?想起那日她和青靈的對話,夙凌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奉子成婚!」這個奉子成婚要比奉旨成婚來得讓人羡慕,看了一眼低著頭重新將禮物包好的顧雲,夙凌眼底劃過一抹古怪的笑容。可惜,注意力都在禮盒上的顧雲沒有看見。「明天送禮的人一定很多,這個待會兒就叫人先送過去吧。」禮物雖然很好,讓別人看見胡亂猜測總是不好。
顧雲的手不自覺地扶上草地上劍身已經赤紅的赤血,夙凌驚道:「別碰!」
將軍不愧是將軍,一眼就看出了核心所在,顧雲回道:「一塊金屬薄彈片,它是弓弩能夠連環發射的關鍵,必須韌性極佳又堅硬無比。有辦法做出啦嗎?」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冶鍊技術如何,鋼肯定是沒有的,希望他們做出來的鐵片夠薄夠韌。
顧雲微怒,「你們讓他一個人去?!」
顧雲點頭笑道:「我保證絕對不會。」
顧雲沒去接那錦囊,笑道:「謝謝你們,不過我的傷已經好很多了,這葯你們拿回去吧。」提升內力?顧雲失笑,她從來就沒有內力!提升什麼,上次吃了夙全給她的大補丸,她沒覺得身體有什麼精力充沛的感覺,倒是流了兩天鼻血,從此她再也不相信他們說的什麼丹藥了!
乾荊這話說得很沖,顧雲以往出生入死已經習慣了,並沒有什麼感覺,夙凌卻是立刻黑了臉,凌厲的眼刀射向乾荊,即使他仍是坐著,那逼人的氣勢已經夠讓人心驚膽戰了。
顧雲興沖沖地拉著夙凌走到倚天苑前,推開院門,顧雲立刻愣在那裡。院內原來可以遮天蔽日的大樹依舊立在那裡,只是樹葉已經掉了大半,光禿禿的枝幹看起來既蒼涼又可笑,而那些倖存下來的樹葉,還被包裹在冰里,融掉的水還一滴滴地往下掉。院內就像是正在下雨一樣,草坪的慘不忍睹早在預料之中,最讓顧雲抓狂的是,院子里的冰塊加上積水,足足有半米高,冰水正沿著門檻一點點地往外溢。
顧雲暗暗鬆了一口氣,戶部侍郎不過三品官而已,顧雲隱隱感覺出不對勁兒了,夙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沉默不語,顧雲看向夙任,問道:「戶部侍郎是什麼人?」
他居然強吻她!顧雲惱羞成怒,拽著夙凌的衣襟,叫道:「以後只能我強吻你,不准你強吻我!聽見沒有!不然——」
夙凌眼中閃過一絲遲疑。顧雲淡笑回道:「不能說嗎?不能說就算了。」
摩挲著濕漉漉的樹榦,乾荊嘖嘖笑道:「不僅待客之道特別,就連府里的裝飾,也格外不凡。」
顧雲笑得有些肆無忌憚,夙凌黑眸微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低沉的聲音帶著明顯不滿,冷哼道:「以後你的注意力能不能少放在別的男人身上?」
卓晴聳聳肩,無奈地回道:「沒辦法,等不了。」
夙凌進了屋內,裏面的情況比外面更好些,除了昨晚冰煉撞壞了幾張椅子,其他東西都完好無損。
「你不要?」乾荊眼前一亮,手腳極快地上前想要抓起桌上的錦囊,一隻比乾荊更快的素手已經將錦囊握在手中。
唇上火辣辣的溫度猶在,胸腔像是被狠狠擠壓一般,腦子問問作響,他熾熱的氣息似乎還在唇間回蕩,唇瓣酥麻的感覺讓她的心到現在仍在顫抖,良久,顧雲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腦中只有一個聲音,他他,他居然強吻她!
顧雲暗暗舒了一口氣,這謊說得還真是拙劣,她自己都鄙視自己。
面對著顧雲固執卻無比堅定的眼,夙凌也很窩火,她絕對是說真的,他前腳踏出將軍府,她後腳就會跟著出去!終於,夙凌還是說出實情:「敖死了,聚靈島的人對我懷恨在心,同時也更加急於操控敖天,所以他們一直在打你的主意。」
夙凌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她說的沒錯,若是他不在的時候,皇後下旨要將人帶走,誰也不敢阻攔。她不過是個異國嫂子,將軍府若是不放人,那京是抗旨!看出他已經有些動搖,顧雲趕緊加把勁兒,輕聲說道:「先過去看看情況,穩住他們,或許有辦法救人。」
「你最近都待在將軍府,他們沒有機會下手,現在抓了戶部侍郎,揚言不把你交給他們,就殺了他。」
夙凌冷聲問道:「黑衣人一共抓了多少人?」
卓晴斂下笑容,對著顧雲眨了眨眼睛,笑道:「總之記得要去喝喜酒啊。」
高大人是皇後娘娘辛玥凝的親舅舅,背後有整個辛氏家族撐腰;高夫人是西太后揚芝蘭的表妹,有楊家庇護;青末是夙將軍的意中人,清妃的親妹子,樓相的小姨子,這、這也太難權衡了吧!
沒等她說完,夙凌顯得有些興奮地說道:「有東西給你看!」
「那個——」顧雲朝夙凌使了個眼色,他是將軍府的主人,好歹編個理由把他們擋出去啊。
「夙家長子的一雙兒女。」
卓晴提著的心非但沒有放下,反而更加惶惶不安,她相信雲的確能處理,但是怎麼處理就有待商榷了。卓晴在心裏暗罵夙凌,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為什麼會讓雲來這裏!
夙凌微微點頭,回道:「樓主人。」敖天竟然沒來,夙凌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開始揣測夜魅此行的目的。
她畫的兵器都不算新穎,但是都結合了多種兵器的特點,而且都是短小精悍。
「小人沒敢細數,大概十幾個吧。」他嚇都快嚇死了,他們衝進府來,見人就殺!
夙凌也不看她,低沉的聲音冷冷地回道:「披著。」
「與我有關?」顧雲精銳的眼緊緊地盯著夙凌的臉,不放過他任何細微的表情。
夙凌低沉的聲音平靜地問道:「沒事!」
夙凌臉色一僵,這女人報復心還真重。
這一聲通報,讓帳內的眾人臉色各異,最先變臉的是夙凌,鷹眸微斂卻仍是掩蓋不住暗怒的寒光,夙任也是一臉的凝重,卓晴擔憂地看向身邊仍是面色從容的樓夕顏,樓夕顏輕拍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她不會有事。」溫柔的嗓音總能安撫她慌亂的心神。卓晴看向顧雲,這個眾人擔憂的中心人物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清明的雙眸始終緊盯著桌上的地圖,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