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焱隔著衣服給徐家倫撓了兩下。
「您怎麼老了？」林焱握上虞警長的手，「你和……爸都還年輕呢。」
顏尋洲停下手中的動作。
「如果有用的話，我也不問你了。」
「為什麼你就不能跟他在一起呢？」前幾天，冬冬這樣問過她。
陸希睿轉頭看著好友：「你爸媽要離婚了啊？」
「你先回答我，如果你爸媽不在一起了，你選擇爸爸還是媽媽？」
「我不想死，但是如果要跟你繼續再一起，我生不如死。」
「美得你。」林焱抿了下唇，走到病房門外的時候，徐家倫又叫住她，林焱轉過頭。
「那天我……」徐家倫又另一隻沒有打石膏的手甩了自己一巴掌，「林焱，我從來不想扮演傷害你的人，昨天我腦子被豬油堵住了，對不起。」
「冬冬，上次你不是說只想跟媽媽在一起嗎？」林焱蹲□子，問得小心翼翼。
林焱只好把水杯放在病床頭柜上，頓了下開口：「我不是護著顏尋洲，而是不想你再出事了。」
空氣有甘冽的煙草味道,林焱虛軟的靠在門邊上環視了整個房子一圈,主卧的梳妝台、客廳的花瓶、照片牆上的雙人合照……
「我錯了……」徐家語氣帶著點討好，歪過頭看向林焱的雙眸閃爍著笑意，「焱焱，你真特像我未來媳婦。」
顏尋洲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你想死？」
對女兒還能喝自己煮的補湯，虞警長感到心滿意足，嘴角泛起笑意，「我現在空著也是空著，下個月你的案子就要開庭審理，到時候事情多，我先給你補補，到時候別累了。」
林焱去學校陪他吃了一頓午飯，顏舒冬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把不愛吃ｈttps://m•hetｕboｏｋ.ｃoｍ.ｃom的豬肝挑出了餐盤。
從來沒有在一起怎麼會有顏舒冬？陸希睿有點想不通，不過還是給好友出了主意：「你可以要求他們在一起啊。」
林焱：「因為媽媽只想跟你在一起啊。」
顏尋洲重新所有的證書放回箱子，林焱也蹲□子，首先從裏面拿出來是大學畢業證，她看了眼，撕掉。
「那是我秘書，腦子笨得厲害，不訓不長記性的那種。」徐家倫微微解釋了下，然後看向林焱，「昨晚有沒有事？」
「真是心不甘情不願。」徐家倫嘀咕了一聲，孩子氣道，「伸進去撓幾下會死人啊，這樣不痛不癢最難受了。」
林焱搖頭：「沒事。」
「呵呵……」虞警長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周末別忘記了回家吃飯，媽媽給你燒最好吃的，說起來真遺憾，你都那麼大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吃幾頓媽媽做的飯……」
「我江家女兒的身份還是你幫忙牽線的，你忘了？」林焱語氣平實，透著點嘲諷，「這些證書曾經給我帶來很多榮耀，但是它們的主人還有一個身份是女監獄犯，江家已經給了我新身份，我現在是江清婉。」
「但是我想要一家人在一起啊。」顏舒冬很少哭，但是那天他說著說著就擦起了眼淚。
畢業證下面是英語等級證書，四級六級八級，三張拿起一塊兒撕掉。
林焱很像把自己從這個大漩渦里抽身離去，不管是江家還是顏尋洲，但是偏偏她都抽不了身，江家是血脈相連的事實，上次她和江岩的DNA檢驗已經出來了，她和江岩是親姐弟的概率是99.63%；而顏尋洲那裡和*圖*書
呢？有時候林焱也想當年若是沒有生下冬冬就好了，如果沒有冬冬，她可能會過輕鬆很多。不過這也只是瞬間的念頭，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也從來沒有後悔把那個小傢伙帶到世界上。
箱子最下面是照片，有她的一寸照，也有顏尋洲的一寸照，還有兩個人的合照，背景是北京的□，她曾經在那裡傻乎乎地問顏尋洲：「快，跟□保證以後一輩子對我好。」然後顏尋洲罵她無聊。
「我跟你爸都老了，身體好壞都影響不大了，倒是你跟岩岩，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如果不是顏尋洲把她帶回這裏，林焱都要忘了她跟顏尋洲還有一段這樣的時光,那時候她還滿心歡喜地想嫁給這個男人。
然後學歷證書，高中畢業證，初中畢業證……
——
「下次是哪次？」徐家倫立馬問道。
林焱送虞警長走到工廠外：「我有空常回家。」
陸希睿想了想說：「我肯定是媽媽啊，我爸爸之前說過，如果我媽媽哪天看他不順眼改嫁了，他就去當嫁妝，所以沒區別啦。」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然後同時面露尷尬。
門發出的輕微吱嘎聲把顏尋洲從往事中拉回來,背著光,他看了林焱一眼：「醒了啊？」開腔的時候有點拖音，好像剛剛他正從一個夢魘中醒來，臉上有點神色恍惚。
「行啊，那你是要去打他還是告他？還是跟他講道理討說法？」林焱反問徐家倫，「顏尋洲什麼人，趙堯，你覺得我們是告的贏？打得過？還是討得到說法？」
林焱給徐家倫遞水，徐家倫不領情，揮開林焱的手。
林焱低頭收拾下辦公桌：「您也注意身體。」
「你沒事吧？」和圖書
幾分鐘時間，林焱撕光了所有自己的照片和她和顏尋洲的合照，撕光后看到地上一堆碎紙片的時候，心底是說不出的暢快，而顏尋洲，從頭到尾一聲不吭，沒有稱讚說好，也沒有攔著她，只是在林焱把最後一張合照都撕掉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微微停滯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過去。
「這樣啊。」顏尋洲微微垂下頭，似乎在思考林焱的話，這個明明很簡單的問題，他卻想得十分痛苦，大概過了幾秒，他說，「上次你還有一些東西在這裏，我想你可能想要回去。」
徐家倫住院了，林焱去看他的時候，一隻胳膊打了石膏，但是砸東西的能力還不錯，林焱去的時候，他正在裏面對一個身穿白領套裝的女人發脾氣，把一份文件砸在地上，看見林焱的時候，稍稍收了收臉上的戾氣，對女秘書揮手：「你先回公司。」
林焱狐疑地看向她，「什麼事？」
林焱：「不是。」
「你怎麼不說吃多了會鋅中毒，腦子會變笨啊。」顏舒冬頂撞了林焱一句，像是跟林焱較上一樣，繼續把林焱給他買的豬肝大蒜挑出來。
「你已經要求了啊。」陸希睿有點遺憾起來，「不過咱們小孩子的確沒什麼說話權。」
「媽，以後別這樣麻煩了。」林焱在辦公室把保溫瓶洗了下放進帆布袋裡，對虞警長說。
「這樣吧，我知道你最近挺忙吧，容許你一天來看我一次。」徐家倫這樣說。
下午考完數學的時候，顏舒冬請好朋友陸希睿喝飲料，然後問陸希睿：「如果爸爸媽媽只能挑一個，你選誰啊？」
徐家倫：「顏尋洲做的？」
——
「是嗎？」林焱笑了下，頓了下，「我得先回去hetubook.com.com了，下次再過來看你。」
撕！撕！撕！全都撕掉！
「早日康復吧。」林焱說。
「豬肝裏面有豐富的鋅元素，多吃可以長個子的。」林焱笑眯眯地對顏舒冬說。
「哈哈哈……」林焱大笑出聲，顏尋洲轉頭看向他，表情微微驚愕，樣子看著有點呆。
「好了，那我們不吃了，冬冬還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去買。」林焱再次容許冬冬的抗議，因為心裏太清楚冬冬彆扭什麼，不過有時候為人父母，就是要承受孩子的指責和不滿。
「剛剛怎麼了，對小姑娘發什麼脾氣呢？」林焱放下帶過來的水果和營養品后，在徐家倫的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林焱大學考了不少證，滿滿一箱子證書，顏尋洲找出來的時候吹了吹上面的灰。
生病的人最容易蹬鼻子上臉了，林焱停下手上的動作：「那我不撓了。」
顏舒冬紅著眼睛不說話。
林焱冷眼看著顏尋洲把一本本證書從箱子里取出來，然後開口：「你覺得我還用得到嗎？」
法院開庭前幾天，正是顏舒冬期末考試時間，考完試就是暑假了。
顏尋洲只穿一條灰色的休閑長褲和白色背心，坐在沙發上身子微微向前傾斜,前面白色茶几上煙灰缸里有七八個煙頭。
林焱從江家搬出來后，就按照之前說好的，只需要周末回去一趟就好了，不過虞警長一個星期都會過來找她三四次，基本上都是送補湯過來，知道林焱胃不好后，每次還都是養胃湯。
林焱想不到徐家倫會這樣問，面色一愣。
顏舒冬突然很想哭，原來羡慕也是招人眼淚的。
「你沒事吧？」
「這裏什麼都沒有變。」顏尋洲突然開口,吸了太久的煙,說出的ｈｔtps://ｗｗｗ.ｈetｕbook.ｃoｍ•com聲音乾澀得就像喉嚨塞了一把沙子，「如果你還願意，我們以後一家人就住在這裏……」
「那你還不如殺了我好。」林焱將視線從照片牆移到顏尋洲的臉上，「顏尋洲，我很奇怪怎麼還可以說得出這樣的話，讓我再次回到這裏跟你生活，真是好笑，有些事你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是我不可以，如果你覺得當年害我還不夠，你今天要不直接殺了我。」
「他們從來沒有在一起。」
林焱扯嘴，不知道如何回應徐家倫的話，一個女人，不相信愛情婚姻，不相信親朋好友，最後連法律都不相信，也沒有任何信仰可以寄託，那她怎麼還會是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心。
「林焱，你現在還在護著他。」徐家倫因為生氣一張臉漲成了紫紅色，然後劇烈得咳嗽出聲。
「過來。」徐家倫對林焱眨了下眼睛。
「快點！」徐家倫催促說。
徐家倫側頭：「我已經出事了。」
徐家倫望向她，蹦出一句：「對不起。」
林焱：「……」
距離上次已經是七八年久遠了，林焱落在這裏最重要的東西就是畢業證、學歷和其他各種證書。
虞警長連連點頭，下車的時候又回頭看了女兒一眼，然後才戀戀不捨上了車。
這些證書全是林焱的過去成長證明，現在她正要跟過去的林焱說再見了，道鎮上的也好，北京的也好，她全部都不要，因為那個林焱的生命里都有一個叫顏尋洲的男人。
「給我抓下癢，快！」徐家倫把後背對向林焱，「就在中間這個問題，不用客氣啊，重點也沒事。」
徐家倫沉默，良久他開口：「林焱，你真是太悲觀了。」
女秘書撿起地上的文件，逃似的離開了徐家倫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