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呢，我的女兒，一旦你選擇和你父親決裂，甚至讓他飲下失敗的苦酒，那你將一無所有，你將什麼也不是。」

「就連從前誇耀你、待你萬分和善的親戚朋友們，也可能翻臉不認人，你……確定你能承受這一切嗎，我的女兒？」

高玉蘭盯著女兒的眼睛，一方面期待從中看到畏懼、退縮和改變心意，另一方面卻又希望她堅定而勇敢，而不是像自己當年那樣懦弱。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擁有和他的孤僻所匹配的智慧，這一點無人能及，可那又如何呢，就像他自己所說的，再智慧的凡人，也終有一死。

「他說人生在世，當執著于本心，切勿太悲觀，也別太狂妄，須知榮華富貴只是浮華泡影，時代變遷皆為命運浮沉，而你我皆凡人，終有一死。」

第二天早上，高玉蘭盯著兩個大黑眼圈，略顯沮喪的離開了。

少女語氣淡淡，說出外公當年點評的最後一句話：「但正因為生命有限，我們hｔtｐs://ｗｗw•hetｕbｏｏｋ.ｃoｍ•ｃｏm才更應該看破虛妄，去做我們自己，哪怕因此而孤獨的死去，也勝過平庸的度過一生。」

「走吧，我得好好想想，該如何跟我媽解釋，才能讓她相信你真的是『拐杖先生』，而不是『拐賣先生』。」肖雅婷促狹的笑笑，起身出門。

高玉蘭心中一顫，回憶起自己的父親，在她的記憶中，那是個古怪而嚴厲的權謀者，而非一個慈祥而溫和的好父親。

「勢敗休雲貴，家亡莫論親。」肖雅婷輕輕的念出這句詩，笑道：「我記不清這是誰的判詞了，但我記得外公的點評。」

「媽，你說的並不完全正確。」少女笑著說：「到時候，我確實什麼都不是，但我是我自己，不是『肖天勤的女兒』，而是『肖雅婷』，我失去那些我不在乎的，得到我想追求的——也許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但我願意試試，併為此傾盡一切。」

高玉蘭最終嘆了口氣，m.hetubook.com.com反手摟緊女兒，柔聲道：「媽尊重你的選擇，但我還是要最後提醒你一次，你選的這條路會比你想象中的還要艱險千萬倍。」

人生沒有如果，時光也不能倒流，既如此，我又何必強求女兒按我的意志去選擇未來呢，就由她去吧，我只能祝福她。

「到那時候，你將什麼也不是，沒有榮華富貴的享受，沒有家族權勢的庇佑，甚至會遭受你父親敵人的報復。」

當晚，肖雅婷和高玉蘭睡在主卧，而小蘿莉獨自佔據客卧，楊昊則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媽，保重。」少女沒有說「再見」，就像當年母親當年不告而別一樣。

「雅婷，我不知道你從你外公那裡學到了一些什麼，但我覺得……我應該比你更了解他。」

她儘可能強迫自己說出這些冷酷而傷人的話語：「而到那時候，我也將失去狐假虎威的震懾力，而家族也必定因此而遭受損失，雖然我並不在乎這些，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樣和圖書我將無法提供給你足夠的庇護，你將不得不直面一切苦果，包括危險和報復。」

高玉蘭動了動嘴唇，還想再勸，但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起年輕時的自己，如果當時我也勇敢一些，選擇堅持自己的道路，那生活是否會有所不同呢，她苦澀的想著，卻沒有答案。

高玉蘭啞口無言，自己的女兒已經被那個神秘而古怪的小子迷得暈頭轉向，現在無論自己說什麼，她也不會回頭了。

離開前的最後一段路，母女倆彼此都保持沉默，直到分別前，高玉蘭才絕望的拉著女兒的手，顫聲道：「雅婷，別做傻事了，跟我離開吧，我們可以去美國，去歐洲，去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你又何必要留在這裏承受你父親的怒火呢？」

肖雅婷很堅定的搖搖頭：「媽，我很抱歉，但我已經做出了選擇，也願意承擔因此而來的一切後果，所以你不用再勸了，離開這裏吧，繼續你自己的生活，就當你沒來過。」

楊昊在後面苦笑，嘟囔著：和*圖*書「其實……哥真的是個好人啊。」

「另外，我並不覺得我會一無所有。」肖雅婷眼中湧出一股莫名的勇氣和希望，燦爛的笑：「至少，我還有我的拐杖先生。」

她鬆開女兒，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說：「從前，你是肖天勤的女兒，人們羡慕你、嫉妒你，但也畏懼你，可一旦你真的贏取了自由，那也就意味著你父親輸了。」

臨走時，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楊昊幾眼，但沒有多說什麼，簡短的道別後，就由肖雅婷送下樓去，並且客氣但堅定的拒絕了楊昊派車送她的好意。

肖雅婷抿了抿嘴唇，沉默片刻，最終露出一個「執迷不悟」的微笑——至少在高玉蘭看來是這樣。

高玉蘭臉色慘白：「雅婷，你……你不是已經原諒我了嗎？」

說到這裏，她突然有點明白女兒的意思了，也感受到了她的決心。

高玉蘭微微一愣，點點頭：「記得，你外公還說那不可能是明宣宗畫的，但他卻將那幅畫掛在書房當中，而且十分喜和-圖-書愛那幅畫，還提筆揮毫為它配了《紅樓夢》里的一句詩……」

最終，肖雅婷選擇了後者，只見她輕描淡寫的笑笑：「媽，記得小時候，外公書房有一副《亢龍有悔圖》，據說是明宣宗朱瞻基的手筆，你還記得嗎？」

說這話的時候，高玉蘭才發現自己的語氣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自信，但她還是強迫自己繼續說下去：「而且你不應該忽視一點，那就是你外公曾是這個國家最頂尖的權勢者之一，他有足夠的智慧、手腕和權利，去實現並捍衛他的處世之道。」

肖雅婷溫柔的笑笑，給了母親一個有力的擁抱，在她耳畔低語：「是的，媽，我原諒你了，但我有我自己的路，而你不可能庇護我一輩子的，我遲早還得面對生活，既然如此，那我寧可趁我還有勇氣的時候，直面一切。」

「好吧，雅婷，媽現在得趕去京城了，在春節結束前，你還隨時可以改變主意，你有我的電話，再見。」她最後道，心中卻預見到了答案，雖然那並不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