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小兒罵酸儒

荀彧就像是一個心懷國家忠義的先生,俯視著地上這個不成氣的學生,耐心的開導他,教育他,希望把他引上正道。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個平平無奇的二公子,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來,竟是深明大義所在。
這三子皆各有所長,唯獨曹丕這個二公子,卻平平無奇,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平時還沉默寡言,讓人看不出這個少年心裏在想什麼。
畢竟,江山為重,大局為重,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荀彧是慷慨激昂,大義凜然,儼然自己掌握著天下公理,誰都不能違逆。
「父親,你不能這麼狠心,你要救娘親,你要救妹妹啊,父親……」
年幼的曹植卻不理會父親的訓斥,目光又轉向了荀彧,瞪著一雙含著淚水的大眼睛,怒斥道:「荀彧,你這個殘忍無情的傢伙,你為什麼要唆使父親不去救娘親和妹妹,你這個傢伙心腸好毒。」
曹操再次沉默了,對荀彧的慷慨,他一時無言以應。
一片沉默中,曹操暗暗咬牙,詛咒了陶商一番,緩緩抬起頭時,牙齒暗咬,看那表情,似乎就了某種覺悟。
曹丕一語驚人,大堂中,眾人皆是神色一動,一雙雙的目光,紛紛的望向了這個平日里平平無奇的曹家二公子。
左右諸文武們,包括曹昂這個曹家長子,也皆沉默無語,沒有人敢建議曹操,答應了陶商開出的條件。
曹植卻從地上站了起來,環視著在場所有人,包括曹操和荀彧,厲聲道:「我才不管你們那些虛偽的大道理,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只知道,天大地大,都不如我的家人大,若是這個破國家非得犧牲我的家人才能保住,這樣國家,這樣的社稷,還要它做什麼,不要也……」
一時間,曹操非但沒有發怒,及時的斥責曹植,反而心中暗暗有些欣賞。
「什麼沒有國,哪有家的,都是歪理邪說,國不就是為了保護家的么,要是家都破了,還要國有什麼用!」曹植絲毫不為所動,憤怒的大吼道。
「丕兒啊……」
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從容,年幼的臉上,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大義凜然,慷慨激昂道:「三弟啊,做人不能這麼自私啊,凡事要以國家社稷為重,只有我們為國家犧牲自己,哪有為了我們自己,犧牲國家的利益。」
曹植卻絲毫不為之動容,還不屑的冷哼一聲,決然道:「我只知道,禽獸都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自己的家人,難道二哥你連禽獸都不如嗎?」
曹丕一番大道理,說得在場眾人都無不動容,深深為之感染。
曹植也很吃驚,但他的吃驚是驚于自己的二哥,竟然向著荀彧這個酸儒,竟要幫著外人,害死自己的母親么。
至於四子曹彰,雖然更年幼,卻已展現出習武方面的過人天賦,假以時日,必可錘鍊成一員不俗的武將。
那跪在他身前的少年,正是他的三子曹植,年方不過八歲,而那低頭嘆氣的少年,年紀大抵也就十二三歲,卻是他的二子曹丕。
左右那些文臣武將們,彷彿也和圖書被荀彧這番話,深深的打動,個個若有所思,好似對犧牲精神,有了更深刻的領悟。
身為曹營首席謀士,被一個幾歲孩童當眾斥責,顯然是一種莫大的羞辱,換作旁人,這個時候恐怕早已惱羞成怒。
「滿口胡言,竟敢對社稷不敬,對天子不敬,孤平時教你的都教到了狗肚子里了嗎?來人啊,把這無知的小兒,給孤拖下去,面壁思過,沒有孤的命令,誰都不許他出來。」
「陶賊,滅絕人性,竟敢如此相逼……」
曹植怒了,立刻瞪大眼睛,朝著曹丕叫道:「二哥,你瘋了么,你怎能幫他說話,他可是要害死娘親和妹妹啊,她們要是死了,咱們這個家就完了。」
「二公子年紀輕輕,竟能這般深明大義,精神覺悟上,似乎比大公子都更勝一籌……」荀彧手捋著山羊鬍子,微微點頭,目光中有幾分「孺子可教也」的意味。
曹植卻像是個不可教的頑童般,非但沒有大徹大悟,反而朝著荀彧「呸」一口,罵道:「你個酸儒,就會講些大義凜然,空無一物的迂腐道理,你既然這麼喜歡說犧牲,你怎麼自己不去犧牲呢,偏偏非要我娘親和妹妹犧牲?分明是你自己貪生怕死!」
荀彧就算脾氣再好,這個時候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原本巍然如山的臉上,瞬間泛起一絲慍色。
曹家幾兄弟中,曹昂為長子,武力不弱,相貌堂堂。
左右荀彧等文武大臣們,皆又是暗暗點頭,對曹丕抱以欣賞的眼神,讚賞他不計前嫌,竟然還能大度的為曹植m.hetubook•com.com求情。
陶商手拿著那道來自於葉縣的情報,搖頭一聲冷笑,起身嘆道,「走吧,去看看卞氏母女。」
眾人舉目望去,大呼不可的那個人,正是曹操的首席謀士荀彧。
兩天後,陶軍大營,中軍大帳。
「父親,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曹昂這才問道。
就在他微微抬起手,想要做出無奈的決斷時,突然間,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兩個少年,一前一後的竟是闖入了大堂中。
曹丕眼中含起無奈的淚水,卻哽咽的正色道:「哥哥也不想娘親和妹妹有事,可是,沒有國,哪有家,豈能為了我們自己的家,就不顧國家大義。」
那是一種刮目相看的眼神。
曹操眼中,瞬間掠過一絲不異覺察的眼神,好似一種釋然的神色。
這時,一直沉默的曹丕,卻突然發作,衝著自己的弟弟一喝,「文若先生高風亮節,又豈會貪生怕死。文若先生之所以還站在這裏,那是因為還沒有到他犧牲的時候,我相信,如果有一天,社稷有危,到了文若先生必須犧牲的時候,他一定會義無反顧,毫無猶豫的去選擇犧牲。」
面對曹操的質問,荀彧卻無絲毫愧色,走上前幾步,昂首挺胸傲對曹操,義正嚴辭的大聲道:「司空族人的性命,妻女的生死,終究只是司空一人的私事,而天子卻乃九五至尊,社稷所系,倘若為陶賊所獲,則整個大漢天下,便有再遭一次董卓之亂的危險,不知多少人將死於非命,此乃天下大公之事,司空豈能因私廢公,棄江山社稷,和圖書天下百姓于不顧。」
曹操卻是一奇,似乎沒有想到,自己這個自幼就極有詩才之氣的三子,竟然會說出這樣出人意料的話來,敢當眾諷刺荀彧酸儒。
曹操也微微點頭,眼神中透射出幾分明悟。
後面跟進來的那個少年,年長几分,看樣子像是想要拉住他,但卻沒能拉到,眼見事情已經發生,只能苦著一張臉,也站在曹操的跟前,低頭唉聲嘆氣。
曹操臉色立時一變,皺眉喝道:「植兒,丕兒,誰讓你們闖進來的,還不快給我出去!」
一個「罷」字未出口,曹操已徹底被激怒,一巴掌就狠狠的甩了出去,將曹植抽翻在地。
三公子曹植,自幼就極有文學天賦,寫出來的詩賦,連荀彧這樣的大文士都自嘆不如。
那眼神一閃而逝,隨後,他卻將臉色一沉,瞪著荀彧道:「難道,你要讓孤坐視十幾位親人被陶賊所殺,坐視自己的妻女不救嗎?」
荀彧一怔,鐵面無私的臉上,立刻掠過一絲尷尬。
曹植的哭嚎聲,漸漸遠去,大堂中,終於是恢復了平靜。
「果然還是不出我所料啊……」
「父親,你絕不能聽荀彧胡說八道,你要救救娘和妹妹啊……」那撲進來的少年,撲嗵跪在了曹操的面前,抱著曹操的大腿就哭求了起來。
「三弟,休得對文若先生無禮!」
曹操輕輕撫著他的腦袋,微微點著頭,雖然什麼都沒多說,眼神中卻飽含著欣慰欣賞。
這時,曹丕又深深一嘆,向著曹操的拱手道:「父親,三弟也是一心想要救母親和妹妹,才會說出和_圖_書這些荒唐的話,請父親念在他到底是出於一片孝心,不要懲罰他了。」
這脾氣,這膽色,倒有點曹操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曹丕身形一震,被嗆得啞口無言,沒想到自己這個三弟,聖人道理講不過自己,竟然搬出了什麼禽獸之論的「歪理邪說」。
……
縱然是曹操,眼眸中也不禁掠過奇色,顯然是沒有料到,自己平時不怎麼看得上眼的二兒子,竟然能說出這番道理來,不禁令他有些另眼相看。
「我呸!」
曹操沉默不語,眼神之中,已皆是決然。
荀彧是萬萬沒有想到,以自己這樣的身份,竟然會被一個七歲的孩童,當著眾人的面,公然諷刺他是酸儒,罵他迂腐,還譏諷他只會說,不會做,只懂得讓別人去犧牲,自己卻不敢。
啪!
曹丕一時語塞,似乎被曹植這番話給問住,一時間尷尷尬在了原地。
想他名滿天下的荀彧,荀氏八龍之一,曹營首營謀士,平素受盡人敬仰,哪怕是曹操,也不敢全以主公的身份來對待他,更多的時候,是以半君半友的身份相待。
曹操一下令,幾名悍婢趕緊跟了進來,將曹植強行拖了出去。
荀彧卻沒有,他那一張臉,始終保持著大公無私的表情,面對著曹植的喝斥,只輕捋著山羊鬍子,淡淡道:「三公子,你還小,不懂得什麼叫作社稷之重,什麼叫作大局為重。在社稷大局面前,任何人都必須做出犧牲,三軍將士可以犧牲,多少仁人義士可以犧牲,為什麼你的母親和妹妹就不能犧牲?這個道理,你早晚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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