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遺失的愛
一、重逢

「不……」元雪琪忙搖頭,「村長,還是我照料他吧,畢竟我同他相識一場,而且我丈夫在世時他還幫過我們不少。」
聽她這麼一交代,看熱鬧的村民也跟村長一樣都暗自鬆了口氣。他們村也不排斥外人,當然能得知外人的一些底細自然最好了。而這個他們稱為『阿雪』的女子,全村人也都知道她的底細,幾年前她突然來到樂河谷,並在這裏落腳生活。她的淳樸善良全村人也都看在眼中,不知不覺的將她當做樂河谷的一份子。
如今的他已是沒有資格再去質問她什麼,也罷,就當他忘了自己、也忘了她吧……
元雪琪趕忙擦掉臉上的淚,紅著眼眶朝他看去,「村長,您去屋裡坐吧,我忙得過來。」
他這才仔細去看房裡的情況,也因為入目的破舊和簡陋讓他一時間忘了體內的抽痛。眸底湧出的震驚越發強烈,壓根沒想到這地方如此破舊不堪。
但今日谷中的安寧卻被溪河邊滿身帶血的男人打破,聽聞有陌生人出現在谷中,谷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好奇前來,圍著那滿身污血且人事不省的男人議論紛紛。
村子座落在一處高山下,人口也不多,整個村就二十來戶,算不上熱鬧,但鄰里之間相處一直都很和睦。
聞言,村長露出一副鬆氣的表情,「既然你認識他,說明他也不是壞人,如此我們也放心多了。」
「唔——」一口悶血噴出,濺到又破又舊的被褥上。
「你若覺得不便收留他,我可以再做安排。」村長看著她的目光有些複雜。
說完這話,她立馬就有扇自己耳光的衝動,為何就不能鐵心一點呢?讓村裡的人去照顧他也可以的啊!
老天是故意折磨她的!
她才是那個最狠心、最無情的人!
元雪琪將他話打斷,逼自己扯一抹笑,「村長,您和鄔叔都不要太多想,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若真有不測,也怨不得我們。」
圍觀的村民倒也沒有意見,樂河谷雖然偏僻,可偶爾也會來一兩名外鄉人,大多是迷路所致,他們以往也有幫助外面來的人,都是舉手之勞之事倒也沒多少麻煩。眼前這個陌生男子雖然不熟悉,但阿雪稱是熟人,那就更沒什麼問題了。
一顆顆晶瑩的淚水滴落在她手背上,將兩片碎碗撿起后她轉身跑回了小灶房。
果然,他是這世上最冷漠無情的男人!
村長看著床上的目光多了一絲同情。
她也不知道晏子斌何時能醒,村長和鄔叔離開時也沒說個準話。但她也沒離開,而是耐心十足的坐在屋子裡等他醒來。
發現有人進屋,男人深沉的眸光看向她。
她的驊兒可有危難?
村長額頭上皺紋都擠滿了,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男子,不放心的問道,「老鄔,那他還能活嗎?」
明明她和他都無和_圖_書瓜葛了,居然還讓他到這種地方來!
「嘭!」突然一聲碎響聲傳來。
而房裡的男人目不轉睛的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在她走出去之後突然安靜了下來,渙散渾濁的眸光布滿了震驚,無法形容的震驚。
而元雪琪則是按照村長的吩咐在自己的小灶房忙活,又是燒水又是做飯。儘管她想去看看晏子斌的情況,可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
「我是何人?我是何人?我是何人?……」男人不斷的自言自語,臉色蒼白無力,就連說話都帶著一絲呻|吟,可他濃眉緊蹙著,似乎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很不甘心一般。
可如今還要去面對他,面對這個對她鐵石心腸、從未正眼看過她一眼的男人,她該如何做?
「阿雪,這……」村長依舊皺眉。
她的驊兒還有一個月零一日就有六歲了,他長了多高、長得好嗎、現在過得如何、這個男人可有好好照顧驊兒?
淳樸善良的村長趕緊吩咐人將其抬上岸,又讓村裡懂醫的人幫忙施救、看能否救人一命。
他眸中的冷意很深,彷彿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陌生人,元雪琪又震驚又不信,才五年而已,他、他居然不認得她了?
有何好同情的?她倒真是希望他趕緊死,一了百了多好!
沒多久,老鄔來了,帶來了搗好的草藥,說是等晏子斌醒來之後就喂他服用。今日村裡的事還挺多,村東頭阿喜嫂家裡的孩子落水著了涼,老鄔送了葯過來,交代了一些細節后就又趕去村東頭了。
元雪琪微微瞪眼。
她離開賢王為她找的安身之所、來到這個安寧的樂河谷,隱姓埋名生活了好幾年,本以為這一生就在此處落腳,再不受那些是非、算計影響,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事發生……晏子斌會出現在這裏。
看了一眼桌上老鄔送來的葯,元雪琪冷著臉將葯拿起然後轉身走了出去。裝吧!儘管的裝!反正他也快死了,再裝傻也活不了多久!
她告訴自己,還能再面對他並非是擔心他能活多久,而是她想從他那裡知道兒子的情況。
元雪琪僵硬的露出一抹笑,苦澀又無言。村長是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品性而已……就他晏子斌的德性,比壞人都要惡劣千百倍。
曾經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湧出,讓她激動不已,腦海里全是那些心酸的往事,讓她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早已同他脫離關係的事,淚水如雨水般洗滌著她絕美無瑕的臉龐。
忍著心裏鈍痛的感覺,她擦了擦酸澀的眼角,沉默的走了過去在床邊站定,眸光落在那張熟悉的臉上,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落。
這個男人是何其的高貴和驕傲,可如今他卻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
村醫老鄔嘆氣,「能活倒是能活,但他這般摸樣,估計和-圖-書也活不了多少時日。」
而在人群中,一女子睜目結舌,自看清楚男人的容貌后震驚得久久合不攏嘴,像是被男子渾身的血污嚇住般,面容都為之蒼白起來。
做完這些事,村醫已經滿頭大汗,可即便這樣,他還是對村長不斷的搖頭嘆氣,「此人傷得著實不輕啊!」
元雪琪目送他離開,等他走遠后,這才抬起頭狠狠的吸鼻子。
她居然在這裏!
站在灶火前,她咬著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元雪琪除了拋棄家人外,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為何老天就不能諒解她的不易?非要在她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后再次去體會那種噬心錐骨般的痛?
村長神色複雜的看著她,「怎麼了?」
老鄔指著床上面如死相的人,又是皺眉又是嘆氣,「此人外傷是小,多幾日就可痊癒,可這內傷……不是我老鄔醫術不精,而是我也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人,其經脈受損不說,且心脈異於常人,就他這身子,能挺過今年都不錯了。」
村長是個慈祥的老者,離她最近,將她情緒失控的摸樣看入眼中,於是問道,「阿雪,你認識他?」
這不僅僅打亂了她的心,簡直讓她有種想逃離樂河谷的衝動。
為何就不能讓他死遠些,非要在她面前死?
被褥上是他噴濺的污血,但血污味掩飾不住上面淡淡的氣息。不光被褥上,枕頭上也有,全是記憶里她身上的味道……
「……」元雪琪眯起了眼,一瞬不瞬的觀察他的反應。他連自己是誰都忘了?這、這可能嗎?
元雪琪眸光清冷,雙手在兩側掐著自己的手心,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冷靜。而晏子斌的眸光,深沉冷漠,毫無溫度,像是見到陌生人一般隱隱充滿敵意。只見他冷硬的薄唇微微開啟,低沉的嗓音無力,但極具冷硬,「你……是何人?」
她現在只是在做一件好事而已,根本沒必要太過關注他,畢竟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不是么?
儘管讓一個男人住在她家裡是有些不便,但眼下也沒有其他更好的安置辦法,加上他們之間又是認識的,想必村裡的人也不會多說什麼。阿雪在他們村裡生活了好些年,她本分善良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都是舉手之勞罷了,別這麼客氣,何況我們都當你是自己人。」村長一邊擺手一邊往外走,「好了,你忙吧,我得去湖口看看了。」
找了她多年,沒想到她會在這樣的地方度日……就為了這一貧如洗的生活她寧願拋夫棄子……
元雪琪也不敢留他,一邊謝過他一邊將他送到院子外,屋子這個男人反正是要死的,她現在反而想通了,甚至能狠得下心來,但村裡的人可不能出事。
元雪琪搖頭,「無事,我就是覺得那人太可憐了,覺得他要是和_圖_書就這麼死了,挺可惜的。」
要不是四周議論的聲音太大,讓她清醒的知道自己早以離開那個繁華的京城多年,她幾乎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從來沒有想到、也從來不敢去想自己居然還能再見到他。
「阿雪。」村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嗅著枕頭上她獨有的氣息,清雅芬芳,他雙目逐漸變得空洞起來,潤濕的霧氣凝聚成水滴緩緩的從眼角滑下,落入凌亂的鬢髮中。
她這些年就住在這裏?
村長又朝眾人擺手道,「天色不早了,都回去吧。」
村長接著認真交代起來,「阿雪,聽老鄔說他應該很快就會醒的,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自己的情況,你同他既然熟悉,那就由你向他說明吧。老鄔回家取草藥了,說是搗好就過來。他的事就交給你了,有何需要你就開口,咱們能幫忙的也不會吝嗇何物。我還要去查看湖塘,剛有人來說有處湖口塌了,我得帶人前去補補,要不然一遇大雨很容易淹掉田裡的莊稼。」
圍觀的村民一下子把目光全從陌生男子身上轉移到她身上,都不解她的反應。
他發話后,那兩名小夥子趕緊架著依舊暈迷的晏子斌往村裡走去,村醫也沒耽擱,趕緊跟著回村了。
呵!
村長驚訝的看向門口,「阿雪?」
她想兒子、想她的驊兒……每日每夜都想……
「阿雪,你怎麼了?」站在女子旁邊抱孩子的婦人突然發現她不對勁,好奇又不解的問道。
如果他真的快要死了,她一定會回京把兒子找到,絕對不會再離開兒子半步。當初她離開,是因為她相信他們能把兒子照顧好,如今他的狀況讓她心裏越發不安,他這個做爹的落得如此凄慘,那她的驊兒呢?
依山傍水的樂河谷,山高水長,靜美又不失巍峨。
看著善良的村民們都回村了,可她卻沒有勇氣回去,一雙腿就似綁了千斤重石般讓她邁不出腳步。她不知道晏子斌傷得有多嚴重,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受傷的,她只是害怕見到他,不,確切的說她是害怕面對他。
待她剛回房,正好看到床上原本暈迷的男人正吃力的想坐起身。
「好吧,反正你同他也認識,就先讓他到你家裡住下吧。」村長也乾脆,於是又朝那兩名小夥子和村醫說道,「快將他抬回村裡先救著。」
她是不想見到他,可又怪自己逞能把人弄到自己家來了,現在是見他也不是,不見他也不是……
誰說她是最善良大度的人?
站在床邊,淚如雨下,曾經以為再也不會為任何人落淚,可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如此多眼淚,但她絕對不會承認這些眼淚是因為他,她只不過是太思念兒子了……
強烈的求知慾讓他下意識的想坐起身,可因為動作太急讓他體內傳來劇烈的抽痛,猛的一下又倒了回和*圖*書去。
多麼可笑……
樂河谷山清水秀,算得上一處魚米之鄉,居住在這裏的村民以農耕為主,因河流溪河眾多,平日里打漁就成了村民的愛好。這裡有山有水、四季如春,雖說村民的日子過得清貧,可也樸實無憂。
看著她的表情,晏子斌再次吃力的問道,「你是何人?」
這是她住的地方么?
元雪琪沒接話了,紅著眼眶看著地上,心裏痛恨的罵著:可憐是可憐,可那也是他自找的。他那種人眼中只有權勢,如今走到這一步,多半都是同權勢有關。
唇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她毫不客氣的反問道,「你呢?你又是何人?」如此甚好,他忘記了她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嗎?
唇角驀然勾起一絲笑意,可不知為何,他眼眶卻莫名濕潤起來。難得他能露出笑容,但笑得卻心酸悲痛。
在灶房難受糾結了許久,她最終還是回了房。
圍觀的村民抱孩子的抱孩子,扶老人的扶老人,這才紛紛往村裡回。
而且是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同他再見!
老鄔無可奈何,「村長,他這身子我也愛莫能助,只能聽天由命了。」
元雪琪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成了全村人的焦點,可一臉心酸悲痛的淚卻已經收不回去了。面對村長和好奇的村民,她哽咽的點頭,「村長,他是我老家的一個朋友。」
床上的男人氣色很不好,一動不動的就如同僵死的人一般,蒼白的臉、乾涸的唇,凌亂的墨發,蓋著她那床破破舊舊的被褥,此時的他身上沒有一絲矜貴之氣,同曾經那個驕傲、冷酷的男人一比簡直判若兩人。
元雪琪站在原地沒動,此刻的她腦子裡亂得像漿糊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想什麼。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站出來說認識晏子斌,其實她大可以裝作不認識的,只要她不說,沒人知道她同晏子斌之間的關係……
德高望重的村長吩咐兩名年輕膽大的小伙上前查看,結果發現男人雖然身受重傷,但卻還有人氣。
女子不由自主的朝那不省人事的男子走去,靜靜的對著他流淚。她不知道他怎麼到了這裏,甚至傷得如此嚴重。明明心裏怨恨無數,甚至還發過誓不再同他有任何交集,可看著眼前衣衫盡破、渾身血跡斑駁的他,她卻抑制不住的心疼。
她捨棄一切,捨棄爹娘雙親,甚至捨棄她十月懷胎的骨肉,為的是何?為的就是遠離這個男人,哪怕辜負爹娘、辜負孩子……
只是其中一名村民突然問道,「村長,這人要如何安置?」
晏子斌的為人她再清楚不過,沒幾個人能忍受得了他的性子。大家都願意接納他、幫他,若是依照他的性子,萬一把村裡的人得罪了,那也太對不起大家一片好心了。
四目相對,一時間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既然這個男www.hetubook.com.com子是她認識的,那他們也不必緊張了。她這麼安靜善良的女子,想必認識的人也不會是壞人。
「我是何人?」男人突然怔愣起來,深沉的眸光變得渙散渾濁,像是染了一層霧霾。他緩緩的躺回床上,望著頭頂自言自語,「我是何人?我是何人?……」
村長又嘆了一口氣,「唉,還是真可憐的……」
村長嘆了一口氣,「阿雪,我們村裡條件不好你應該知道。如果他真有何不測,你可不要……」
村長不解,「如何講?」
「村長,要不讓他到我家吧?」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突然開口。
晏子斌的情況很不樂觀,村醫又是給他切脈,又是幫他清洗身子,然後又為他傷處塗抹了一些葯汁,樂河谷里沒有藥鋪,要是誰有個風熱頭痛或者跌傷損傷的都是靠這裏的一些土方子治病療傷。
一回家,村醫已經開始為晏子斌治傷了,怕人多嘈雜,村長讓大家都先回去,他和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守著村醫,有何需要的也能幫忙跑跑腿。
是覺得她這些年過得太安逸了,所以故意送他到這裏給她添堵的嗎?
她來樂河谷時就說過自己是名寡婦,因為丈夫去世后無處棲身所以才流浪到樂河谷來。聽她說完,村長也沒再說什麼,對她招了招手,「走吧,先回去看看他的傷勢。」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讓自己變得如此狼狽和落魄?
村長睜大眼,倒是沒想到會如此嚴重。瞧著這人身上的傷有許多劃痕,應該跌落所致,可這四周險山參天,如果真是跌落,那命也太大了。
之前他是覺得這孤男寡女的處在一起不合適,不過現在他倒不這麼想了。那個男人傷得如此重,而且命不久矣,哪裡還需要講究這麼多?
村長突然走進了灶房,「阿雪?」
村長突然發話,「既然他是阿雪認識的人,大家也不必驚慌。此人受傷嚴重,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眼下救人要緊,其他事宜待他蘇醒之後再做商討。」
這到底是何地方?
元雪琪驚顫了一下,隨即趕忙蹲下身收拾打碎的碗,「我、我不小心……」
聽他要去忙,元雪琪也不留他,趕緊躬身相送,「村長,您有事就去忙吧,這裏的事我知道該如何做。今日多謝村長和鄔叔了,阿雪代老鄉在此謝過。」
「村長?」元雪琪猛然回神,神色還有些恍惚。
村長掃了一眼圍觀的村民,皺了皺眉,似乎也有些為難。這人受著傷,該請哪家幫忙呢?他家裡大牛這陣子出山辦事去了,就他一個老頭子平日里還要管理村裡大大小小的事,也沒那麼多精力去照顧他這麼一個傷患。
「村長,沒事的,反正我家也就我一個人,能照顧得過來。」元雪琪哽咽的解釋道,「再說我家有兩間屋子,也方便些,免得再給其他人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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