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五、木頭說他沒成親

章馥歡甩開他的大手,抓住他衣襟踮起腳追問道,「你說啊?你哪來的銀子?」她可以肯定他身無分文,包括這隻簪子。
章馥歡莫名感到一絲心疼,咬著唇走了上去,穿過人群直接拉住他手腕。她不好面對路人的打量,也不敢看男人過度落寞的眸光,拉著他徑直往巷子深處走去。
估計也就她敢這樣直白的威脅人家,男人微眯著眼盯著她帶氣的背影,冷硬的薄唇輕輕勾起一絲弧度。
眼看著自家大門就在對面,她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往回跑——
聽說許志傑被否決了,張管家驚訝不已,追著自家小姐問道,「馥歡小姐,那許公子如何惹惱您了?小的覺得他人挺不錯的,知禮又明事理,您怎麼突然就反悔了呢?」
「……」男人猛得扭回頭,眸光又沉又冷的瞪著她。
好在女人捉著他手腕,他索性閉上眼,跟著女人腳步前行。
大概過了一刻鐘時間,感覺到周身氣息變正常了,他才緩緩掀開眼皮。果然,他們已經走出竹林了。
那是那樣的孤冷和落寞……
「哦。」章馥歡也沒懷疑他的話,反而點頭評道,「像你這種脾氣的人,估計也沒女人會嫁給你。」
男人總算回了話,只不過語氣依然冷硬,「簪子是玉佩換的。」
可男人壓根就不理睬,似是被他踢打習慣了,對她施暴的舉動無視到底。
「……」章馥歡突然接不下去了。不是因為他可憐的身世,而是他太過冰冷的語氣。就算她無意提到他的傷心事,他也該表現得悲傷點,怎麼說話跟有仇似的。試問,誰會跟自己至親的人有仇啊?
「瞪我做什麼?」章馥歡撇起嘴,嫌棄的將他從頭打量到腳,「是你自己說還沒成親的,我只是根據你的話推測而已。你看看你的樣子,有幾個女人受得了啊?」
她眼眸一轉,一絲詫色從眸底閃過。隨即放開他衣襟,雙手在他胸膛和腰間摸索起來。
這一路她都很緊張很激動,就怕自己甩不掉人,反而把那快死木頭給惹怒。
被他拽進亭子里坐下,看著他坐在自己對面,一張冷臉黑漆漆的,就跟討債似的。章馥歡都快被他氣樂了,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不講理的人啊?這可是在她家,以為是在他自己家中呢?
而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為他如此,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
章馥歡睜大眼,隨即推開她又往街上跑。
她轉身就想走,一是困了,二是覺得跟他沒話可m.hetubook.com.com說。誰叫他平時裝啞巴來著,以為他開了口她就必須陪他說話?
章馥歡『嗯嗯』道,「等子時一到我就去。」他們家拜祖跟尋常人家大不同,爹說子時陰氣最弱,那個時辰師祖最為靈驗,才能見到他們的誠意。如今爹不在家中,這些事只能她做。雖說半夜祭祀是有些滲人,可對她來說沒什麼可怕的。要不是師祖,他們章家能有這麼大的家業?
「小夥子,你到底怎麼了?」旁邊有個過路的大娘大著膽子上前問道。一個大男人站在這裏動也不動,就跟傻子一樣,著實讓他們好奇。
「我沒妻子。」男人冷硬的開口,只是眸光一直盯著別處的黑暗。
回頭望著身後那片茂密的翠竹,一株株纖細而秀美,搖曳生姿。成片的翠色宛如一面天然的屏障,優美而帶著某種神秘的氣息。
「喂,問你話呢。」她忍不住皺眉。看他的年紀比自己大不少,不可能像她一樣因為挑剔而拖得老大也沒成親吧?
也好在她身後的某個男人不知道她的想法,否則還不等到鎮上恐怕就已經將她掐死了。
賣豆腐的小攤已經不在了,但小攤的位置附近此刻正聚集不少路人,那些人原本該回家的,但因為眸中好奇而停下,一個個對著路中央的某個男人指點議論著。
這蠢死的東西,居然這麼浪費寶物!不要早說啊,給她就是了,她又不嫌棄寶物少!
章馥歡一臉黑線。都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哪值得高興的?這下空歡喜一場,只怕娘背地裡對她更不滿了。
「這……」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攤主忍不住抓起後腦勺。雖然很高興她的大方,可把豆腐留到明天就不能吃了啊!
這一摸,她先是一怔,隨即拉長了臉,並把發中多出的簪子取下,舉著簪子怒瞪著男人,「你哪來的銀子買的?」
她現在就在想,到底該把身後這塊『死木頭』丟哪裡去才好……
章馥歡揉了揉眉心,最終妥協了,不過卻是惡狠狠的沖他威脅,「行,要跟我去是吧?別怪我在路上把你給扔了!」
別看前方只是一片茂密的林子,這可是出入葯谷的路口。一般人靠近這片竹林看不到路,多不會前行。但只要走進竹林,就能發現這片翠竹中還隱藏著巨大的玄機。
章家的大宅院,在整個高堡鎮來說,算不得一等豪宅,但氣派十足,也是遠近有名的。
有那麼一處神秘的山hetubook.com.com谷,裏面種著各種奇花異草,如今再跟著女人來到她的家中,面對這座氣派的大宅,木頭男人並未覺得多驚奇,只是自走進這裏,他比平日更加沉悶木訥了。
確定不會再受人指指點點以後她才鬆開手。可就在她放手的瞬間,突然手腕被他大手反手握住,她下意識的抬頭,只見他將什麼東西插入她發中。
「什麼東西?」她皺起眉,垂在身側的手抬起摸了摸發中多出的一物。
「那你成家了嗎?」她發誓絕對不是打聽他的隱私,只是兩個人這麼坐著不說話,難道都當啞巴?
那有力的五指以及溫熱的手掌,讓她更沒好臉,「有何話你就直說,別動手動腳的!」
算了,她現在不想提那些煩心事,於是趕緊轉移話題,「張管家,祭壇準備好了嗎?」
人高馬大的他長得本來就俊,這麼直挺挺的立在那裡,雖然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比他的長相還引人注目。
語畢,她準備往自己住的小院走。
章馥歡將他安排在自己院中的一間小廂房裡,讓僕人將飯菜端去了他房中,又讓人給他準備熱水和換洗的衣物。她要忙子夜拜祖的事,一時也沒心情管他,回房用了些素食就開始沐浴更衣。
男人朝一處空地斜了一眼,「就那裡。」
男人微斂冷眸,突然間移向別處,「我沒有家。」
從當初遇見他時,她就知道他不是這裏的人。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舉目無親、身上又沒有一個銅板,他晚上住哪裡?就他那死人一樣的脾氣,不愛說話又不會做事,就算流落街頭恐怕都討不了飯。真要丟下他不管,他會不會餓死?
是他自己要跟著出谷的,可不是她逼他的,這樣好的機會把這懶惰又不好相處的男人給甩了,以後她谷里就徹底清靜了。
他們到鎮上的時候太陽剛下山。
「沒有家?怎麼可能?那你爹娘呢?」
「老闆,給你,豆腐我明日再來吃!」她快速的摸出一粒碎銀塞到攤主手中,拔腿就往一條小巷深處跑去。
「你做何啊?放手!」她不情不願的被拖著走,又氣又惱,一路上還忍不住踹了他小腿兩下。
她悠閑的走在回鎮的路上,腦子裡想著一些小算計。正愁攆不走這男人,回鎮上之後要不要趁機把他甩掉?
這些是她爹親自弄的,裏面除了毒霧,還有陣法,總之,尋常人入了竹林,橫豎都是死。當然,也hetubook.com.com有上山的百姓來此地,不過這裏一直留有人在暗處把守,一旦有人誤闖他們都會想辦法把對方引開。比如說告訴他們林中有妖怪、有猛獸之類的,很自然的就把人嚇跑了。
「好勒,姑娘。」這個時候還有生意,攤主高興不已,手腳麻利的忙活起來。
能一樣嗎?
她臉色那個黑啊,氣得上去對他小腿踢起來,「你這個蠢貨,真是蠢死了,我是哪輩子作孽才遇上你這麼個笨蛋!」
男人一動不動的望著虛空,像沒聽到她的問話,但她卻清楚的看到他放在腿上的雙手不自然的握緊。
她動手動腳都是因為看不慣他那副死樣子,所以才想狠狠教訓他!
可手腕突然被他抓住。
章馥歡嫌棄道,「你也沒看錯,他人前是挺明事理的,可人後太不識趣,欺負人不說,還有些妄自尊大。」見他還無法理解,她嘆了口氣,「張管家,你也不想我嫁給一個滿腹心機、表裡不一的人吧?這樣的人有多危險你應該知道的。」
而當她再次出現在市集上時,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了,好多鋪子都已經打烊了,街上的攤販也就剩幾處,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你去哪裡了?」男人轉過身,雙眸微斂,冷冰冰的眸光直視著她一身素白。月色下,她白皙精緻的容顏更顯剔透柔美,白色的裙衫雖沒有一點色彩,可這樣的她又乾淨又清純,像是人世間不染塵埃的仙子。
可男人就這麼僵冷的佇立著,不走也不開口了。
想到什麼,她突然軟了語氣,問道,「你家住在哪裡?」
從救他回谷里的時候她就知道他身上有塊玉佩,質地和雕工那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可現在沒在他身上,一定是他剛才偷偷去哪裡賣掉了,然後才有了這支簪子。
可男人就是不看她一眼,任憑她如何兇惡。
趕了一天的路,還沒好好休息片刻,她是累到不行。可就在走進自己的院子時,花壇下一抹修長的身影讓她微微驚訝。
「都死了。」
就這麼把他丟下,他會去哪裡呢?
她也不知道男人去哪裡把玉佩賣掉的,在原地轉了兩圈,見他跟著來了,於是衝過去又對他凶了起來,「你到底在哪裡換的簪子?」
語畢,她氣呼呼的轉身就走,再也不同他多說一句了。
章馥歡險些吐血,「……」
「你的玉佩呢?玉佩去哪了?」
男人突然轉身,拉著她就往不遠處的亭子里走去。
張管家皺著眉,雖m.hetubook.com.com然很失望自家小姐又嫁不了人了,可到底還是站在自家小姐這一邊,「小姐,小的相信您的眼光。您說他不好,一定不會錯的。明日小的就去跟劉媒婆打聲招呼,讓她去許家把這門親事給退了。然後再給老爺和夫人寫封信,向他們解釋清楚。」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啊?」她走上前沒好氣的道。平日里要他干點活他就只知道睡,該睡覺的時候他卻精神好得不行,存心跟他們反著來啊?
一隻大手突然握住她的手,她微微一怔,隨即甩開他往巷子里走,邊走邊哭,「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不想理你了!」
而男人沉著臉跟了上去。
張管家趕緊應道,「小姐,都準備妥當了,就等著您回來拜祭先祖呢。」
搜完他的身,她又抓住他衣襟,氣急的逼問道,「你是不是把玉佩給賣了?是不是?!」他還是不搭理自己,她惱得不行,連吼帶罵,「你這死木頭,說你傻你還真傻啊!那麼好的一塊玉佩你居然給賣了,你是有多蠢啊!」
不是她自傲,外面的人想進葯谷,那是痴心妄想。這片竹林不過是障眼法而已,真正的玄機是竹下不起眼的東西,一旦人走進去踩到了,就會被它們釋放出來的毒霧所迷,輕者出現幻覺,重者中毒至深恐怕一輩子都痴痴傻傻。別以為矇著臉不嗅那些毒霧就沒事了,尋常人被毒霧籠罩,不出片刻就能頭暈眼花。要想穿過竹林,沒一點可能的。
就在他試圖用內力逼走漫身的白煙時,手腕突然被人捉住,耳邊傳來女人氣呼呼的訓斥聲,「死木頭,誰讓你瞎走的!」
眼前的一幕讓章馥歡傻了眼,心口像是被什麼撞擊了一下悶痛得難受。那個她以為能被自己甩掉的男人真如木頭一樣站在街中央一動不動,他甚至沒有亂看,只是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對四周看熱鬧的人沒一絲一毫的反應。
之所以敢把許志傑弄進谷,就是因為知道他一旦離開就再無法進入,不怕他惦記谷里的那些珍奇花草。
好多日沒回鎮上了,章馥歡很興奮,谷里的粗茶淡飯吃膩了,恨不得把街上美味可口的食物全打包回去。恰好一家賣豆腐的小攤還沒收攤,她撇下身後的男人就去跟攤主打招呼,「老闆,來一碗豆腐!」
近一個時辰的山路,到了一片翠竹林。
她忍不住伸手推他,「我是讓你回屋睡覺,沒讓你跟著我。我要回家,不是去玩!」
跑進深巷中,章馥歡左拐右拐,眼看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快要到家了,而木頭男人並沒有跟上來,顯然她是成功將他甩掉了。
等她拜完祖從祠堂出來的時候,都快丑時了。
手中的玉簪並不算上等的好貨,最多幾十兩銀子就可以買到。但對眼前這個男人來說,幾十兩銀子要從他身邊變出來,根本不可能!
「我會安排他的。」章馥歡回著話,對木頭男人低喝道,「還不快跟我走!」想等著被張管家趕出去嗎?
男人冷不丁的哼道,「你對我動手動腳的時候還少嗎?」
「馥歡小姐,那他?」張管事突然指著不遠處冷麵的男人,是沒想到小姐把人給帶回主宅來了。
前面再拐一個彎就是自家大門了,只要她進了家門就算徹底把人撇掉了。可就在她即將拐彎的時候突然腳步放慢了下來,腦海中全是那個男人冷漠的身影。
章馥歡拉長了臉,「張管家,你都跟我爹娘說了啊?」
至於為何想哭,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咦,人呢?」本以為某個男人會跟著蹭吃的,結果她回頭一看,發現沒了木頭男人的身影。疑惑過後,她兩眼閃光,還說找機會呢,這機會不就在眼前嗎?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男人移開雙眸,剛毅的俊臉冷漠到了極點,也不知道是不屑同她多說話還是在為某些事置氣。
白色的煙霧嚴重的阻礙著視線,哪怕用內力逼迫,也無法看清楚前方的物體。這種現象還是木頭男人第一次遇見,可以說大大的被震驚到了。
「……」看著他們一起離開,張管家又擦眼睛又揉額頭。小姐還沒嫁人呢,怎麼能讓男人跑她院子里去?可想到在谷里他就住在小姐隔壁,他這會兒還真找不到理由勸說。
看出他好奇,章馥歡得意的晃了晃腦袋,「別看了,你猜不到的。」
張管家尷尬的笑道,「小姐,小的還不是替您高興,所以也想讓老爺夫人高興高興。」
「問那麼多做何?」章馥歡拉長了臉,對家中的一些忌諱,就算她信得過的人也不會多提一句。
章馥歡隨他眸光看去,空無一物,哪裡還有什麼攤販!
可踢著踢著,她突然停下動作緊握著玉簪哭了起來。
起初,木頭男人也不以為意,只以為穿過竹林就可以了。可當他走進竹林之後,地上突然飄出白煙,沒有氣味的煙霧並不嗆人,但腦子卻莫名感到眩暈。
鎮上行走的人正匆匆往家趕,街上的攤販和鋪子也都準備打烊了,雖說傍晚了,可依然能看得出這個叫高堡的小鎮白日里是怎樣的繁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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