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蜘蛛的事。」我急忙否認。他離得我太近，有種莫名的壓抑感。我害怕看他的眼睛，怕他洞窺我內心的慌張。
啪！
「我不離開你。」
「別離開我。」
岳小滿淡淡一笑：「其實也不算是陷阱。餘子凡知道我是天狗的下線。他讓我後天晚上去和天狗接頭，因為只有我知道聯絡暗號。如果我不這麼做，他就會殺了子漾。我不能看我的丈夫去死。秦老師讓我假裝被他們利用，去聯繫天狗。餘子凡希望我從你們這裏隨時套出一手的消息，我只好假裝聽他的話。」
「你？」我裝傻得大笑：「你有什麼好想的？我回家太晚我爸會擔心的，你也要回去好好的照顧蜘蛛。」
「冰清，危險！」路星舊不顧我的掙扎，迅速地抱起我的身子在呼嘯的火海中往樓下跑。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爸爸的模樣。他捧著錦添夫人的照片，笑得像個小孩子。在那之後就是一片汪洋的火海。
錦添夫人水性楊花
「夠了！」路星舊憤怒地吼出來：「不要讓我從你的口中聽到那個女人的名字！我只會覺得噁心！」
路星舊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我很好。」
路大胖子乾笑兩聲：「你這孩子說什麼呢？阿榮，冰清是不是發燒說胡話？趕緊讓她去休息吧！」
衝天的火光后是密集的槍聲。
路星舊推開藥碗，金黃色的燈光給他的輪廓鑲上了一道金邊。只要一提到錦添夫人，他就會有一種莫名的冷淡和陌生。而這次，我卻不懂了，關於錦添夫人，明明是路大胖差我父親一個交代，為什麼反倒歸他秋後算帳了？
路星舊首先衝出屋子，我扶著爸爸往外跑。剛跑進大堂，就發現大堂的房頂也著了起來。火光兇猛的從後院席捲而來。我聞到濃重的煤油味道。
她只是不想呆在路家，她想念一個叫葉光榮的男人。
爸爸嘆了口氣，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已經涼了，連空氣都是冷的，冷得讓人害怕夜的漫長。
他沉醉地閉上眼睛，有些霸道又害羞地親吻著我。
「不忙了，我自己送去就可以了。」
錦添夫人一直很怕我，從我記事開始就記得她驚恐的眼神。她的陪嫁丫頭告訴我，她是嚇壞了，生一個孩子疼了太久，又沒有經驗，於是看到我就會想起那段並不愉快的往事。錦添夫人長得的確很美，老爺子把她比做茉莉花，並且在她的房間里擺滿了茉莉花。可是我知道錦添夫人並不喜歡茉莉花，她無聊的時候就會摔花盆，有一次還砸傷了花匠。她每天晚上都哭，下人們都說夫人瘋了，否則怎麼會好端端的就哭，亂扔東西呢？
「路星舊也來了？」
「算帳？」
不對。這樣的謊言會讓路星舊站在路大胖這邊，仇恨錦添夫人，仇恨我的父親。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失去他的兒子。
路大胖坐在沙發上，地上已經滿是煙蒂，屋子裡都是薄薄的霧氣。我和路星舊推門進去，爸爸揉了揉發紅的眼圈說：「冰清，你和星舊坐在一邊，我們現在談談你們的婚事。」
路星舊利落地將被子蓋到我身上，溫柔地說：「聽話，我就講故事給你。」
他的愛情在她的生命里像一場鬧劇。
也只是在一夜之間，一切都物是人非。
「是杜艾。」蜘蛛平靜的說：「是杜艾乾的。現在國民黨內部已經達成了共識，上海工會對路家的意見非常大，而且路家的勢力已經威脅到了其他人。於是他們要暗殺掉路家的老爺和少爺，趁著他去葉家，杜艾準備毀掉葉家並把一切事情都推到路大胖頭上。他們已經抓住了路大胖，並且準備讓他頂罪。而國民黨內部的高層已經收回了路家的兵力。現在路家已經是一個空殼子，成不了氣候。」
橋洞里的路星舊臉上有悲傷一閃而過。
確實夜已經深了，雨一直也不肯停，大概也沒人來這個攤子上吃湯圓，天狗也不會貿然前來。
「葉伯父，我當然喜歡冰清。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愛她的人。」路星舊從沒像現在這樣溫柔過，臉上的輪廓在我的眼中模糊成一團暗影：「因為愛她，所以，我願意給她幸福。如果她不幸福，那麼多麼強烈的愛都沒有意義。這就是我愛她的方式。我想，如果我的母親在天之靈看到我這麼做，她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是的。」路星舊突然握住我的手，我受到驚嚇手一陡，葯碗落到地上。他毫不在意地將我更加放肆地拉到懷裡：「外面太冷了，你可以到床上來，我慢慢講給你聽。」
葉光榮本來heｔuｂooｋ•com.cｏm就是有家底的，他做生意又賺了錢，沒事就去府上小坐，大獻殷勤。他的風流倜儻讓錦添夫人悔不當初，於是兩個人便背著老爺子做出了苟且之事。
「這些全都是路大胖子告訴你的？」
似乎有感應他要講什麼，我試探著問：「是關於錦添夫人的嗎？」
「葉冰清，不要給我任何的希望，否則我會捨不得你。」
「你長的好看，也很優雅，只是，撒旦殺人的時候也很優雅，他們怕你是應該的。」我沒好氣的說：「你跟路大胖過來做什麼？來羞辱我爸爸的嗎？」
「不行！」我用力地搓著他的手：「求求你了，千萬不要睡！」
「我在外面就行了。」我尷尬地要掙扎出他的手臂。
「怎麼辦？」我小聲的抽泣：「我該怎麼回報你。」
我將嘴唇湊上去，舌尖小心地探進去，笨拙的親吻他。我的心裏呼喊著，醒過來，醒過來。如果你醒過來的話，我願意嫁給你。我願意給你幸福。路星舊的眼睛眨了一下，他的手抵住我的後腦，嘴唇更深地吻下來。
「是的。」路星舊吸口氣：「錦添夫人和你的父親對不起老爺子，她不配做我的母親。」
終於是家裡的丫頭嘴碎，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老爺子。那時候錦添夫人已經懷了老爺子的孩子，他非常愛她，所以找人看住她，不准她接觸外面的人。
路星舊看著自己父親的反應，聰明如他，彷彿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的手扣住我的肩膀，指甲陷進皮肉里。我握緊他的手說：「路星舊，我告訴你真相。你的母親，她是一個好女人，她和我的父親相愛，只是路大胖子為了得到他串通別人陷害我父親入獄。錦添夫人為了救我父親去求他，他答應只要錦添夫人嫁給他，他就救我的父親。只是錦添夫人嫁給他以後，他卻更想要我的父親死，是我的爺爺花錢將我的父親買出來的。你明白嗎？這一切只是路大胖子自導自演的幽默劇，而你，就是那個最好的看倌！」
我終於明白了，你討厭錦添夫人的原因，你討厭路大胖和我父親的原因。
原本是好好的天氣，入夜卻下起了雨。我和秦時月在胡桃巷子口的小吃攤上坐了很久，當第四碗湯圓端上來的時候，小攤老闆終於忍不住湊上前來問：「兩位還要在這呆多久，夜已經深了，天寒人少的，我也該回家了，我老娘還在家裡等著呢！」
「你難道不喜歡她嗎？」爸爸忍不住微笑了：「孩子，你不愧是錦添夫人的兒子。但是，如果你不喜歡冰清的話……」
爸爸忽然發瘋似的要往房子里沖，嘴裏叫著：「天啊，我要進去拿我的東西……」
於是老爺子也拿她沒辦法，就在後院修了個獨立的院子讓她搬了進去。從那以後除了她的陪嫁丫鬟，那個院子誰也不能進，連老爺子也被關在了外面。她不見老爺子，也不見他的親生兒子，一個人孤獨的生活。她依然每天晚上都哭，幽幽的聲音傳到前院，嚇得人不敢靠近。
「他們是關心你。」我將葯吹涼了放到他唇邊，他抗拒的皺皺眉毛，還是乖乖地咽下去。我說：「雖然他們都看了報紙，知道是你父親要搞垮我們的家，但是他們還是把你當成葉家的姑爺，絲毫沒有虧待你。哪像你們家的那些下人個個見了你都像見了黑白無常似的，好像你隨時都會要他們的命。」
「他們既然掉進江里，如果不被水沖走的話，大概也不會走很遠……」蜘蛛吸了口氣說：「老闆，葉二小姐不會游泳恐怕……」
路星舊抱住頭，他似乎很痛苦回憶起這些往事，他的痛苦讓我感覺到比這個故事更心寒的東西。
「爸，為什麼？你一定比我清楚這個路大胖子是怎樣的人。你真的打算就把你的女兒留在這樣的人家裡嗎？」
「那是因為路星舊了？」秦時月繼續逼問。
丫頭突然推門進來，撞見我們擁抱著躺在床上，尷尬地轉過身說：「二小姐，老爺……老爺叫你去書房……」
路大胖臉上的肌肉尷尬地抽動兩下，他急忙打斷兩個人的談話說：「星舊，不能這麼對你未來的岳父講話！」
「知道了。」我回頭看路星舊說：「我有事情告訴你，但是，在這之前，我要先去書房。」
我的呼喊似乎變成了靜音，爸爸他聽不到，他從盒子里拿出錦添夫人的照片。他的臉上都是滿足的微笑。
我們的父親在不遠的書房裡「秋後算帳」，那畢竟是將新仇舊恨全攤到檯面上互相攻擊互相羞辱。而他們ｈｔｔｐs://wｗｗ•hｅｔｕｂoｏk.com.ｃom的子女卻躺在同一張床上，互相取暖聽故事。這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是，我再討厭路大胖子，也沒辦法把他和眼前這個有點憂鬱的男子混為一談。
「冰清，不得對路伯父無禮！」
葉光榮和老爺子是窮兄弟，在兩個人沒權沒勢的時候就認識了，他們好到一個饅頭對半分。後來他們同時喜歡上了碼頭僱主老爺的女兒，別人都稱她錦添小姐，意為錦上添花。錦添小姐的確長得很美，他們一見便驚為天人，並且決定如果誰追求到她，便會笑著祝福對方。
我斜眼看旁邊的路大胖，他悠然得抽著煙，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其實錦添夫人並沒有瘋。
「他設置了一個什麼陷阱？」
「冰清不會騙我。」路星舊咬牙切齒地說：「既然你這麼討厭見到葉伯父，為什麼還要我娶冰清？你難道想要她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像我母親一樣的痛苦的過一輩子嗎？」
臉頰麻得厲害，父親的手顫抖著，像是不相信就這樣打了我。他的眼中有晶瑩的液體滾動著，卻努力地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是誰乾的？」我冷靜的說：「我聞到了煤油的味道，是有人蓄意放火。」
槍打出頭鳥，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路大胖能夠滅掉葉家，這樣的實力卻讓他迅速的走向滅亡。
秦時月的公寓里，我服侍路星舊吃過葯，看他沉沉的睡過去。我受到了驚嚇，加上泡了冷水，也感染了風寒。手裡捧著岳小滿沏好的綠茶，溫度從指間一寸一寸地傳到身體里。
「笨蛋，如果沒人知道他就是天狗，他怎麼會遭到暗殺？」秦時月突然拉住我的手：「葉冰清，這個時候我不想談論別人，難道除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都沒有想到我嗎？」
車從橋上衝到江里時，路星舊抱著我跳進江水裡。我像一隻沒有靈魂的娃娃，在他的懷裡，沒有任何的反應。冰冷的水讓我的感覺一點點的復甦，力氣卻因為過於寒冷而流失。他抱著我在橋洞躲著，頭頂上都是喧鬧的聲音。像是一個部隊從頭頂上跑過去。
被子里是溫熱的潮濕，他喝了薑糖水發了不少汗，此時額頭已經沒那麼燙，整個人的神智也清醒過來。
「葉冰清，我真不懂你。現在我們靠得那麼近，可是，你的心彷彿離我好遠。」
「我像那種嗜血的人嗎？」
我去廚房裡端了葯碗，客房裡的燈亮著，路星舊躺在床上安心地睡著。那是一張蒼白而又毫無防備的臉。他聽到動靜機警地張開眼睛，看到我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
路大胖子有些手足無措，卻也不知道如何掩飾，憋紅了臉。他搖著手說：「你是信這個丫頭的話，還是信我這個當爹的話？」
「你說天狗為什麼不來？會不會被暗殺了，因為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也沒有消息透漏出來？」
「星舊，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為什麼厭惡你的母親？」爸爸有些吃驚地看著路星舊：「錦添夫人是我見過的最偉大的女人……」
老爺子那時候並不富有，他整天忙於工作，不懂得浪漫，也沒辦法讓她和那些有錢的太太一樣過上太奢侈的生活。
「……」
我嘴上說著不用了，可是拗不過管家的堅持就由他去。現在葉家已經不比往前，可是管家卻始終把我當作寶貝，這讓我沒有由來的感動。我悄悄地走到爸爸的書房窗口想要偷聽他們在講什麼。路大胖是來者不善，是來示威的，還是來羞辱父親的。或者他看了黃花晨報的報道來解釋他的所作所為？
秦時月付了錢，我們走在空曠的街上，連輛黃包車都找不到。
我該怎麼告訴他，你恨錯了人，只是這一切未免太殘忍。
管家在門口守門，見了我搓著凍得發紅的手說：「二小姐，你終於回來了！老爺找不到你，急得要命呢！」
火勢太大了，家裡只有幾個下人，加上路大胖子帶來的三四個人，根本不夠控制火勢。火舌張開大口，不過幾分鐘就將整座宅子吞沒。
我拉住他喊：「爸，現在就不要管古董了，我們快離開這裏……」
「你沒聽說過秋後算帳這個詞嗎？葉伯父馬上就要回老家去，可能這輩子都和老爺子沒什麼交集。只是關於錦添夫人的事，你父親還差老爺子一個交代。我可以很坦誠的告訴你，葉家的確是老爺子搞垮的，是葉伯父以前的作為連累了你，所以我只能對你說抱歉。對於葉伯父，我只能說是因果報應，如果他不招惹錦添夫人，也不會有今天的下場。」
和圖書爸爸從床底下取出一隻古董盒子，他坐在床上，絲毫不介意床單已經燃燒起來。
路星舊死死地盯著路大胖子的臉。
他的嘴唇蒼白冰冷，我突然害怕死神會突然帶走他。
秦時月的臉隱藏在黑夜中，我努力的要睜大眼睛，可是一切都是徒勞。我的淚水在臉上肆意的蜿蜒，心涼得厲害。這夜黑得這樣悲傷，讓秦時月和我像兩個在迷宮裡迷路的人，這樣一直走下去，會有未來嗎？
「路星舊，不要睡，如果睡著了，你會被凍死的……」
「我已經和你路伯父商量過了，你們的婚事是錦添夫人在世時訂下的，即使我們葉家敗落了，但是承蒙你路伯父不棄，還認可你為路家未過門的媳婦。我們決定在年底把婚事給你們辦了，在你們未完婚的這段日子里，你就住在路家和星舊好好的培養感情。我明日就回老家去了，爸爸相信星舊會好好照顧你的。」爸爸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加重力道，眼神里都是隱忍：「冰清，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一定會答應的對吧？」
「我陪你去。」路星舊掙扎著起來：「我已經休息夠了，謝謝你肯聽我講故事。」
「爸爸在著火的房子里，沒有出來……」我打了個寒戰，身體像被掏空了：「有人在追殺我們，很多很多的人在追殺我們！」
我很感謝你對我說，你只是不想這個世界上再多一個錦添夫人而已。在你的心裏，應該有一個陽光普照的小花園，在那個花園裡只有你和錦添夫人。雖然你嘴上不肯承認，可是你的心裏已經原諒她對你的冷漠，因為她是個不幸福的女人。
風從橋洞里穿過去，頭頂的聲音漸漸的小了。路星舊的臉色蒼白的可怕，他的手臂失血太多，臉上呈現出青白色。我從內衣的薄衫上撕下布條幫他包紮住傷口。我的狐皮披肩已經濕透了，我將它擰乾圍在路星舊的脖子上。
「不，我的錦添，我的錦添在裏面！」爸爸的老淚縱橫：「我的錦添還在裏面！」
眼前的路星舊已經完全卸下了防備和偽裝，他的痛苦我全看在眼裡，讓我的內心也充滿了煎熬。
路大胖子的愛是不擇手段的掠奪，爸爸的愛是忍辱負重的隱瞞。這兩種都不是錦添夫人想要的愛情。在錦添夫人如花的生命里，原本愛她的兩個人卻給了她一生都難以磨滅的傷害。錦添夫人不是病死的，她是等愛等得太累了，所以睡著了。
路大胖子終於平靜下來，他猛吸一口煙，臉上的肥肉微微的顫抖著，好像在抑制著即將噴涌的情緒。
一跟火柱子從頭頂上掉下來，攔住我的去路。
「二小姐，路少爺在客房裡，他來的時候就在發燒，已經讓丫頭抓了葯回來煎，這就送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二小姐！著火了！後院著火了！」管家的叫聲在窗外響起。我們這才醒悟過來，屋裡的煙氣並不是吸煙造成的。後院的濃煙從窗縫裡漏進來，我捂住嘴大聲的咳嗽起來。
「路星舊，你再撐一會兒，我帶你去看醫生。」我顫抖得厲害，我反覆地搓著他的手，希望能給予他一絲一毫的溫暖。我根本就撐不起他的身體，現在追兵一過，他也沒有力氣再起身，這樣下去，他不病死，我們兩個都會被凍死。
我終究是在繁華的地段攔了輛黃包車回家。
這就是錦添夫人恨我的原因，因為，我不是她所愛的人的孩子。她這個水性揚花的女人，她從來沒有抱過我，也沒有對我笑過，她帶我的回憶，全部都是痛苦的！
「你胡說什麼？」路大胖子的眼睛眯起來：「你得到了你喜歡的女孩，我也達到了我的目的，也完成了你母親的遺願，這有什麼不好？」
這不是海誓山盟，但是，給一個人幸福的方式有千百種，其中也包括放棄。
她是等愛等得太累了，所以睡著了
我們是兩個很奇怪的人。
岳小滿接著說：「路家出了內奸。蜘蛛才查到餘子凡是路大胖的人。這個餘子凡並沒有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他是個牆頭草，見路家苗頭不對，早就成為了杜艾的走狗。連路大胖深夜去葉家的事，都是他報告的。現在最緊急的是，杜艾設置了一個陷阱，在引天狗上鉤。」
「路少爺在發燒，我讓婆子熬了薑糖水，喝了以後就在客房裡休息去了。外面下這麼大的雨，小姐別再感染風寒，我這就讓婆子再去熬碗薑糖水。」
「爸！」我指著坐在一邊的路大胖子憤恨地說：「你為什麼一定要將我嫁給路星舊？你為錦添夫人已經做的夠多了，難道你還要犧牲我的和-圖-書幸福嗎？你知道嗎？即使你做得再多，錦添夫人也不會明白的！她永遠都不會明白的！」
「我和阿榮商量過了。我們暗中鬥了大半輩子，雖然最後葉家垮了，可是我知道，這場戰爭中，還是我輸了。我輸了錦添的心，輸了最好的兄弟，也輸掉了自己兒子的快樂。但是錦添臨死時的願望是，她希望阿榮的女兒能和你在一起。我明白她的心，既然她不能和阿榮在一起，就讓他們的孩子在一起。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喜歡冰清。可是冰清卻一直和那個姓秦的糾纏不清。於是我讓婆子餵了湯藥給她，心想著，等生米煮成了熟飯，她就會對你死心踏地……」
可惜錦添小姐那時候並不喜歡葉光榮，反而對老爺子有意。那時候老爺子已經是警察局的小隊長，於是僱主老爺也沒怎麼反對，兩個人辦了簡單的婚禮。
「我不會死的。我絕對不會讓我喜歡的女孩子在一個晚上失去所有。」
路星舊將我拉到一邊，眉眼裡立刻有了憤怒：「夠了！這門婚事就這麼算了吧！葉光榮你以為將冰清嫁給我，就可以消除我對你和錦添夫人的厭惡嗎？你錯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們做的那些事。」
「我是來看你的。至於老爺子應該是來算帳的吧？」
「天狗藏軍火的地方埋了很多的地雷，如果找不到拆雷的準確位置，別說軍火，去挖軍火的人都會死在那裡。我們內部的姦細已經將事情透漏出去，現在除了自己的聯絡人，我們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餘子凡逼問天狗的下落，就是為了讓她拆地雷。現在杜家空前的強大起來，他們迫切的需要軍火來擴充實力。」
我願意給你幸福
「路星舊！你這個混蛋！你不許死！你怎麼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你不是說喜歡我嗎？不是喜歡我嗎？」我的手心裏依然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兩個像冰塊一樣的身體依偎在一起，卻沒有任何溫暖。路星舊緊閉著眼睛，我的眼淚滾下來落在手上，像著了火一般。
「你……」路大胖子失望地說：「我做這麼多都是為的你啊……」
「隨便你怎麼想。」
我和路星舊對看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困惑。
「二小姐，您的薑糖水。」婆子的聲音突兀的在身後響起來，我把食指放在唇邊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匆匆下了樓，生怕驚擾了父親。
「有的時候我在想，你是不是一個夢，因為太怕失去你，所以覺得很不真實。我越想要逃離這個夢，這個夢就抓得我越緊。當我坦然的接受這個夢境給我的快樂時，我卻發現，守住這個夢比愛上它要難得多。如果你要讓我的世界因為這個夢而破碎，很簡單，那就離開我。」
「他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天狗？」
路星舊微微一笑說：「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把我放在心裡，永遠記住我。」
「爸爸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我很累，就睡一會兒……」
我倚在冰冷的牆上，只覺得後背也跟著冰冷起來。
「……」
終於成婚後的錦添夫人發現老爺子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好。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的兒子說？他這樣侮辱錦添夫人和爸爸，對他有什麼好處？無非是讓路星舊更討厭自己的母親。難道這樣欺騙自己的兒子，他用手段佔有錦添夫人的事就會沒有發生過嗎？
「你不要像交代遺言一樣，我不喜歡。如果你今天不死，我願意嫁給你。我願意給你幸福。路星舊，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要保護我，你聽見沒有？」
我只記得自己躺在路星舊的車裡，幾輛車在空曠的暗夜中追殺我們。我的腦海里完全是那場毫無預警的大火，和爸爸如釋重負的笑容。似乎在短短的一個小時里，我失去了父親，路星舊帶著我狼狽的逃亡。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過得不幸福，已經是上帝對她最好的懲罰。
「路星舊……」我的牙齒打著寒戰：「你還……好不好……」
「是謝謝你肯講故事給我聽。」
「我已經查到了餘子凡是你的部下，我也知道你讓他抓住葉玉潔來脅迫葉伯父就範。可惜餘子凡不聽話，一心想要報私仇，想要自己解決葉伯父。而冰清並沒有將葉玉潔被抓的事情告訴葉伯父，而秦時月在葉家附近布置的保鏢們也讓餘子凡的人沒辦法近身。於是他才裝做抓住葉玉潔來等候你的發落。」路星舊彎起嘴角：「很抱歉，父親，我已經派人救出了葉玉潔，把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已經沒有脅迫葉伯父的籌碼了。」
我搖搖頭說：「我不明白，錦htｔｐs://m•hｅｔubooｋ.cｏｍ.ｃｏm添夫人是你的娘，為什麼你從來都用這麼疏遠的稱呼。還有，我要糾正你一個錯誤，是路大胖子對不起我爸爸，他這不叫秋後算帳，這叫落井下石！」
書房裡的四個人都各懷心事的沉默著。我的手被路星舊緊緊地握著，像他手心裏的寶貝，萬分的珍惜。路大胖子依然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屋子裡的煙氣更重了，像是下了一場霧，足以讓我迷路。路星舊的眼神在霧中若隱若現，我怎麼都看不清楚。
「爸，不能進去！」我想要扯住爸爸，可是他的力氣太大，我被他一個趔蹶摔到地上。爸爸的臉被火光照得通紅，那深深淺淺的溝壑里都是滿足的歸屬感。他奔進火海中，我哭喊著追進去。煤油味和濃煙嗆得人喘不過氣。我強忍著被煙熏出來的淚水追著爸跑進二樓的卧室。火太近了，幾乎要將人烤得融化了。
「二小姐別急，老爺沒事，是路家老爺來了，在老爺書房呢。」管家壓低聲音說：「路少爺也跟著來了。小姐可能不知道吧，報紙上說，我們葉家的破產都是路家老爺搞的鬼。」
「冰清，我們沒有找到葉伯父，路大胖被抓走，葉家的一個管家和一個婆子一個丫頭，路家的四個跟班全被槍殺。」岳小滿拍著我的後背說：「你先別難過，也別急，我們會找到葉伯父的。」
他忘記了身體的疼痛，身上的力氣開始復甦過來。我艱難地離開他的嘴唇，興奮地又哭又笑：「你現在好些了嗎？我這就帶你去看醫生。」
「不會的！冰清不會有事的，我們分頭去找！」秦時月的喊聲格外清晰地傳進耳朵里。
路星舊負了傷，胳膊上中了子彈，血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冷卻，然後凝固。那一刻，彷彿有力氣回到我的身上。
「你回來了。」路星舊揉了揉太陽穴抱怨著說：「你們家的婆子和管家嘴巴太碎了，煩得要命，你怎麼受得了？」
那個夜如此的漫長，除了呼吸，我不能做任何的事情。
「冰清……冷……」
路星舊轉過身，巨大的悲傷從他的心底泛濫出來：「也許你是真的打算讓冰清和我在一起，可是，你也根本沒打算放過葉家。」
我衝出橋洞大聲的喊：「秦時月，我們在這裏！快來救我們！」
他本來就在發燒，現在中了槍，又跳進了江里。他的額頭燙得厲害，可是身上卻像失去了全部的溫度。
「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的愛情在她的生命里像一場鬧劇
這是我聽過的最動聽的情話。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只記得我整日被奶娘帶著。我的奶娘是個溫柔的女人，她經常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像我的親生母親一樣。而我的親生母親卻從來沒有對我笑過，唯一的幾次，我試圖著要撲到她懷裡，得到的卻只有她的眼淚。我後來聽奶娘說，我出生的時候，我的母親兇狠地打自己的肚子，嘴裏喊著說，我不要生，我不要生他出來。於是下人們只要把她的手綁在床上。她疼了一天一夜才把我生下來，從那以後，我就被丟給了奶娘。
對於這些陰謀，我只覺得無力。也許姐姐做夢都不會想到，她心心念念愛著的男人，會親手害死了我們的父親，搞得我們家破人亡。
「別轉移話題。」秦時月將我重新拉進油傘下：「為什麼對我那麼冷淡？因為路星舊嗎？還是因為蜘蛛？」
「不，你為的你自己。」路星舊冷漠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現在，你再也不能打著為了我的名義而做你想做的事了。我明日會派人護送路伯父回老家，而冰清，我會將她送到她喜歡的人那裡，她不會是你們完成遺願的犧牲品。」
「爸……快出來……」
頭頂響起皮鞋的腳步聲，還有女子高跟鞋清脆的迴響。路星舊捂住我的嘴巴，怕我發出任何的聲音。他已經很虛弱了，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會殺死我們。
「路伯父……」我冷冷的笑著：「你的教育可真是成功。你為了留住你的兒子，不惜敗壞你的妻子和我父親的名聲。可是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路星舊受到了多大的傷害，自己的母親不愛自己的原因是因為愛上了父親以外的男人。可惜的是，錦添夫人一開始就愛上了你以外的男人，而你則用卑鄙的方式逼她嫁給你。」
「冰清！」秦時月將我攬到懷裡：「別害怕，都過去了。」
那段日子葉光榮因為牽扯到人命官司進了監獄，等他出來的時候，發現錦添小姐已經和老爺子成了婚。他表面上笑著祝福了他們可是卻沒有甘心這樣輸掉了她。他認為老爺子是趁虛而入，便暗暗的記恨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