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物似情濃
七、兵書

青瞳上午上了課後就可以回去,其他皇子卻要下午去和另外的太傅學習行兵作戰之術。現在課程已經上到了破陣之術,這個講武的太傅也姓孫,脾氣雖然沒有孫延齡那麼臭,但是武人威風在,卻也算嚴厲了。
太子無聊地亂轉,順手拿起書案上一個紫銅的餅狀物,奇道:「你這個鎮紙倒是奇怪……咦?這不是手爐嗎?」
青瞳道:「這個我也想過了,高祖當初寫這些不就是給子孫看的嘛!你是太子,更應該時時拜讀,而且這話頭要是挑起來了,你隨隨便便就能引到好地方去。我猜就是有人知道了也會裝作不知道。」
太子奇道:「《高祖手記》太學的藏書樓就有錄本,你自己去借不就行了?誰都可以看的。」
太子環視道:「你這地方真難找,要不是離非認識路,我可來不了。宮殿倒是不小,怎麼就一個宮人?怪不得忙不過來,也沒有什麼擺設,改日我讓人送些來。」
青瞳咬牙切齒,下學后離非也不等了,直接飛奔回甘織宮。花箋見她飯也不吃,只在紙上畫些奇怪的圖形,勸了幾次青瞳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就繼續,索性不理她自己睡了。她第二日起床嚇了一跳,見青瞳雙眼都是血絲,頭髮散亂,地上雪白一片,全是扔下來的廢紙。她竟然一夜沒睡!
太子一見面就從懷裡掏出五六本書,獻m.hetubook.com.com寶似的給她看,「喏,這個是你要的,《高祖手記》!這個——《高祖起居注》,這個——《高祖觀書感》,這個——《高祖生平記》,這個——《李衛公答高祖書》,咦?這個不是高祖寫的,怎麼放在一起?害我拿錯了。」
青瞳仍然是眉頭緊鎖,昨晚一夜下來她自己想了無數陣勢。青瞳讀的書很多,直覺告訴她這些陣勢全有不少破綻,可她無論如何也不信高祖當初打仗,依靠的僅僅是這些動輒需要五萬、十萬人才能布下的陣勢。那麼高祖當初只是個草莽起家,上哪兒弄來的這麼些人呢?
一個答:「美人計最管用了。」
青瞳劈面一把全搶了過來,管他誰寫的,跳起衝進屋中,全放在書桌上。
一個道:「詐降沒那麼簡單吧,要用點兒什麼計策?」
第二日上學,趁著太傅沒來,十幾個皇子都在開心地討論昨天的笑料。太子來時,好幾個皇子一起對余景春說:「可是詐降來了?哈哈哈哈。」太子和四個伴讀都有些尷尬,余景春已經羞得深深低下頭去,可這些人還不打算住口。
「謝了!」青瞳已經開始讀書,頭也不抬。
青瞳搖頭低聲道:「我想看原本,錄本我早就看過了,說的全是些高祖總結的陣勢和歌功頌德的話,最好是高祖手書的原本,你借來給和圖書我看看行不行?」
「那依著你該如何?」
他這才看清了,這個紫銅手爐不但放在桌上,還周身亮晶晶的,顯然是被人反覆摩挲才會如此。
花箋看著青瞳收拾得能見人了,給她整理好書囊送她上學。青瞳路上也是搖搖晃晃,仍在苦苦思索。當日下了課,青瞳將太子攔住,緊張地道:「太子哥哥,你能不能把《高祖手記》拿來給我看看?」
青瞳道:「你讀《高祖手記》是好事,想個借口嘛!要不你就說是拜祭一下祖先,偷偷拿出來也行,我一天就還你!」
「大夏天的,你還用手爐?」太子奇怪地問,抬頭卻見青瞳面紅耳赤,一把將手爐搶下來藏在背後。她睫毛輕顫,眼波正羞怯地瞟向自己身後。太子順著她眼波回頭,見離非臉色也如紅布一般。兩人對望,便如同煮熟了的對蝦。
他恍然大悟:「這是離非的手爐啊!」他退後一步道:「好了,我不做餡餅,我走我走,皇妹記得你答應我的窗課啊!」
青瞳泄了一點兒氣,不光是高祖名頭不容她冒犯,九皇子她也總有點兒畏懼。可是她心中仍然不服,道:「高祖天縱奇才,又豈是人人能比的。我是覺得光這樣死板地教恐怕沒用,就是被你學得滾瓜爛熟,敵人要是什麼陣勢都不會呢?他什麼陣也不擺,你要破什麼去?就算敵人也布下這hetubook.com.com些長蛇陣、燕尾陣,你們能不能在陣前一下就看出來人家布的是什麼也還不一定呢。」
十五皇子本來想說太子你親自來吧,但是他生母只是個婕妤,出身太低,話到口邊趕緊咽下去。他一瞟太子身後的離非,隨口道:「不如讓離非去吧,他長得倒是不錯。」說罷,指著離非哈哈大笑。眾皇子看看離非,也跟著笑成一片。
十五皇子吃了一驚,他和青瞳年紀差不多,被這樣指著鼻子罵,面子上過不去,叫起來:「你一個沒讀過兵書的丫頭,懂得什麼!你知道玄龜陣要用什麼陣配合最好嗎?你知道燕尾陣要怎麼排嗎?我目光短淺?上次考較我可是第二名!要是換了你,恐怕詐也不用詐,直接就降了。」
他隔一個月就要考較一次,這對太子來講更困難。比如破長蛇陣要用鶴翼陣、破鶴翼陣要用玄龜陣這樣的口訣,他用用工夫倒也能背下來,可是這個太傅會突發奇想,正答著題就突然插一句:「殿下,如果敵軍用鶴翼陣為主,夾雜長蛇陣騎兵又該如何?」
「十七!」九皇子突然插口,聲音低沉,「這些陣勢都是高祖大帝首創,在宗廟供奉的《高祖手記》里有詳細記載。高祖大帝就是憑著這些宇內無敵,創下大苑的基業。我朝的武將每一個都是學了這些陣勢才能出去打仗的,你卻說這些不過紙上談兵https://m.hetubook.com.com,難道你連高祖都不放在眼裡嗎?」
花箋見她閉關了一般只顧苦思,只好自己上前給她洗漱梳妝。平日里這些事情大多是青瞳自己做的。
太子兩人跟了進來,見一地廢紙,皺眉道:「皇妹,你這書房也太髒亂了,怎麼不收拾收拾!」
太子吃驚不小,忙也低聲道:「原本那是在宗廟享受香火供奉的,你要來幹什麼?我也不能無緣無故去拿啊!」
青瞳確實沒有讀過兵書,然而卻從心裏不懼十五皇子。她道:「我沒讀過兵書又怎麼樣?不過是你有機會學我沒有罷了。我兵書雖然沒有看過,史書卻讀了不少。什麼玄龜陣、燕尾陣,通通是紙上談兵,真的兩軍對決起來,變數多著呢!你就是背了一肚皮陣勢也不見得有用,真讓你帶兵,說不定連詐降的機會都沒有。」
「殿、殿下,等等我一起走。」離非低頭先鑽出門,一路都深深低著頭,任太子百般說笑,只能看見他通紅的耳朵。
「哈哈哈哈!」此言一出,眾皇子全笑起來,「各領一隊兵?你知道玄龜陣要多少人才能擺嗎?五萬以上!你知道金龍陣要多少人嗎?十二萬是最少的!說得容易,原來是個什麼也不知道就渾說的,依著你戍守京畿的十六衛軍不用干別的,整日就陪著你玩家家酒了。」九皇子雖然沒跟著他們一起笑,神情也有些不屑。
她話鋒一轉,小聲道和_圖_書:「就一天,我給你寫十天的窗課如何?」
「我……各領一隊兵,練習唄。看看真到了面前,誰能應付誰才是對的。」
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大響,青瞳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指著十五皇子道:「笑什麼笑?你覺得詐降很可笑?回去翻翻史書,多少將軍忍辱詐降,最終成全了一場大勝。目光短淺、小肚雞腸,我看可笑的是你才對!」
眾人鬨笑,十五皇子笑道:「余景春不行,他黑得那個樣,太,呃……」
又該如何?太子只想罵人,他怎麼知道又該如何?他的四個伴讀是三文一武,只當初拿水壺出來的余景春是大將軍余顯的侄子。太傅這一問把四個人都問住了,大家眼睛不由一起看向余景春,希望這個武將之後有些主意,結果余景春憋了半天,竟然說了句:「我去詐降!」眾皇子笑得東倒西歪,太傅差點兒氣死。
花箋道:「奴婢每天都收拾,這是她剛又扔的。」
太子仍舊搖頭:「不年不節的,沒有名頭,我去拜高祖,這……」他已經和青瞳很好了,於是極小聲地說,「九哥那頭的娘娘盯著我呢。」
太子大大動心,躍躍欲試。這日傍晚,青瞳正在甘織宮繼續鬼畫符,花箋跑來神色曖昧地說外面來了兩人找她。青瞳既奇怪會有什麼人來甘織宮,又奇怪她這副吃了腥的貓一般的八卦樣,於是放下手中筆墨出門一看,卻是離非和太子一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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