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還是左奉宸衛，若他還是弘農楊氏子弟，李元芳會對他如此說話？
楊承烈看了楊守文兩眼，慢慢冷靜下來，然後鬆開了拳頭。
神都，洛陽，銅駝坊。
楊承烈站在門口，扭頭向楊守文看去。
片刻后，他把房門拉開，邁步便走了出去……這中間，李元芳一句話都沒有說，楊守文也沒有去追問。只見他走出房間之後，與那隨從點點頭，兩人來到後院圍牆前縱身躍上牆頭，旋即便消失在漆黑夜色中，如同兩道鬼魅一般，無聲無息。
范陽盧氏、太原王家；李元芳一行人，以及之前陳子昂突然到訪。
默啜的突然反叛，對於狄仁傑而言並不陌生。他甚至已經猜到了其中那不足為人道的原因，可是卻無法向武則天呈報。作為武則天最為倚重的老臣，狄仁傑的內心裡，始終還是忠於大唐王朝。如果把他的猜測告訴了武則天，甚至不需要提供任何理由，狄仁傑也能猜到後果：那，必然是血流成河，帝國也將四分五裂。
他盧永成刺殺我就可以，我還擊就不行？
在一座看上去hetubook.com.com頗為普通的宅院里，狄仁傑正坐在涼亭之中，手裡拿著一封書信。
「洪安！」
「既然大將軍吩咐，我等小民焉敢不遵？」
雙手握成拳頭，身體輕輕顫抖。
適逢李元芳前往幽州，狄仁傑就秘密託付對方，把那證據取回。
楊承烈剛要回答，卻感覺到坐在他身邊的楊守文，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臂。
正如他此前猜測那樣，河北道的局勢已經變得岌岌可危，甚至難以挽回。
不過當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楊守文清冷的聲音，「大將軍，我父親雖然答應不找盧永成的麻煩，也願意把指揮權交給盧永成。可是，他好歹也是昌平縣令，被人在長街刺殺之後，卻不管不問，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你也知道，而今居庸關外，有叛軍蠢蠢欲動，昌平縣城裡，更是人心惶惶，大家惶恐不安。
突厥人攻城掠地，並非為了佔領。
「兕子！」
據說，那一天定州的上空，都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色。
一座從來不被人重視的小縣城，好像突然之間，
和-圖-書變成了一處有數方勢力角逐的斗場。
李元芳呼的站起身來，看了看楊承烈，又看了看楊守文，良久之後輕輕點了點頭。
楊承烈沉默了！
涼亭外，秋風蕭瑟，捲起院中花葉飛舞。
是時候請聖人做出決斷！只有絕了那位的心思，才不至於鬧出更多的麻煩，否則一旦暴露，則李唐必將危矣。這會是一次非常危險的勸諫，但狄仁傑已沒有選擇。
狄仁傑把書信收起來，整了整衣冠，邁步從涼亭中走出。
哈，小小縣城，似乎變得格外熱鬧，甚至連遠在千里之外的神都洛陽，也受到了波及。
八月二十六日，突厥軍在攻破飛狐之後，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一路南下，順勢攻破定州。讓人感到奇怪的是，定州刺史孫彥高几乎沒有做什麼強有力的抵抗，任由突厥軍攻破了城池。而他，則躲在刺史府內，在得知突厥人攻入城中之後，甚至躲在木櫃里，結果被突厥人發現，在生擒活捉之後，連同數千定州吏民，被突厥人斬殺。
「這昌平，似乎變得越發有趣了！」
wｗw.hetｕｂoｏk•ｃｏｍ.coｍ李元芳本來是面帶笑容，可是聽聞楊守文這句話，卻頓時變了臉色。
……
想到這裏，他再次看了一遍李元芳送來的書信。
說完，楊守文展顏露出笑容。
如此驕傲的人，為什麼突然向李元芳低頭？
「既然如此，就煩勞文宣。」
他雖然是武則天的心腹，可是內心裡卻和自己一樣，都忠於大唐。
「立刻備車，我要馬上進宮，覲見神皇。」
早在七月初，狄仁傑就得到了一個消息，梁王武三思似乎發現了一件事關李唐生死存亡的證據，而那證據也就藏在黑沙城，東突厥的王帳之中。武三思的手下已經得到了指令，會暗中把那個證據拿回來，而後秘密送到洛陽武三思的手裡。
和楊家斷絕關係十余年，楊承烈早就已經不把自己當做楊家的子弟。
楊承烈只覺身體中似乎有一團火要燃燒起來，臉上的戾色也隨之變得越來越濃。
「再說了，憑他的身份，要罷父親一個小小的縣尉，何必親自上門？
他說著，便邁步往外走。
良久，他輕聲道：「兕子，下次說話時不和-圖-書要這麼實在，你讓我感覺自己好生沒用。」
如今，李元芳傳回了消息：盜竊證據的姦細已經被殺，但那證據如今卻下落不明。
說句不好聽的話，李元芳只需要向州府發一道文書，父親這職務就休想再保住。」
哈，就算我楊承烈如今和弘農楊氏沒有半點關係，也絕不會向你李元芳低頭。哪怕，你李元芳是我曾經最敬重的衛國公後人，想要我向盧永成低頭，那絕無可能。
事實上，昌平的確是變得越來越有意思。
這句話何等霸道，似乎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也讓楊承烈的內心裡，一陣陣發冷。
可是，那高門貴胄子弟的傲慢，卻是與生俱來，絕不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發生改變。
「在。」
「我……」
李元芳腳下微微一頓，站在門口沒有回答。
良久，狄仁傑最終下定了決心。
一如歷代的游牧民族一樣，他們更擅長殺戮和破壞，而不是精通於建設。定州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廢墟，突厥人縱火焚城，更裹挾近萬定州百姓，繼續向南挺進。
這件事，總要有個交代才好，若不然又如何能安撫百https://wｗw•ｈeｔubｏok•ｃｏm.ｃｏｍ姓之心呢？」
對李元芳，狄仁傑沒有半點懷疑。
證據如果真的丟了，也就算了；可若是證據沒有丟失……那位的所作所為，讓狄仁傑非常不滿。他看了看李元芳的書信，又看了一眼從河北道六百里加急發來的戰報，眉頭緊蹙在一起。
他盧永成想要我的指揮權，我就只能乖乖交出指揮權？
「兕子所言，也是下官之意。」
楊守文則目送李元芳兩人離去的方向，半晌后咳嗽一聲道：「父親，我雖不認識李元芳，也不了解此人。但衛國公之後，又顯于聖前，更得國老所器重，想必不是個無理取鬧之徒。別忘了，他來自洛陽……我們且冷眼旁觀，看他又如何？」
他說著話，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因為盧永成想要接手指揮權，所以你必須放棄！
信，是李元芳派人送來。
而楊承烈呼的扭頭，眼中好像噴火一樣看著楊守文。自家兒子是什麼脾氣和秉性，楊承烈怎可能不了解？自楊守文清醒之後，雖然在大部分時間都表現出一種與世無爭的淡漠性子。可楊承烈卻知道，楊守文有著不遜色于任何世家子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