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高峽出平湖
第24章 神仙山(三)

某處院子里傳來一陣狼嚎,經過院子的桃夭夭停下腳步,她手裡正捧著一個雕刻有花紋的精緻竹筒,一支竹管從竹筒里伸出來,被她咬在嘴裏。聽到這聲有些慘絕人寰的嚎叫,桃夭夭慵懶的眼帘下垂了幾分,鬆開咬在嘴裏的竹管,對身邊的丫鬟道:「進去看看,趙象爻在鬼哭什麼。」
不過到了神仙山,李從璟還是被小小震撼了一回。
小橋流水人家,一派世外桃源之象。
趙象爻怔了怔,隨即竟然像個孩子一樣吼起來,「我不成家!」
只有桃夭夭身邊的丫鬟響起銀鈴般的笑聲。
兩人調轉馬頭,回歸自己部屬的位置。
關押章子云等人的屋子頗為偏僻,在夜裡就更加漆黑,只有幾盞無親無故的燈籠在孤零零的亮著。
從始至終,他沒有問,章子云等人性命如何。
丫鬟話說的簡潔,桃夭夭卻已經明白了意思。
李從璟和李紹城在淇門大定之後,依照之前約定,結拜為兄弟,是以李紹城對李從璟以「大哥」稱之——雖然實際上他年齡比李從璟要大。
說著,人影一閃,已經到了莫離面前,一把朝他喉嚨抓去。莫離連忙後退,孟平則同時一腳掃來。趙象爻冷笑一聲,手勢一轉,拍下孟平的腿,一拳直取他面門。孟平手肘上抬,擋下趙象爻這一招的同時,擺拳跟上。兩人你來我往,瞬間就戰作一團。
「神仙山豪傑,都是悍勇之士,下官也是怕矛盾激化之下,將軍殺伐過甚。畢https://m•hetubook•com•com竟這些人,都是極好的兵源。下官此番主持募兵之事,不可不來。」王不器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再說下官對這神仙山也算熟悉,可以為將軍提供一些助力。」
心裏牽挂著莫離等人的安危,李從璟領軍一路來都是急行軍,也好在他這回帶的都是騎兵,是以速度才沒落下。
「改天給你討個婆姨,正經成家,老是這般作態,臟我的眼。」桃夭夭吸了口竹筒里的水,淡淡道。
旌旗飄揚,刀兵鋒利。
一隊隊人馬,從山上快速奔下來,進了村。
「你說的沒錯。」李從璟道,「王老的話,並不全是誆我。」
章子云和莫離看到中年男子一拳轟向桃夭夭,都是大感振奮。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先前也想過,這位常年跟隨李老將軍身邊的武夫必定身手不凡,但一見他出手,兩人立馬意識到自己之前還是低估他了。
「拿什麼贖?」桃夭夭眉頭輕佻。
「六百百戰軍。」李從璟道。
「為何啊?」趙象爻苦著臉,「我這都還沒上手呢,這小娘子拳腳厲害著呢!」
丫鬟匆匆進了院子,又匆匆出來,「是前日帶上來的那位小娘子,傷著了二當家。」
神仙山立寨之地自然在山上,地勢也不會差,不過山腳之下,卻是一片平和農忙的景象。
「剛才還都在這兒呢。」那個報信的小嘍啰說,走出來到處瞅。
李從璟笑笑,不復和*圖*書多言,心裏只道眼前的「太平盛世」景象,勾起了這位讀書人的某些情懷。
山裡響起悠揚的鐘聲,田裡的農人聽見聲響,齊齊從田裡抽身,趕回村裡。他們的村建在山腳下,外面有圍牆,有箭樓等工事,和神仙山山寨所在山頭,合為一體。
沒人理他。
場中戰事正酣,桃夭夭卻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神情,嘴裏的竹管發出「呲呲」的聲音。丫鬟提醒她:「大當家,水幹了。」
「放了那小娘子。」桃夭夭的聲音飄蕩在空靈的夜空。
桃夭夭眼神低了幾分。
「恩。」丫鬟點頭,心裏卻道:每次我都裝滿了,是你每日喝水太多。
拒馬被抬到村口大門外,立在唯一的這條大道兩邊。
一條小河從遠處靜靜流淌而來,河水清澈,在這片平坦的地方沖刷出大片良田,另有一條溪水從另一方與小河匯合,這就使得此地成了極為難得的小沖積平原,粗略看去怕是有幾千畝。農田上儘是長勢良好的莊稼,農人正忙,還有小孩子往來其間,雞犬相聞。而小村莊里,炊煙裊裊。
她也沒有說,你為何偏偏要找神仙山的麻煩。
「兔子不吃窩邊草,不僅如此,這裏還被保護得極好,百姓安居樂業。大哥,看來這神仙山的山賊,並不是一無是處啊!」李紹城看著眼前景象,眼神難得柔和。
「唯有戰。」李從璟道。
桃夭夭頭也不回,「那就剁了。」
莫離和章子云逼向被三五個嘍啰護著的桃hetubook.com.com夭夭,「速戰速決,拖下去對我們不利。」
一條大道在李從璟腳下,穿過農田,直達對面一座山的山腳。
趙象爻怔了一下,弓著背走上前,隨即挽起袖子,怒氣衝天,「都他娘的廢物,幾個活死人都看不住,死了活該。不過那又如何,你們以為收拾幾個小嘍啰就能跑掉?做夢去吧!」
「王老,本使也是不懂你,這大軍進山剿匪,你一個文吏,跟來作甚?」李從璟見王不器一路顛簸,明顯已經有些吃不消,所以才有此問。若說王不器是為了表現自己,李從璟是怎麼都不信的,因為這老頭子平日里就沒少倚老賣老,可是傲氣得很。
兩騎脫離各自兵馬,相向而行。
百戰軍請示是否列進攻陣型,李從璟一動不動,好似在思考什麼,隨即拍馬前行。
大軍開進神仙山。
桃夭夭輕輕抬頭,看向走來的中年男子,「看來你是派給我的對手咯?那麼,來吧。」
「人都死哪裡去了?」到了院子跟前,卻沒見著院外的崗哨,趙象爻又怒了。
隊伍前方,和李從璟並肩的,卻是一名老者。
「大當家,二當家,那幾個鳥廝又鬧起來了!」桃夭夭還沒走遠,一個嘍啰跑過來,「說要見大當家和二當家,喊了大半個時辰了,煩著呢!」
說完,抬腳離開。
河風按下莊稼的頭。
然而,王不器已經望著眼前的世外桃源出了神,精神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用找了,他們都回去睡和-圖-書了。」黑暗中,幾個人影從四面出現,正是章子云四人。
「讓趙象爻滾出來。」桃夭夭白皙的臉上爬上几絲陰沉。
這個世道,成王敗寇。勝者生,敗者死。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論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眨眼間,民居關門閉戶。
趙象爻看著桃夭夭漸漸遠去的背影,眼圈漸紅,半晌嘶吼道:「不剁!」
桃夭夭眼皮拉下來,「原來,你是要搶人。」
「慢著。」桃夭夭回頭,邁著露小半截的長腿走過來,「去看看。」
莫離看著走近的趙象爻,笑意從容,「我們可沒想跑。不過待會兒,你們可也別想跑。」
夜。
趙象爻趕緊跟上。
趙象爻被莫離唬得一愣,隨即仰天大笑,回頭對臉色清淡的桃夭夭道:「老大,我早就說了,這裡有兩個練家子,最好挑了手筋腳筋,你偏說無妨。不過這會兒,讓我替你廢了他們!」
「吼什麼?」桃夭夭瞥了趙象爻一眼,聲音清冷下來,「那就管好你那東西。」
「這東西不用,管著有啥意思。」趙象爻低下頭,嘀咕道。
他看見她清冷精緻的面容,帶一隻眼罩,長發輕揚,慵懶而野性。
須臾,趙象爻跑出來,臉上還殘留有痛苦之色,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老大,你喚我何事?」
一隊統一著裝的人馬不急不緩行出村。
「成了!」莫離很想大喊一聲。
趙象爻的鼻子抽動幾下,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隨即揮手招呼人,怒道:「把那娘們兒給二爺放了!」
和圖書你要攻寨?」桃夭夭朱唇輕啟,眼神罕見的銳利。
「老大和二爺也是他們想見就見的?」趙象爻莫名的怒火轉移到這嘍啰頭上,「讓他們閉嘴,再喊就剁手!」
李從璟心想,你這老頭子不把自己摔著,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李從璟嘴角勾起一個隨和的笑意,「我來贖人。」
為首一騎著紫色大氅、棕色緊身皮甲,腰挎橫刀,手持長槊,長發飄揚。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宛兒姑娘。」莫離突然有些惆悵。
「贖人和搶人,都一樣。」李從璟道。
桃夭夭微微偏頭,看著李從璟,嘴角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看來,你我別無選擇?」
「那麼,來吧!」桃夭夭道。
兩人相隔五步停下。
李從璟又連著叫了幾遍,王不器這才回過神來,「一時失態,將軍勿怪。」
桃夭夭將竹筒遞給她,「下次裝滿些。」
兩人說完,迎上撲來的幾個嘍啰。
「這,是……」嘍啰得了令,轉身就要走。
她策馬行走在泥土大道上,看不清表情。
山風襲來,衣袍輕舞。
她見他眉目沉靜,不動神色,身上卻帶著無法掩蓋的銳氣。
人影晃動,防禦工事里被塞進了相應的人力,箭樓上,弓箭手箭已上弦。
「王老,你先前說你對神仙山頗為熟悉,眼下有什麼可以教本使的地方?」李從璟收起心思,問身旁的王不器。
想起那位馬車中的小娘子,章子云和孟平都是一陣默然。自打上了山,他們就被分開,這時也不知這小娘子處境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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