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高峽出平湖
第77章 首戰懷州城

當發動一場戰爭的始作俑者,有實力有心思打定不要錢的主意時,戰爭烈度絕對超乎想象。李從璟錢不多,但他孤擲一注。
李從璟自然是要將其推倒的,他大聲喝令:「傳令蒙三、丁茂,攻城!」
蒙三眼角撇到丁茂已經快要上牆,正和一個梁軍驍將鏖戰,他不甘落於人後,對身後的人吼道:「娘希匹的,要是讓丁茂那廝搶在前面蹬城,你們回去都給我洗馬桶!」說著,拚命往上爬。
投石車的石彈並非不能防禦,只看懷州城頭亮起的巨大篷布就知道,但其準備明顯不足,篷布拿出的不僅晚,而且也太少了些,基本於事無補。
「軍情處銳士,自去執行既定任務!」李從璟最後道:「攻克懷州,拿下真正的首勝!」
丁茂不甘就此受阻,大叫著讓弓箭手放箭壓制對面,自己順著木板帶人往下滑,手中長戈連刺直刺,要護得木板順利架上城頭。
李從璟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但百戰軍氣勢如虹,佔盡上風,卻是大勢。
李從璟繼續道:「彭祖山聽令!」
終將紛紛爭先。
懷州城牆上奔過來一群梁軍,為首將領著細鱗甲,身材高大,他們手持板斧,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對著要靠上來的木板就砍下去,有使銅錘的梁軍,幾下下去,那木板就要碎裂!
當初李從璟令軍情處繪製地圖時,就不僅僅是澤潞二州,而是還有這懷州!
蒙三大怒,罵了一句娘,大吼道:「趙都頭,給老子撕碎他娘的!」
孫二牛抱拳道:「得令!」
「李紹城聽令,著令你率馬軍一部,為大軍掠陣!」李從璟喝令道。
「千五百人?」李從璟呵呵而笑,平心而論,董璋留這麼多人看家,已是超出規格,只是千五百人分守四個城門,一個城門不到一個指揮的兵力,這www.hetubook.com•com可真是一塊油而不膩的肥肉,「下去領賞吧。」
馬軍在攻城的時候,一般都是干這事,李紹城業已有心理準備,此時接令,「末將得令!」
在城外大片田地上勞作的百姓,瞧見軍容整齊,威視逼人的百戰軍,起先還以為是他們的刺史領兵回來了,細一看,不對,立即嚇得呆在那裡,不知所措,少頃,城中鼓聲響,這些百姓中不少人立即丟了鋤具,撒開腳丫子往城裡跑。
懷州城頭上射下一波又一波箭雨,蒙三等人冒雨前行,在另一邊,丁茂大聲吼道:「弓箭手,掩護!搭豪橋!」
那軍情處銳士道:「因董璋率軍前往澤州,城中守軍只千五百人,守將董懷德,為董璋族弟,是軍中宿將。」
翌日,百戰軍悄然離開潞州,按照軍情處規劃的路線,一路直奔懷州而去。乃一路廣布游騎,沿途為大軍清理附近安義軍斥候,控制道路。如果說大軍是核心點,游騎就是圍繞核心點組成的網。
巢車撞在城牆上時,上面的弓箭手已經能看清梁軍的面孔,他們奮力放箭,而另有軍士將木板鐵鏈放下,那一塊長方形的巨大木板,緩緩降落,就要靠上城頭,屆時巢車上的百戰軍,直接就能跑到懷州城牆上去。
李從璟在樓車上遠觀,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這幫梁軍頗為敢戰,讓人意想不到。一些個都頭隊正,頗為賣命,也不知董懷德用了什麼招,讓他們這麼殊死守城。
填壕車被推進壕溝,將士們踩在平面車頂上賓士而過,而雲梯車和巢車前的壕溝,則需要架設壕橋,保證平坦度,巢車和雲梯車才能碾過去。
不比當初率千餘人攻淇門,條件艱苦,器械匱乏,打得捉襟見肘,而今,為此戰李從璟準備數月,兵足將精和_圖_書,攻城器械的陣容堪稱豪華,打得就是一場不要錢的戰爭。
早有軍情處銳士等傳,李從璟話音落下沒多久,一人上前來,向李從璟行禮:「見過將軍!」
衛道恍然,點頭道:「守城總是要比攻城容易得多,比起野戰,傷亡也要小得多,眼下懷州只千余守軍,將軍這招避實就虛,易攻受之形之策,實在是妙極。不過,若是董璋回援前,我等還未克城,豈不是危矣?」
「孫二牛聽令!」李從璟又看向一位將領,「著令你帶斥候都將士,分散各要道,但有梁軍游騎,悉數殺之;另派遣一部遠赴孟州,監視其駐軍動向!」
彭祖山自離開李嗣源到淇門,在百戰軍一直都是練兵,未曾有機會出戰,早已手癢,此時得令,分外激動,「必不讓都指揮使失望!」
李從璟沉默了一會兒,道:「李董聯軍畢竟勢大,無論是大戰於野,還是強攻潞州,百戰軍難言穩勝,為今之計,唯有避實就虛,先克防備不嚴的懷州,迫敵回救,如此我等可收攻守易行之效。」
衛道稍作尋思,突然微笑道:「將軍此計雖好,然,除卻以懷州拒董璋,只怕將軍還另有準備吧?」
近三十架投石車,集中攻擊一面城牆,其勢若珍珠落玉盤,若大風卷珠簾。密集的巨石雨下,轟鳴聲震耳欲聾,碎開的石屑好比天女散花。
當日大營紮好,李從璟在大帳召集諸將,「當日在潞州時,爾等為搶首功互不謙讓,士氣高漲,本使欣慰。而今,董璋老巢就在眼前,其內貨真價實,不過千五百守軍,明日頭陣,誰敢於我去打?」
隨著他一聲令下,令旗揮舞獵獵作響,號角聲拔地而起震蕩低空,沉悶而悠遠的投石車甩臂聲,幾百斤的巨石升入高空,躍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如天降隕www.hetubook.com.com石一般砸落城頭。
懷州城頭,已經頗為破爛,它就像一個靜坐的女子,已是衣衫襤褸,只待猛士衝上去將其推倒。
在懷州城東門外的百戰軍,本就是一個大陣,而這時,大陣中的兩個小方陣,脫離了本體,如人之雙手,握拳擊出。兩個方陣出離大陣之後,擴散開來,他們推著底部有四輪廂車的雲梯,高過城牆的巢車,長達數丈數十丈的摺疊壕橋,逼近了壕溝。
終究是沒忍住好奇,衛道向李從璟請教:「敢問將軍,大軍為何要攻懷州?」
號角數聲嗚咽,城門轟然關閉,吊架被拉起。城頭人影攢動,忙成一片。
「好!」李從璟拍案而起,開始點將,「蒙三、丁茂聽令,著爾等率本部將士,明日頭陣!」
李從璟忽然回頭,對傳令兵道:「給扼守道路口的孫二牛傳令,但有懷州突圍出去給董璋報信的人,適當放兩個走。」
衛道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搖頭嘆息,放棄這個打算,「反正將軍也不是真要攻克懷州,想這許多作甚。只是不知將軍又是打得什麼算盤,真是讓人看不懂啊!」
當衛道聽到「全力攻城」四個字的時候,再次意外的怔了怔,「難道將軍真要攻佔懷州?這是為何?不過,這倒也是未嘗不可……」
慘叫聲不絕於耳,這一角的弓箭手互相傷亡不小,那梁將一面迎擊,竟然帶著他身旁的梁軍用肩膀頂住木板,要掀翻它。
一個時辰之內,六七百塊巨石飛入高空,落入城頭的,少說也過了百,直到傳令官稟報李從璟,這回一次性準備的巨石已經快要打完,投石車在高強度的工作狀態下,已經出現損壞時,李從璟尚有些意猶未盡。
「著令你率臨時戰營兩千將士,以兩個指揮為單位,在頭陣之後,打第二陣、第三陣!」
https://m.hetubook.com.com祖山出列抱拳,「在!」
一路上,衛道一直在苦苦思索,李從璟選擇進攻懷州的意圖,奈何無論他如何深思,都不得答案:因為這是一個看似矛盾的舉動。
城腳有幾個藏兵洞,這時衝出幾股悍不畏死的梁軍來,從不同地方殺入百戰軍陣中,其中有一股十分彪悍,為首幾人端得是不要命,一時竟然突入百戰軍中十幾步,殺傷不少軍士,無人能擋。
「碰、碰」兩聲響,雲梯車靠在了城牆上,這種雲梯因為底部是廂車,無需架設,靠上牆就穩定在那裡,牆頭的叉桿也抵不動,渾身裹了幾層鐵甲,武裝到牙齒的蒙三,立即攀著雲梯往上爬。
當日夜,大軍早歇。翌日辰時,大軍用飯,巳時,大軍開出營門,於懷州城外列陣。除卻大軍主攻之東門,南北各門外皆駐一個指揮,列陣以待,隨時準備配合進攻。圍三闕一,西門放開,以供懷州守軍棄城逃竄,免得其殊死抵抗。
李從璟在馬上點點頭,道:「我且問你,城中守軍幾許,守將何人,才能如何?」
懷州不僅比鄰澤州,而且與晉國衛州相距不遠,衛州在懷州之東;懷州之南,不遠處即是黃河,過黃河,西是偽梁西都洛陽,東是偽梁東都開封;而懷州之西,黃河之北,千百里內只有一座偽梁州城,那便是孟州。
「天下哪有穩勝不敗的仗,哪有不承擔風險、不付出就能獲得好處的事?」李從璟淡然道,「當今之計,不僅要克懷州,還要速克。如此才能在董璋回援之前,布置城防。」
大軍倍道而行,日馳六十里,不日出了潞州地界,進入澤州。至此,再加速行軍,出澤州而入懷州。
李從璟踏馬在城前走了幾個來回,再次傳令全軍:「大軍休整半日,明日巳時,全力攻城!」
巢車上的弓箭手,利用高度優m.hetubook.com.com勢,俯射城頭,效果明顯,很快便壓制住了城牆上的弓箭手。但有巢車攻擊面覆蓋不到的地方,梁軍箭雨依然不曾停歇。
壕溝在投石車轟擊城牆的時候,就已經被百戰軍填得差不多,這時,頂著一面盾牌,跟在巢車後面的蒙三,一邊讓旗官揮動令旗,一邊扯著嗓子大喊:「把填壕車推下去!」
當百戰軍以雷霆之勢,突兀出現在懷州城外時,懷州上下一片驚慌。
長龍一般的行軍隊伍,在城前擺開陣勢,一個個豆腐塊一般的巨大方陣,依次陳列開。李從璟策馬走到最前,在城門前望了城頭幾眼,一揮馬鞭道:「大軍紮營,傳軍情處銳士來答話。」
地面上盾牌后的弓箭手抬頭仰射城頭,掩護搭橋。
「直娘賊,是漢子的跟老子衝上去!」丁茂帶著一群渾身裹甲,帶兜鍪護面的軍士,從巢車上躍上木板,就要往城頭上沖!
蒙三丁茂應聲出列,抱拳道:「得令!」
大軍陣勢擺開,槍戈如林,旌旗橫飛,棚車如虎,方陣似豹,各類攻城器械排列其間,高如巨人,俯瞰蒼生。李從璟踏上樓車,但見腳下大軍威如蛟龍,自有一股震天撼地的豪氣,觀一眼懷州城頭,鴉雀無聲,隨即拔出橫刀,昂揚下令:「各部就位,投石車,擊!」
雷石滾木不停在身邊落下,還有鐵箭,如蚊子一般煩人,蒙三再次爬上雲梯,叼著刀往上沖。他方才被箭雨逼下來,這會兒招呼近旁弓箭手壓制住城頭,就又帶人往上沖,他身上已經插了幾枝箭,但都只是掛在甲胄上,最多破了皮肉,沒入骨。
城頭上射下火箭來,但設在包有牛皮被水浸過的壕橋上、巢車上,一時根本起不了作用,但射在軍士身上,則會塑造一個火人。
百戰軍中衝出一員小將,答應一聲,帶幾十人迎上去,終於遏制了這群梁軍猛攻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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