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大雨落幽燕
第350章 來日取城饋送別,他鄉何曾遇故知(三)

半空中翻身,穩穩落地的青衫劍客,嘴角溢出一抹鮮血。
但到近日,一切都有了變化,兩家到底誰更強,也有了答案。這個答案,便是源自那名劍客。
那是一句呼喊,或者說,應該叫做呼喚。
無異於鎮山之寶的吳家十三劍陣,竟然也沒能困住這名劍客。相反,倒是數名劍客倒飛出去,倒在雪地里、草木叢中。
還有人說,這個人,或許是個有故事的人,他的眸底深處,總有淡淡的憂傷在流淌。當然,這個說法並沒有得到大多數人認同。這樣一名出入孫家如入無人之境的一流劍客,怎麼可能時刻帶著憂傷?
這一回,所有柳城的武者都看到了青衫劍客動手的身影。然而看到,與沒看到,並沒有太大區別。因為他們中絕大多數人,並不能體會青衫劍客出手的玄妙之處,他們只能看到,一道虛影驟然出現在吳家少主面前。
而在吳家少主長劍入手的那刻,青衫劍客動了。
那一刻,在場所有人,都看清了對方的容貌。但是人們議論紛紛,卻都拿不定主意,這名劍客,到底是多大年紀。說他只有二三十歲,但他的眼神太滄桑了些,也太平靜了些,完全不像是一個二三十歲的人,會擁有的氣度。說他已有五六十歲,那就更加不可能,因為他的面容,並沒有那麼蒼老,他的身板,挺直的如同傲立的寒梅,如同筆直的刀槍。
孫家家主,竟然也沒能攔住那名青衫劍客。
是悲痛欲絕,是恍然如夢,是如歸故里,還是午夜夢回?
吳家少主也是個性子直率的,他飄然後退,手一招,立即一柄長劍入手。
那天,整個柳城,因為他一人而地動山搖。
與昨日一樣,他在吳府門外靜立,抬頭,看向那塊象徵著至上武道的牌匾,沉默。
一聲響亮短促的輕和圖書吟,青衫劍客手中古劍出鞘。
飲下一杯石凍春,丁黑突然放下筷子,他那雙一直望著窗外的眸子里,此時溢出濃濃的莫名情緒,他的嘴角,開始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有武道的江湖,是只屬於江湖人的江湖,尋常人的江湖,是他們的柴米油鹽。
青衫劍客躍上屋頂,長劍在手中,如同昨日在孫家一樣,一往無前。
據目睹當時情景的孫家人言,那青衫劍客,出手實在是太快,身法實在是太迅捷,他們衝出來,卻都來不及出手,但凡擋在青衫劍客面前的人,全都被其擊倒。
一人是吳家家主,他在青衫刀客躍上屋頂的時候,從那棟高屋背後現出身影,面向青衫劍客,一劍斬下。
畢竟,吳家勝,則代表著,在這位強勢闖入的青衫劍客面前,柳城勝了。吳家,捍衛了柳城武道的地位和尊嚴。
這回,這名劍客到孫家挑戰,依照規矩,他要先簽生死狀,再挑戰外門弟子,再內門弟子,最後才是孫家子孫。然則,這名劍客卻沒有遵循這樣的規矩。這也正是讓柳城人津津樂道的地方。
他的名字,叫做丁黑。
一路上,無數孫家外門僕役,內門弟子出來阻攔,但在這名劍客面前,竟然沒有一個人能擋住他的腳步片刻。
他疾風驟雨的來,風輕雲淡的走,沒有人能攔住他。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而當吳家少主身體落在雪地里的時候,青衫劍客手中的劍,一如昨日,還在鞘中。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吳家家主的劍,才是威力絕倫的一劍,而那名綠裙少女,頂多算是攪局者罷了。
……
這座名為柳城小城雖然不大,但卻名聲頗盛,這一切的緣由,都是因為城中卻有兩個武學世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這兩個武學和圖書世家,一個絕學為刀,一個絕學為劍,成為江湖一流武學聖地,已經近百年。
而就在這時,兩個人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他以前用刀,穿黑衣,現在,他用劍,著青衫。
他就是那位橫躍孫家,卻折戟吳家的劍客。
真正的高手交手,勝負往往就在一招之間,青衫劍客將此道演繹得淋漓盡致。
一陣金屬交碰聲中,青衫劍客脫陣而出,直奔吳家內院!
一片刀光劍影,在空中綻放,絢爛的如同百花齊放。
他先去了用刀的孫家。沒有人知道,這名用劍的劍客,為何會先選擇用刀的孫家,而不是同樣用劍的吳家。但也正是這個不解的謎題,鑄就了今日柳城刀劍高下相分的格局。
不久前,這名劍客單騎入城,一襲青衫,一柄古劍。
事後聽孫家的刀客們講起,只是說那名劍客面容沉靜,眼神深邃而滄桑。有的人說他已年過五十,而有的人說他最多不會超過而立之年。
青衫劍客在柳城江湖中掀起的滔天巨浪,並沒有影響尋常百姓的生活,他們或者聽聞了那個傳說,但也不過是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在此之上,他們該過什麼樣的生活,還得繼續。
能讓武林泰斗吳家這樣相待,無疑是能讓江湖武人倍感榮幸的事,然而,讓圍觀者感到意外的是,青衫劍客沒有選擇受邀入府,而是舉起了他手中的劍,平平指向吳家少主,輕輕說了一句話,「出手,你有三息的時間準備。」
在距離幽州數千里之外的中原,某處風景甚佳的小城中,近日流傳著一個劍客的傳說。
然而無論如何,青衫劍客站在了吳府外。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有人比他更吃驚。
青衫劍客就這樣一路前奔,讓孫家上下的人震驚不已,那一刻所有人腦海中都冒出一個念和-圖-書頭,這人要「殺」穿孫家!
接受柳城武者恭賀的吳家家主,一臉隨和的笑意,謙遜應和,沒有多說什麼。
有人說,這個人絕對出自軍中,因為他身上有股軍人的凌冽氣勢。
這位神秘莫測,之前氣勢如虹,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的劍客,竟然就這麼敗了?
用刀的武學世家為孫姓,用劍武學世家為吳姓。在此之前,兩家實力相當,雖然彼此之間多有切磋,但到底誰才是柳城武學第一,卻是一直沒有答案。在最近十數年來幾次引人注目的比武中,兩家都是伯仲之間,誰也不能壓誰一頭。兩家鼎立的局面,也一直保持著,一時傳為武林佳話。
見到這一幕,圍觀的武者中,有見多識廣的,立即認出,那就是吳家久負盛名的吳家十三劍陣。組成劍陣的十三名劍客,都是吳家內門弟子中的絕對翹楚,每一個單擰出來,都足以在江湖上闖出偌大名頭,而現在,他們合力成陣,威力自然不僅是簡單的十三人相加。
更令人叫絕的是,從始至終,青衫劍客手中的劍,都沒有出鞘。
到最後,青衫劍客到了孫家現任家主院外,依舊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他說:「小青……」
他看了一眼青衫劍客離去的方向,腦海中回想起青衫劍客劍勢稍滯時,嘴中的那句話,這讓他不得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那位正如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局促站在一旁的綠裙少女。
傳聞,那日夜,吳家現任家主,親自到了孫家家中,直到夜半才離去。
在柳城武者來不及驚訝、喝彩時,吳家院中突然衝出十數人,從各個不同的方位,揮劍迎向青衫劍客。
孫家當代子孫紛紛迎出來,但又自持身份,不肯圍攻這名劍客,最後,竟然被這名劍客一一擊破。
青衫劍客本事如何,吳家少https://www.hetubook.com.com主已有體會,吳家家主劍道如何,他更瞭然于胸,他兩人交手,哪裡有旁人插手的餘地?旁人別說幫忙,實力弱些的,能不被殃及池魚都難!
在青衫劍客越牆而入的時候,孫家家主從房中衝出,大喝一聲「來人休得放肆!」提刀迎上青衫劍客。正是在那一瞬間,劍客手中的劍,出鞘。
比他稍晚一步的,是一名綠裙少女,從屋頂另一側奔上來,嬌叱一聲,同樣一劍刺向青衫劍客。
這名劍客,以這樣一種方式,打破了孫家十數年來不可戰勝的神話。
孫家落敗之後,柳城所有武者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吳家身上。所有人都知道,這名劍客,下一步必定會挑戰吳家。這件事沒有證據,但所有人都覺得理應如此,也一定會如此。
有人說,這個人應該出自深山古剎,因為他身上那份淡然從容,超脫的沒有人間煙火氣。
青衫劍客瞥見綠裙少主,手中古劍立即稍微一僵。
劍勢已成,收手不及的吳家家主,看到綠裙少女,大驚失色。
話說當日,北風呼嘯,大雪漫天,這名劍客到了孫家門外,抬頭看了一眼孫家牌匾,沉默少頃。在孫家門子就要上前時,他忽然一躍而起,直接踏上了孫家門樓。大雪中,一襲青衫的劍客,躍入院中,竟然是一路直接衝進孫家。
一刀一劍相遇,兩人相會僅一個照面,便擦身而過。
青衫劍客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跡,深深看了屋頂上茫然不知所措的綠裙少女一眼,轉身,躍上院牆,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很少有人看清兩人是怎樣交手的。眾人只記得最後那個畫面:孫家現任家主,佇立在積雪深厚的院中,而那名青衫劍客,越過屋頂,身影消失在紛飛大雪中。
然後,吳家少主的身子就飛了出去。
不出眾人所望,午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青衫劍客踏馬而來。
這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那位僵在屋頂的綠裙少女。
吳家少主看到綠裙少女,滿臉意外、震驚、驚慌,「小妹,不要!」
前來觀戰的柳城武者,在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忽然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他們都知道,今日這戰,是吳家家主勝了。雖然他們中間有的人,已經看出來青衫劍客最後一劍動作有些怪異,他們不知道劍客那一刻動作為何會有微小的停滯,但他們願意相信,那是吳家家主劍勢駭人,震住了青衫劍客。
翌日,幾乎整個柳城的全部武者,都聚集到了吳家府外,等候這名青衫劍客出現。
作為江湖一流的武學之地,孫家不僅有許多慕名前來學藝的刀客,同樣,每年也有無數自以為武藝非凡,前來挑戰,想要一戰揚名的各種武人。但是無論來人抱有怎樣的目的,最終的結局都是甘願拜在孫家門下,寧做人仆。為的,就是一窺孫家絕學。
青衫劍客手中動作這一愣,吳家家主一劍斬下,饒是他及時回神,立即揮劍相迎,終於來不及,被吳家家主一劍斬落屋頂。
人來人往的繁華大街上,有一位綠裙少女,踩著明媚陽光,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就如開酒樓的人,仍舊在一如既往營業,而在酒樓中用餐的人,還是在品嘗大廚的美食。今日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這在冬日無疑是個讓人愉快的事,街上行人都多了不少。柳城最高的酒樓里,一位青衫男子坐在窗前,一杯酒一筷菜,望著窗外的柳城大街。
也只有吳家家主,聽到了青衫劍客嘴中露出的那聲驚呼。
吳家大門洞開,吳家當代家主之子,親自出迎,請青衫劍客入府。並說,吳家願與他切磋武藝,砥礪武道。
除卻吳家家主,沒有人看到他眼中,在這一刻閃過的那抹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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