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諸侯掀起百丈浪
第714章 所謂兒皇帝

他被忽視,一再被忽視,卻只能對月嚎哭。
耶律德光目光閃動,忽而冷笑道:「你當真以為,孤王只有眼下這些兵馬?你當真以為,孤王就沒有後手?」
「你要我獻土,將關山險要全都割讓給大唐?你還要我做大唐的兒皇帝?」耶律德光跳將起來,「這不可能!」
但唐軍大隊人馬露出痕迹太晚,等耶律倍與耶律德光察覺到事情不妙的時候,他們倆已經在西樓城外碰了面,一個做足了叛臣的戲份,一個被迫放棄西征損失已經太大,此時誰都沒有後退的餘地了。
而且,因為耶律倍、耶律德光都進攻了盧龍軍的緣故,此時他倆無論是誰來談條件,都已授人把柄,理虧在先,就不可避免被李從璟大肆敲詐勒索——耶律德光此時甚至懷疑,李從璟只帶盧龍一軍出現在西樓面前,就是為了引他和耶律倍來攻,這樣他就有了獅子大張口的理由,日後對契丹即便勒索得狠些,也說得過去,不會對契丹國中的親唐派不利。
他有什麼錯,如今卻要皇位不保,性命堪憂?!
若是如此,日後契丹國內的親唐派就不叫親唐派了,因為契丹國中將處處都是親唐派,也就無需再明著叫出名號來!
調集北境邊軍悉數出動,鬧出這樣大的動靜,李從璟竟然是這般謀划!
接受大唐皇帝的冊封才能登基稱帝,那契丹可就完全成了大唐的屬國!這不僅是名分上的問題,還涉及到政治軍事人心等一系列大問題,假以時日,大唐未必不能將契丹變成大唐領土!就更不必說,還要去當大唐皇帝的兒皇帝,那契丹人再碰到唐人,就會完全抬不起頭來!
耶律德光心如死灰,他知道這番不僅失去了與李從璟談條件的先機,更m•hetubook.com.com知道即便往後他成為契丹皇帝,也將不再有今日耶律倍的權勢——就更不必去跟耶律阿保機作比。
他仰天大吼,「朕是天子,誰能奈我何?!」
儀坤州、黃龍府要是割讓給大唐,契丹頓失南面、東面軍事重鎮,日後大唐一旦相對契丹用兵,面前將是一馬平川,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有一百種方法將大軍送到西樓,這就更不必說還要割讓饒州了——饒州可就在西樓眼皮子底下!
耶律德光死死盯著李從璟,「這不可能!孤王絕對不會答應!你休想!」
李從璟很認真的點頭,「去的是安北營,彭祖山領兵。另外,還有營、平二州邊軍相助。」
李從璟撇撇嘴,「別說的這樣大義凜然,你已經沒機會了。你不願答應孤王的條件,自然有人會答應。」說著,他稍稍前傾,目光沉了兩分,「還有,勸你不要再口口聲聲魚死網破,你要想打,你就一直打就是了,孤王奉陪到底!」
時間已經很晚了,再過不久就要天亮,在這一夜中,耶律倍也接到了和耶律敵烈一樣的消息,他也知道了數不清的唐軍,正如漲潮的海水一般,鋪天蓋地向西樓襲來。
耶律德光慘烈一笑,「孤王與秦王本是盟友,孤王興兵西來,也是因為耶律倍不遵與大唐昔日協議,妄起刀兵,破壞草原秩序,秦王深明此理,故而才願與孤王聯手。今日孤王前來,正是想請秦王相助孤王,共破賊軍,共滅賊子,恢復契丹安寧。」
李從璟懶洋洋的坐下,「耶律德光,閑話休敘,你要與耶律倍相爭,那是你倆的家事,孤王不想參与。所以你的請求,孤王拒絕!」
彼處,耶律倍看著自己的部曲和圖書進攻耶律德光所部,雙目中閃動著極度的仇恨,火光下,他的臉色猙獰扭曲的如同厲鬼。
但眼下不同了,契丹軍已經無法輕易擊敗唐軍。
若是唐軍果真只有盧龍一軍也就罷了,畢竟弱,即便紐帶不牢靠,也能將其擊敗。
看那動靜,分明就是有人突襲他的大營,突擊他的大軍后陣!
李從璟動也不動,「都說了這是你倆的家事,孤王不會相助於你,自然也不會相助耶律倍。」
他方才就覺得奇怪,為何李從璟要調安北營和營、平二州的邊軍攻打黃龍府,而不是讓渤海國出力,現在總算是明白過來,原來李從璟打的就是要將黃龍府收入囊中的主意!
「你不助我,還要談什麼條件?」耶律德光咬牙切齒。
不是因為他耶律倍天資不好,而是因為耶律德光天資更好,所以耶律德光漸漸取代他的分量,直到成為本該是他來擔任的契丹兵馬大元帥!
他不服!
他的吼聲豪壯,激昂,慷慨,不可一世。
耶律德光臉色大變,「難道秦王要相助耶律倍那賊人不成?」
他們都忘了他耶律倍曾今的付出與血汗!
然而,突然有一日,一切都變了。他不再受耶律阿保機重視,不再受群臣敬仰,許多人都開始疏遠他,許多人都開始與他作對,他經歷陰謀,他經歷險惡,他經歷背叛,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耶律德光!
「好了,談條件吧。」李從璟擺擺手,「孤王沒空跟你瞎扯。」
眼看耶律德光部曲四下潰散,橫屍遍野,耶律倍瘋狂的笑起來,他舉著火把,就像舉著神明之力,肆無忌憚的大叫起來:「殺光他們!殺光這幫逆臣賊子!契丹是朕的,天下也是朕的,誰敢覬覦朕的皇位,誰敢動朕的江山www.hetubook.com.com,朕就要他死!要他們全部都死!」
那是他千辛萬苦換來的地位,也是本該屬於他的地位。
命運不公!
「你這狼心狗肺之輩,竟然恬不知恥投靠唐朝,難道在你心裏就沒有一點家國大義,全然只有一己之私,只想著自身功名權力?!」耶律德光心中不平。
「你……你竟然不顧協議,派兵去了孤王的黃龍府?!」耶律德光大驚。
因為耶律德光更像耶律阿保機,所以深受他的喜愛,因為耶律德光是述律平的幼子,所以更受她的袒護!
自登基為帝以來,耶律倍殫盡竭慮,日夜勤政,清心寡欲,甚至連皇后都無暇冊封,只是一心強大契丹,恢復耶律阿保機的霸業,他有什麼錯?
但他還是沒將李從璟的陰損認知完全,因為李從璟開始提條件了。
身為耶律阿保機長子,早年他隨耶律阿保機南征北戰,浴血廝殺歷經無數險境,吃下無數苦頭,受過數不清的傷,助耶律阿保機蕩平四方,立下赫赫軍功,而他本身又是天資不錯之人,在軍事政事上屢有諫言,被耶律阿保機所採納,而後收穫許多利益。
原本,耶律德光和耶律倍還有合力共拒李從璟的機會。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在耶律德光軍中的眼線傳回一條重磅消息:耶律德光消失在陣前,不知所蹤!
他甚至聽到風聲,耶律阿保機和述律平商議,等到再打下一片疆土,就封他去做一個藩王,讓耶律德光取代他的儲君之位,來做契丹的皇帝!
李從璟站起身,哂笑一聲,「耶律德光,你考慮清楚。現在你已經輸了,輸得徹徹底底,你還有什麼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孤王說過,爭要爭大勢,贏也要贏大勢,孤王佔據了大勢,你還拿什麼和-圖-書跟我談?」
無論如何,都比契丹根基大損、完全受制於人要好——如果心系家國的話。
李從璟揮揮衣袖,「既然如此,你回去便是。耶律敵烈,替孤王送客。」
但耶律德光背叛了他,述律平再度背叛了他,就連他一手栽培、大加器重的耶律敏,也背叛了他!還有那些平日受他君恩的勇士,也有那麼多背叛了他!還有那麼多受他厚遇的臣子,韓延徽、耶律敵烈,也都背叛了他!
又或者,形勢對契丹太不利的話,耶律德光就乾脆打出勤王的旗號,與耶律倍同戰李從璟,那也名正言順;又或者,耶律德光直接調派一支軍隊給耶律倍用,也不是一絲可能性都沒有。
他有什麼錯,卻落得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真真是,陰損到了極致!」耶律德光在心裏罵道。
李從璟聳聳肩,「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多言。」
眼見耶律德光所部猝不及防,被自己的皇帝軍殺得鬼哭狼嚎,耶律倍眼中的嗜血之氣越來越重。
凡此種種,多不勝數,正因如此,耶律阿保機稱帝之後,他被立為皇太子。
李從璟笑道:「我不助你,天經地義。但你要我不助耶律倍,可不得付出點什麼?還有,日後你要入主西樓,怎麼都得孤王點頭,你豈能沒有表示?」
耶律倍數度反抗,卻根本毫無作用。
就在這時,耶律德光的后陣,突然火光大盛,喧囂大起。
然而,李從璟早不讓大軍露出痕迹,此時才突然調來,為的就是不給耶律德光與耶律倍為國難而死戰的機會,若是彼時唐軍大舉襲來,耶律德光還沒到西樓,大可引兵退回黃龍府,逼得耶律倍跟唐軍死磕,那樣也就不會有耶律敵烈的謀私,唐軍的形勢就要嚴峻得多。
此時的聯手,和_圖_書註定紐帶不牢靠。
耶律敵烈方才也被李從璟的話震驚得呆住,他就算再敢想,也想不到李從璟是這樣的用心,驚駭之餘,他不禁感到慶幸,暗道還好老子明智,及時抱住了秦王的大腿。
他的部曲頓時大亂!
他想到了他這一生的遭遇。
耶律德光氣得直欲吐血。
耶律敵烈人老皮厚,冷笑道:「耶律倍西征,你就興兵來攻西樓,想要奪取皇位,老夫也想問一問,你心裏可有家國?左右不過跟老夫是一丘之貉,你有什麼資格嘲笑老夫?」
而他的臉上,卻落下滾燙的淚水。
「你要什麼?」耶律倍知道這是題中之意,這才是他今夜來此的目的,至於所謂讓李從璟助他,他也不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
李從璟嗤笑一聲,「孤王也不妨告訴你,最遲後日,你就會接到黃龍府的軍報。那時候,你就知道黃龍府在面對什麼,你再來跟孤王說說你的後手,看孤王聽是不聽。」
憤然出帳,耶律德光在帳外著甲,耶律敵烈就在旁邊看著他。
「李從璟!」耶律德光一拍案桌,「你不要太過分!你真當孤王不會與你以死相搏,魚死網破?」
耶律倍終於無法忍受這種背叛,他憤然選擇與李從璟合作。
耶律德光沉下臉,「秦王是打定主意,要坐山觀虎鬥,收受漁翁之利?」
李從璟看著耶律德光,開始解釋「獅子大張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要想成功登上契丹皇位,你只要答應大唐兩個條件,不多。其一,割地。儀坤州、饒州、黃龍府,都要交割給大唐。其二,登基要接受大唐冊封,並且向我大唐皇帝稱子,也就是說,契丹皇帝得稱呼大唐皇帝一句『父皇』!」
耶律德光臉色大變,彼處可是他的大營!
耶律德光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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