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來說，數百上千年，本就太過漫長了。
「你個官二代，我為什麼要瞧不起你？」
周舟有點哭笑不得，搞不懂這小丫頭的三觀，他恍然道：「你這一身法器、寶物，都是你父王搜集的？」
心中雖然有些悸動，但這不安並不強烈。周舟心中毫無畏懼，只有些許怒火。
假設那條小蛇是灰滕道人的門人弟子，或是子孫後人，身上還說不定有什麼寶物。
修士爭鬥依靠法器、法寶，這些都是由來已久的觀念。修士修道，自身乃是基礎，若是道軀被打破了，道基也就毀了。
周舟的道心那叫一個不穩。
給人希望，很容易讓人陷入更深的絕望。這個道理周舟當然懂得。
哪有幾個修士，會輕易「以身犯險」，大多就是打出法器、靈符、術法，你打我防、你防我打。這樣，就算拚鬥輸了，也可留一線逃脫的生機。
周舟喃喃著，目光注視著青色天空的遠山，稍有些出神。
「嗯？」周芷燕愣了下。周舟已經伸手抓住了她手中食盒，輕輕用力接了過來。
窗外，田大牛和沈老頭同時縮了縮脖子，典型的做賊心虛。
周舟的輕笑聲落在她耳旁，一隻大手，也輕輕拍在了她頭頂。
「又找我做什麼？」周舟懶洋洋地問了句。
「我哪有麻煩事。」周芷燕低頭說了句，手指纏繞著胸前的一縷秀髮，「到是你，不像平日里那麼無理，也懂得關心人呢。」
怎料，她今天竟然沒反唇相譏，反而抿了抿嘴唇，抬頭注視著周舟。
「關你什麼事！」周芷燕轉身揮了揮小拳頭，手掌朝著周舟的脖子比了比，呲出兩隻小虎牙。
「你……」周芷燕有點氣惱他這種態度，相處久了，她「開口必須刁蠻三句」的說話方式，周舟早已經挺順耳了。
這是日常的，田大牛和周芷燕在小店門前「比武」。
心中的這份不安……莫不是，那蛇修沒死，有什麼手段給他逃了？
這狂放的喊聲，自然是來自矮個子光頭壯漢，田大牛。
「嗯，斷了仙緣，再也不能悟道修道啦。」周芷燕輕嘆著，對著周舟勉強露出些微笑，但笑容中諸多苦和*圖*書澀。她繼續說著：
是了，他第一次出手時，殺了那條五蓮山的蛇修弟子，將對方直接燃了灰燼——中土世界的修士門派為了增加各自勢力，存在一些妖修也很正常。
周芷燕回了她居住的客棧，買了幾樣飯菜、拿了一壺好酒、三個瓷杯，帶著周舟向後山走著。她神情落寞，一言不發，眉目間有點化不去的愁楚。
自己那時道行更淺，離火訣所能駕馭的火焰，也只是比尋常火焰猛烈了些。雖摻雜了靈識之火，但遠沒達到神火級別，對真靈無傷。
……
「嗯，父王用數不盡的黃金，費了諸多周折，才收了這些。」周芷燕不由苦笑，「甚至，父王還為我尋了一顆『道融丹』，又不知被誰蠱惑，讓我吃了這顆丹藥，直接邁入了道融境，從此……斷了仙緣。」
「口無遮攔！」
周芷燕哼道：「若是讓你看去身子，你又不會娶我，我豈不是只能有自盡了！」
「你能陪我半日嗎？半日就好。」
周舟板著臉道：「好歹也是個郡主，矜持點。」
兩根玉指點在田大牛的光頭上，銀鈴笑聲中，周芷燕反身再次退開，氣的大牛連連狂吼，就要真元全開滅了這小妞。
「斷了仙緣？」
替天使妹子……
「去吧去吧。」正在那優哉游哉喝酒吃肉的沈老頭，搖頭晃腦地感慨了句：「年輕人，就是朝氣十足啊。」
「嗯。」周芷燕也深知這是關乎她今後能不能修道的大事，不敢怠慢，進入平日修行的狀態。
「哦。」周芷燕悶悶不樂地回了句。
「有點癢……」
這一晚，周芷燕常住的那處客棧，她布置了許久的閨房內。
周舟和沈老頭交談之中，也得知了許多和爭鬥有關的常識。比如，有很多手段可以護住真靈，去投胎轉世，或者奪舍再生，又或是藉助天地靈寶再重塑道軀。
近身戰，在洪荒並不流行。
「我無顏回去見父王，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在這裏一住便是兩年。我本想將這紙鳶送到父王、母上身旁，告訴他們我進了仙門，但要斷絕俗世關聯……然後便去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https://m.hetubook.com.com等死算了。可我……」
「要去哪？」周舟問。
「修道多災難，苦難未嘗不是對自己的一種磨難和修行，小郡主。」周舟始終在笑，「我給你這紙鳶半個月了，你竟然還不用。給家人去一封書信吧，至於你吃過道融丹、仙緣被斷，我或許可以幫你。」
周芷燕低頭道：「我生在俗世王府，是王令冊封的郡主……你會為此瞧不起我嗎？」
應該是「媛兒的忌日」的原因。
看她這樣，周舟不知怎麼，就想讓她開心些。一前一後走了一陣，直到出了坊鎮，周舟又道：「田大牛呢？」
怎料周芷燕神色更是黯淡，喃喃道：「父王自幼對仙痴迷異常，但資質不足、又有皇族血脈禁令，始終無法修仙。他便將一身心血都傾注在了我這女兒身之上，三年前，就差一群侍衛，將我送到了這邊。」
「你平時洗澡都穿這麼嚴實？」周舟睜開眼，似笑非笑地說了句。
「不知道，早上想找他比斗，也沒看到人影……」
「嘿！接我這一拳！」
「你過來！」田大牛咬牙道，「我們再來打過！」
「你……你存心捉弄我是不是！」周芷燕臉蛋通紅，咬牙罵著。
伸手扶著白色蛋殼，周舟心神漸漸平靜，將目光落在了街路，正有些悶悶不樂，朝小店走來的周芷燕身上。
「打！我早晚能堂堂正正打贏你這蠻牛！」
「你、你混蛋！」周芷燕羞怒地跺跺小腳，朝著後山跑著。
「你這模樣，我還真有些不習慣……我那是想家，也不算心事。」周舟輕笑著，「雖然我不太喜歡管閑事，但和你畢竟認識一場，又是本家，有什麼煩心事就告我一聲……僅限舉手之勞的那種。」
想家的時候，唯有身旁的天使蛋能夠陪著他，能緩解他心中泛起的苦悶。
誰知周芷燕鬼靈精的很，轉了個身，直接閃到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周舟身後，田大牛的凶勢瞬間散了。
剁了你丫的！
周舟暗自搖頭，掌控數十股水元，慢慢侵入了周芷燕身體各處。
田大牛撓撓頭，低聲問了句：「老沈頭，我也想讓周大哥做我wｗw•ｈeｔuｂoｏｋ.ｃｏm•cｏm道侶，你說怎麼樣？」
「父王？」
雖說，他只要隨便找個門派，安穩修行參悟太清道，有玄都護持，成仙很是簡單，但那也需要漫長的時間。
「有什麼異樣嗎？」
身為修士，竟然還要用身體碰撞來決出勝負，在周圍駐足觀看的那些修士眼底，或多或少都帶著些鄙夷。
雖說，把那條蛇燃成了灰燼……
周舟笑道：「在我家鄉，男人幫女人提包拎東西是常態。」
「小小的坊鎮，竟然困住我兩個月之久……沈老頭這坑人的老傢伙，之前肯定是誆我了。」
她的靈識之火，只是淺淺的一層將她身軀包裹，淺藍色的火苗不過半寸高。周舟手掌覆蓋的部分，周芷燕刻意避開了。
打蛇不死，很容易反被咬一口。
周舟抱怨一句：「你們打架就打架，能不能別吵吵，擾人清夢就是犯罪懂不懂！」
「誰會沒個心事？你不也常坐在屋檐發獃嗎？」周芷燕幽幽說著。
「好、好了。」
「大家都是修士，不要這麼死板……欣賞下也是不錯的。」周舟口中說著，伸出左手附在了她背上，「放鬆心神，放出你的靈識焰火鍛鑄道軀，我會借用水中水元，感受你身體變化。」
「你還打不打了！」田大牛囔囔著。
運轉枯木訣，繼續心神沉入了太極圖中，參悟太清道。
周舟提步跟上，步伐悠閑，始終跟在她幾丈之後。
她脫下了羅裙，僅穿著貼身小衣，面色酡紅地坐在了浴桶中，長發披散在水面上，緊緊閉著的雙眼睫毛輕顫。
「節哀。」
「哭花臉可就不可愛了。」
道融丹、紫元丹，這類能幫修士提升境界的丹藥，非仙人不可煉製，但在中土修士手中，還是有這些丹藥流轉的。
周舟想岔開話題，「你是個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嗎？出門尋仙還要帶著侍女。」
不過她模樣也太安靜了些，反倒是讓周舟有點不太適應，周舟開口道：「我來提著吧。」
但他背後有玄都大法師，他想著，下次見到師父，詢問下有沒有解除「道融丹」副作用的法子。憑玄都之能，定不會束手無策，所以他才敢給周芷燕如此希和*圖*書望。
「嗯……」
說到此處，她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但眼眶已是泛紅。她將那隻紙鳶拿出來。
道融丹？
灰滕道人，不，那條灰滕大蛇，哥早晚要去了卻這段因果！
「侍衛們拚死護著我，走了三五個門派，但那些門派得知我吃過道融丹之後，只允我做個門人弟子，卻是沒修士肯收我為徒。等我到了這處坊市，媛兒也離我而去，只剩我一人。」
「行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周舟將天使蛋收起來，從屋頂跳了下來。看周芷燕神態有些落寞，周舟調笑道：「先說好，出賣身體和尊嚴這種事，我是不會屈服的。」
一隻大手，將周芷燕的小腦袋直接摁住。
這一副有點含羞帶怯的模樣……周舟心中納悶，她今天這是怎麼了？
「後山埋的是我的侍女，也是我最親近的人兒。」周芷燕不等他問，自顧自地說著，「她陪我跋山涉水來到這地界，終是熬不過疲累病苦……」
靈台微微閃動，周舟開始思索這絲不安的來源，不久便有了結果。
「掌柜的！我出去逛逛！」周舟朝著小店裡面喊了聲。
周舟：「你有心事？」
「怎麼捉弄你了？幫你歸幫你，親嘴接吻肌膚之親什麼的，還是免了吧。」周舟一甩衣袖，「男女授受不親，哥可是個很正經的修道者！」
周芷燕反倒是臉蛋一紅，輕啐道：「剛不喊你變態道人了，你就開始暴露本性。你怎麼，這般沒規矩！」
對於資質低下，如沈老頭這般的修士而言，這無異是延壽的仙丹。但對於一心求道、追求更高境界的修士而言，這卻是無比的劇毒。
他揮拳砸向了丈外的瘦弱少女；這聲吼不過是虛張聲勢，下手並沒有幾分力道。
……
靈識竟然這麼弱？
周舟不由想起了自己救下的那紫衫女子，還有那顆得自五蓮山小蛇的紫元丹。紫衫妹子也曾說過，紫元丹效果是「一次提升之後，境界難有寸進」……
最後這種情況，非仙不可為，比如那位後世家喻戶曉的哪吒，便是被她師父太乙真人用蓮藕所救。
嘖，憑你還想占哥便宜，再發育兩年吧。
「後山，今天是媛兒的忌日和*圖*書。」
事有反常必有妖！周舟已經做好抱著天使蛋跑路的準備。
「多說幾個形容詞，咱們這種對話，很容易被窗外偷聽的那倆貨誤會的。」
或者應該說，對她第一印象差到了極點，那她身上少許優點，諸如可愛、心思單純這些，都會漸漸為她加分不少。
周芷燕目光悠然，小巧的蓮足踩著七星步法，朝著斜後方閃躲。等拳勢去盡，她又翻身折返，如同一隻靈活的雨燕。翠蘿衣裙飄舞間，髮釵輕晃、衣帶曼曼，倒也有幾分清艷。
聽著周芷燕和田大牛的吵鬧聲，周舟伏在桌子上，開始參悟水火雙訣，體悟太極妙圖。
沈老頭吃了一驚，瞪著滿臉認真神色的田大牛。不等他開口，一隻水元凝成的巨大巴掌從房內拍來，砸破了木窗、土牆，直接將兩人拍飛。
咱修士，也有這麼重口的？
這無往而不利的「摸頭」仙法再次發揮了奇效，周芷燕抬頭看著站在面前的這個年輕道人，目光多了幾分茫然和柔軟。
這也是隨遇而安的一種境界，隨便找個地方就能混下去，活的愜意滋潤。其實，他也是有些茫茫然，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去往何處、去尋何人。
回想自己走出青崖之後的經歷，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安。
他問：「感覺到了沒？我已經進去了。」
就是直呼別人名字，也不加個「道友」、「兄」這種敬語，有點無禮啊。
周舟訕笑兩聲，咱倆一直是誰在無理取鬧的。
「周舟！」
周芷燕眼中果然亮起了些許亮光，她擦擦眼淚，看著面前的年輕道人，突然輕輕踮起腳尖……
看樣子，是因為感傷逝去的故人，才會有這般情緒。
沈老頭嘿嘿笑著，低聲道：「周小子倒是好福氣，那小丫頭雖然刁蠻，也是個美人胚子，做他道侶算是讓他撿了個便宜。」
「來來來！我讓你知道什麼是以力壓人！」
周舟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站在浴桶旁閉目靜心，等水聲停了，他才問了句：「好了沒？」
周芷燕跳到了桌前，小臉蛋一仰：「如果不是你這一身蠻力，或是我手中拿把神兵力氣，你剛才可就隕了！」
接觸的越久，周舟對她的感官也有了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