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周芷燕還有些挂念，磨蹭了一陣方才離去。
「好好好，這草屋茅舍，讓郡主大人受委屈了。」
一筆、一橫、一勾……像是在書寫著某種古老的字體，又像是在胡亂進行著一副雜亂的畫作。
這處草廬，已分給了周舟和周芷燕，算作他們在歸青宗的「洞府」。
這一沉浸，可就了不得了。
周舟這一參悟，就是三日的光景。
陽光鋪入香閣，被那層水元折射散光，讓屋內如同水下的光影。
此正是太極圖鎮壓靈台的功效。
「喊周舟不就行了……為什麼是跟班……哥哪裡小了。」某個快不省人事的男人胡亂答著。
歸鴻子見狀，拂袖在周圍布置了十六道青色的三角小旗，周圍洋溢出一股雲霧。他也沒出聲，飄然出了陣法範圍，嘴角露出些微笑。
靈光微微閃動，讓他將那兩座複雜的陣圖其中之一，用靈識化線，慢慢呈現。
「咋了？」
「在我家鄉，十八歲還是上學的年紀，不過在學校也都不安生。」周舟自顧自地說著，將被子抖開，慢慢蓋上，嗅著幽香。「不會做針線活就別操這份心了，買現成的不就好了。」
若是普通修士，單是參悟著陣圖的過程，只一遍，靈識不是被凍結、便是被火焰點燃。
他看過了許多關於金丹的見聞，大概知道了凝結金丹的步驟、過程，卻無法悟得凝聚金丹的門檻。
這歸青宗，偷玫畫的丹藥難道是特色風俗？
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吸引，不用去刻意構思，那陣法圖案像是烙印在了他腦海深處，被靈識一點點構造了出來。
「我不小了！」
夜月明，蟲鳥鳴。
內外兩間的破爛傢具早就沒了蹤影，外間增加了一個軟榻、兩床新被，八仙桌、老爺椅，還有棋座、花瓶、琴台、屏風……牆壁上掛著兩把寶劍，擺放的位置也十分考究。
青丹峰上的雜院弟子，大多在葯谷居住，平日里跑腿打雜，給一些親傳弟子、門中長輩煉丹時打打下手。
兩座大陣，一陰一陽，刻在了這古怪的石盤上，兩面各有一太極雙魚的圖案，似乎便是兩座大陣發動的關鍵。
「是、是。」
周舟有靈台和_圖_書太極圖鎮壓，有控水、離火雙訣在身，方才能不受陣圖破裂時元氣反噬的影響。當然，這反噬，也只是他無意間飄離軀體的靈識所引動，本就算不得什麼威力。
她縮在被子中，那雙烏黑明亮如同寶石的大眼，一眨一眨的，像是夜空不小心跌落在凡間的星辰……
「會什麼？」
迎著陽光而立，呼吸吐納、靈識伸展，他循著這天地間的一絲躁動的元氣，尋找著火的道理。又體會著還沒完全散去的涼意，輕撫著水的痕迹。
反正他已經可以辟穀不食，當初悟道三年都沒什麼大礙，更何況是短短三日。
倚著天使蛋，蜷縮著左腿，膝蓋上搭著左手，手指跳動著兩顆火苗，輕輕拋動著。
如何布陣？周舟不知，他現在參悟的只是這石盤的奧妙。
直到臨近中午，背後的太極道圖方才緩緩散去，周舟口中吐出一口濁氣，體內真元奔騰流轉，結束了稍有些漫長的早課。
周舟的靈念「提手」，靈台卻突地一震，那一根根靈識凝集而出的紋路，突然朝著四面虛無快速延伸，陣法被驟然放大。靈台各處湧出了刺骨的寒意，一根根冰棱恍若實體般，幾欲將他靈台冰封！
閉目吐納，雙手伸展時，自成陰陽脈絡。
在這裡會客倒是不錯。
隨手一揮，一抹水元滅了內外間的燭火，也將草廬的門戶遮蔽，算是關上屋門了。
起身，站在裡屋門前向內看了眼，周芷燕縮在被窩裡香甜的睡著，應該是做了什麼好夢，嘴角還露出甜甜的笑容。
周舟板著臉，嚴肅批評道：「你這是不可取的享樂主義，這種環境怎麼能讓人勤奮修道！」話還沒說完，他已經神奇地出現在了外間的軟榻上，躺下去之後，又舒服地哼唧兩聲。「這床不錯，比躺地上舒服多了……嗯，這裏也有幾分家的樣子了。」
「客人是要易物還是賣法器……啊？」
開始的時候，他不斷在靈台構築陣圖，分別推演兩座大陣。身上時而被寒冰覆蓋，時而被烈火包裹，衣衫也只剩了材料特殊的法器長褲，短衫早就化作灰燼了。
周舟大為好奇：「和誰啊？」和-圖-書
「啊？」老沈頭頓時哭喪了個臉，還沒來得及問去哪，那老嫗捏了個法訣，他眼前的光影就已經轉換。
嘿，大半個月了，終於又有人上門送黃金了！
會須一飲三百睡，但願好夢不復醒。
這圓盤不分正反，但陰陽兩面的兩座陣法，卻又有各種細微不同之處。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周舟勾畫之中，心中也對這陣法多了些許明悟。
周舟能聽聞，卻沒有將這些事映入腦海，他的靈台之中，一座龐雜而繁複的陣法紋路，已經完成了大半。
將天使蛋收了起來，周舟盤腿坐著，托著下巴坐在那開始思索。
有個睡不著的小小人兒，對著房外的漢子進行精神污染。
「抱歉，忘記你年紀還小，不懂這些。」周舟咳了聲，「忘記剛才這兩句對話吧。」
可這陣圖太過複雜，若是用筆去畫，又太過麻煩。不過，懶人自有偷懶的法子。
「沒事，沒事，又忘記你還小了……」周舟那個汗，像是在高中班裡講葷段子，被純潔的班花給白了一眼。
周舟睜開雙眼，靈識外涌，發覺自己渾身都被冰封了起來，左手湧出一團火焰，身上的寒冰頃刻融化。
「你真是……木頭疙瘩。」
「參悟罷了，修士都會有的，看他這種狀態，卻也很是難得。」
周芷燕抱著枕頭倒在床上，一隻眼偷瞄著外間的周舟，小聲喊著：「周……」
「沒。」周芷燕扭過頭，將自己臉蛋埋在枕頭上，「被子都是我摸索著做的，可能不太舒服。你要不習慣，就、就扔到衣櫃里吧。」
「誒？你在這裏坐著發獃嗎？怎麼不理人呢，嘻嘻，我動你的寶貝蛋咯。」
從見到這圓盤的一瞬開始，他就知道了：
「你怎麼不裝個門？」
她抱住了柔軟的圓柱狀枕頭，臉蛋微紅，小聲道：「我嫌這裏太小，這樣看起來還能大點……不行嗎！哼，本郡主當初的寢房，比這大十個還不止呢。」
他吐出一口鮮血，面色有些蒼白。這不是受傷，而是剛才他調動火焰魚眼的力量時，火系真元和體內殘留的那股寒冰氣息有了衝突，太極道圖隨之將兩者歸納梳理，恢復了水火平www.hetubook.com.com衡。
周舟笑著調侃了句，挪挪腦袋找個舒服的姿勢；習慣了不用枕頭，這柔軟的圓枕反而讓他有些難受。
元力波動，在他身周時隱時現；僅僅只是用靈識推演，那些紋路卻已經透過靈台，勾動了微弱的天地元氣。
「周舟，我以後喊你什麼？小跟班怎麼樣？」
或是一份機緣未到，又或許，他這道軀距離圓滿還差了許多境界。
一股模糊的氣息從他背後蕩漾而出，凝做一個淺淺的太極圖案，如同一抹煙霧，卻不會被風吹散。
這圖案慢慢旋轉，溝通陰陽、明悟道理，讓周舟心神寧靜，沉浸在修鍊之中。
「無恙，謝師兄護法。」周舟對著歸鴻子笑著點頭，面色一點點恢復紅暈。他拿著這石盤，想著剛才自己快將最後的大陣構造完，卻功虧一簣時出現的一絲感悟。
等她看到外面那人，睡夢中手邊還緊緊抓著的曲元袋，眸子中又多了幾分幽怨；而又想到了什麼，這份幽怨又很快消散。
「圓滿、圓滿，怎麼才算是圓滿？師父說的是，道沖，而用之有弗盈，圓滿不必太滿嗎？到底什麼意思……」
夜深人靜，周芷燕那雙明亮的眸子久久不能閉上。她翻來覆去，卻總是看著外間床榻。
周舟靈台漸漸清明，慢慢地睜眼，體會著一夢之中靈識所悟之境，又隱隱有所得。體悟自身，道軀比之昨日，再次精進凝練了一絲毫。
周芷燕擔心地問：「他會不會有事呀？」
「亂看什麼！當心將你眼珠子挖出來！」那老嫗惡狠狠地罵著，嚇得沈老頭各種哆嗦。
周舟心念一動，靈識浸入靈台，開始推演構造這些紋路。用靈識想象去畫陣圖，豈不是簡單多了。
……
「我都快十八歲了！早就過了出閣的年齡，在坊鎮上，就行過成人禮了呢！」
一陰一陽，這石盤果然是出自太清門人之手，而這兩座大陣都有差不多千多勾線、幾十處圖案，每次嘗試構築，都要花費他半個時辰。
「師弟，可無恙？」歸鴻子在一旁關切地問著。
等他看到站在月光下，那羽衣霓裳靜立的蒙面女子，就算是活了百多歲了，也是忍不住呆在那和*圖*書。
此物，於他有大用。
周舟含糊地應著：「是是是，郡主大人安康，我先睡了，今天沒睡成午覺，修為增進不夠嘍！」
外間正中有個兩尺高的香爐，裏面冒出淡淡的馨香，讓人精神很快就放鬆了下來。
這念頭剛泛起，周舟還沒來得及驚駭，太極道圖微微旋轉，一股玄妙的氣息在靈台蕩漾開來，那寒意霎時間煙消雲散，化險為夷。
周舟雖然能夠聽聞，但心神卻沉浸於那陣圖紋路，沒有應答。
那石盤，似乎另有來頭……
躺在床上，扭頭就能看到內間的床榻。周芷燕似乎是故意這麼安排的，內外間沒有房門阻隔。
耳旁似乎能聽見周芷燕的說話聲：
「怎麼樣？」周芷燕轉著圈，似乎劍舞還沒跳夠，輕飄飄地坐到了內間的軟榻上，拍拍床邊，「本郡主的布置還不錯吧！」
妍兮笑道：「我剛想讓芷燕教我那劍舞哩……咱們去玫畫師叔那吧，我去給你偷幾顆丹藥。」
若是真有人觸碰到天使蛋，他道心定會顫動，也會立刻從這種玄妙的境界擺脫出來。
在外面看，這草廬依然是挺寒酸的，讓周舟有種想高唱一曲《陋室銘》的衝動。但走入草廬，這內里卻是大變樣；四面牆壁上掛了淺藍色的布幔，頭頂的草棚也被塗抹了不知何種材料，地面都用軟木板鋪陳了一遍。
「哼！本郡主大發善心給你做了，你用著就是了！哪來這麼多說道！」
「睡吧快，想當郡主就回王府，我可不給你當跟班，你當我跟班還差不多。」
這陣圖上面的紋路……自己把它們畫下來，會有什麼反應？
「嗯，男孩子在你這個年紀的話，也算不小了。」
周舟扯過薄被，剛好看到了內囊上有個指甲蓋大小的殷紅血跡，「這上面的血跡是怎麼回事？染血的被子……嘖，這很容易讓人誤會唷。」
「周師弟資質悟性果真非凡，能解開那陣法謎題也說不準。」
咔！
而同時煙消雲散的，還有周舟辛苦構造而出的那複雜的法陣紋路……
很是神奇。
沈老頭的千年小店，周舟走後，這裏再次淪落到了蛛網遍布、昆蟲安家的境地。
不知過了多久，歸鴻子的聲音也和_圖_書在他耳旁出現：「師弟這應該是在參悟這陣圖，莫打擾了他。周師妹，妍兮，你們便自行去吧，我在這守著他。」
「呼！呵——」
「要門做什麼。」周芷燕哼了聲，脫了布靴，解下了小腳丫上包裹著的綢襪，粉色的腳趾調皮地打鬧著。
這是冰棱破碎的動靜。
等金烏升起，這草廬——卻是，稱之為香閣更貼切。
「什麼和誰？你說明白些，我聽不懂呢怎麼。」
「咳！」
危險！
所謂的雜院，只是泛指雜役弟子居住的區域，並不是指何處院落。
想不通就不多想，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反正修為每天在提升，道軀也不斷地被鍛鑄，總歸有圓滿的一日。在曲元袋中，將昨日得到的殘破陣圖——那石盤拿了出來，裏面也就剩下了幾件周芷燕給他的道袍。
有進步便是好的，他從沒想能一蹴而成。
像是只睡熟的貓咪。
「可是，我又不想回去了呢，離開坊鎮的這段時間，才是最開心的……唔……」
內間則被布置成了女兒家的閨房，淺紅的梳妝台、紫木衣櫃，牆上有幾幅山水畫卷，角落還有一個小小的書櫥。
一隻拐杖地尖端頂在了他脖頸上，這拐杖的主人冷喝道：「你就是老沈頭？」
「誤會？誤會什麼……」
老頭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雖然只是個靈識道人，但他靈識分佈在這間店內也沒什麼問題。等一人踏入，他嘴角露出了一絲只屬於奸商的微笑，慢慢地坐直身體。
「隨我走一趟吧，我家小姐有請。」
但，當他在靈台虛無空間中刻下了第一筆之後，心神就不自覺沉浸其中。
「你這丫頭，無憂無慮些過活，也是挺好的。」
好美的女子。
怪不得周芷燕非要拉著他回來一晚，若是他不回來，這丫頭辛苦了一個月布置的草廬，豈不是沒人誇獎了。
周芷燕倒是聽明白了這一句是什麼，氣呼呼地對著周舟一陣磨牙。
臨近尾聲，還有最後一筆。
「跟班算是大發善心了！哼，本郡主在王府的時候，好多好多人都想當我僕從呢。」
周芷燕小聲嘀咕著：「別人做的被褥，怎麼能隨便拿來用。按理，被褥都是女兒家出閣前……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