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倫斯眼神微微閃了閃，再次看待蘭斯時，顯然多了一抹慎重，他把翹起的二郎腿放了下來，然後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由始至終都十分有禮貌，但此刻卻多了一分尊重，「也許這是一個好主意，專業人士對於選角總是有著不同的看法。」特倫斯彷佛沒有聽出蘭斯的話中深意一般，只是順著蘭斯的話繼續說了下去，「不過，我想在討論之前，你需要一些參考，我們手中恰好有一批非常出色的演員，而且湯姆對他們也都有很好的印象，你可以先看一看他們的資料。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隨時都可以安排試鏡。」
蘭斯卻也不慌張，呵呵地輕笑著點了點頭，「這是一個好主意，也許我應該和湯姆好好分享一下，關於這次項目選角問題的相關意見。」
同時，特倫斯提到目前演員陣容只有湯姆確定了下來，並沒有提及蘭斯。他顯然不可能不知道最新進展，卻依舊選擇了這樣說，無非是兩個可能，一種可能就是在威脅蘭斯，只要湯姆改變主意，麥克斯的角色還是可能發生變數；一種可能則是表示了對蘭斯經紀合約的志在必得，而蘭斯也將以「創新藝術家經紀人」的藝人身份加盟這部作品的演出。
特倫斯居然直接就扯開了客套，沒有任何遮掩地直奔主題，彷佛要逼迫蘭斯現場表態一般。這著實是一招令人料想不到的棋。坐在旁邊的阿爾伯特看到畫風突變，手心都不由為蘭斯捏了一把汗。
蘭斯微微聳了聳肩，「如果是合作夥伴的話，我必和_圖_書須鄭重對待，不是嗎？也許我需要一點時間清洗一下汗臭味，然後更換一套衣服，否則被攔在正規餐廳的門口，這可不是談判合作的正確開始方式。」輕鬆詼諧的話語讓特倫斯和羅蘭都笑出了聲來，「如果是朋友的話，那麼今晚我們將會在這裏舉辦一個披薩派對，結束這一整天的辛勤勞動，那麼，朋友自然是受到邀請的。」
特倫斯不僅沒有緊張，反而是看了看坐在旁邊的羅蘭和威廉，呵呵地笑了兩聲，然後身體微微靠向了椅背，翹起了二郎腿，放鬆自若的姿態表現出了他不為所動的自信，「噢？我沒有看出這其中的區別來。」
這句話明顯就是在自嘲，他們不是蘭斯的朋友，湯姆才是。但事實上卻是在諷刺蘭斯。
但不管是哪種可能，特倫斯所展現出來的強大自信，幾乎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姿態宣告了他的強烈存在感。
所以，特倫斯的信心和強勢是有根有據的，而且他沒有居高臨下、也沒有盛氣凌人，相反依舊是帶著友好和善的笑容，表現出了足夠的耐心和誠意。在特倫斯看來，蘭斯沒有拒絕的理由。
雖然他知道和大公司合作、和頂級演員合作，勢必會麻煩不斷，混沌影業現在的處境完全就是砧板上的肉，敢怒不敢言，一個處理不當就會丟失掉機會，甚至全盤皆輸；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在這些權力的遊戲之中，「無條件服從」絕對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暗地裡拍板做決定，這是一回事；明面上掃了導hｅｔｕｂoｏｋ.com•ｃoｍ演和製作人的面子，那又是一回事。除非湯姆已經決定向派拉蒙申訴，更換導演，否則他們就必須尊重蘭斯——即使否決選角，也應該由湯姆出面。
特倫斯的這番話十分講究，他沒有徵詢蘭斯的意見，直接進入了晚餐談判環節，彷佛創新藝術家經紀公司出手了，蘭斯就根本不必考慮其他選擇，演員陣容可以輕易解決——甚至沒有考慮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蘭斯早就已經確定了演員陣容。
這也是藝人需要經紀人的原因——作為藝人和製作公司之間的緩衝帶，好的壞的，發生了之後，總是會有迴旋餘地。現在蘭斯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特倫斯他們回去之後自然會轉達給湯姆，其後就看湯姆的決定了。
「也許。但我不認為今天是一個好時間，正如你們所見，今天是繁忙的一天。」
特倫斯微微抬了抬下巴，似乎有些意外蘭斯的反應——不僅沒有驚慌失措，而且也沒有任何猶豫，但偏偏他還挑不出毛病來，「看來，今晚的派對我們不再邀請之列了。」特倫斯的停頓也僅僅只是眨眼時間而已，他轉頭看向了羅蘭和威廉，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也許，下一次的晚餐，我們應該叫上湯姆和韋德。」
更何況，「借刀殺人」的主動優勢是握在湯姆手中的，即使蘭斯身兼多職，但他對劇組的控制力依舊無法和湯姆媲美。更何況，就連派拉蒙的掌舵人都站在湯姆這一邊。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湯姆願意，直接換了導演，留下劇本和圖書，這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雖然事情會麻煩一些，但這樣的事情在好萊塢數不勝數，而且湯姆也不止一次這樣干過。
但剛才簡短的交談過程，特倫斯卻根本沒有把蘭斯放在眼中，僅僅把他當做一個過濾器罷了。這不僅是對蘭斯的蔑視，同時也是自相矛盾的一個做法。
「今天公司如此忙碌，我們已經耽誤了如此多時間，就不繼續在這裏妨礙工作了。」特倫斯站了起來，瀟洒地扣著西裝扣子，主動告辭了。大家都紛紛站立了起來，彼此寒暄著、客套著，和樂融融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剛才的緊繃氣氛。
一邊說著，特倫斯一邊就把公事包拿了過來，從裏面拿出了一疊資料，擺放在了蘭斯的面前。
面對這樣的困境，進退有度、掌握分寸、不卑不亢，這才是正確的解決辦法。但說起來簡單，執行起來卻堪比登天。不過目前為止，蘭斯做得不錯。
其實蘭斯完全可以說「這取決於你了」，這才是社交場合最為狡猾也最為聰明的回答，不僅不會傷了和氣，也給彼此留了餘地，但面對特倫斯的強勢，蘭斯卻拒絕示弱，直接就挑明了答案。
當然，這不能責怪特倫斯。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蘭斯現在都只能算是一名新人而已，無論是「上帝之城」的成功，還是「後天」的輝煌，都不足以讓蘭斯一飛衝天躋身「一級名單」，最多只能算是剛剛躋身二級名單的後起之秀罷了，甚至還沒有完全站穩腳跟。但眼前的特倫斯三人，卻是目前好萊塢經紀人金字和_圖_書塔頂端的人物，即使是柯爾在他們面前也站不到任何便宜。
「潛在的合夥夥伴。」蘭斯的回答清晰明了，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和躊躇不定，牆對牆、拳對拳的直接就把特倫斯的問題還擊了回來。
蘭斯和阿爾伯特護送著一行三人離開了辦公室，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走廊里吸煙的傑瑞米·雷納和馬克·魯法洛。
在特倫斯的打量之下，蘭斯卻始終神態自若，笑容不變，「不，不，這不一樣。這就要看你是以朋友的身份發出邀請，還是以合作夥伴的身份發出邀請了。」但事實上，蘭斯內心卻清楚地知道，特倫斯剛才的有恃無恐意味著什麼。
「借刀殺人」的選角權到底在蘭斯手中還是在湯姆手中，這就是蘭斯所暗示的內容。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湯姆擁有拍板的權利，但明面上，蘭斯才是劇組的導演和製片人，他才是握有劇組生殺大權的那個人。今天特倫斯等人親自找到了蘭斯，也證實了這一點。
蘭斯的話語讓特倫斯的瞳孔微微張了開來，不過他卻沒有憤怒，反而是露出了一抹玩味的探究笑容，似乎在打量一個架構精細縝密的玩具一般，約莫停頓了一秒之後，特倫斯呵呵地輕笑出了聲，「即使再忙碌，晚餐還是不能跳過的，對吧？」
蘭斯這一次沒有掃特倫斯的面子，主動接過了資料，然後挑眉驚訝地說到，「哇哦，分量不輕，看來今晚的威士忌時間，已經有了讀物了。」一句話，就將剛才的劍拔弩張全部遮掩了過去，大家都歡笑了起來。
不www.hetubook.com.com過蘭斯卻反而是越來越放鬆了下來，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喬治主動把特倫斯介紹給蘭斯認識，當時特倫斯春風得意馬蹄疾，三言兩語之間表現出來的大方和從容，透露出他居高臨下的姿態；但今天兩個人卻已經坐在了同一張桌子的兩側談判——雖然說佔據主動的依舊是特倫斯，但蘭斯也清楚地知道一點：經紀人可以代表藝人發言，但經紀人卻不是藝人，尤其是像湯姆這樣的頂級藝人，經紀人是不可能代替湯姆直接做決定、下結論的。
從特倫斯的神態來看，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蘭斯這番話就差沒有直接說「你們直接去找湯姆談選角好了，到時候再看我同不同意」，不過在座的都是聰明人，一下就聽出了弦外之音，大家的表情都出現了剎那間的凝固。
放在任何一個新人的眼中，創新藝術家經紀公司的邀請合約都是具有強大誘惑力的，而且出面的還是創新藝術家經紀公司的高級經紀人——三名！換而言之，這就是好萊塢的黃金門票，沒有人會願意錯過。
但是在蘭斯看來，他拒絕的理由很簡單，他不喜歡特倫斯發號施令的態度。兩個人甚至還沒有開始合作——就連八字都沒有一撇，特倫斯就已經代替他開始做決定了，他不喜歡。
特倫斯支撐住了自己的下巴，緩緩地摩挲著堅韌整齊的鬍渣，彷佛正在細細地品味著蘭斯這番話一般，他根本沒有任何的停頓就直接開口說話了，但卻讓人可以明顯感覺出那意味深長的空白，「所以……我們到底是歸類在哪個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