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扯嘴想了想，「我已經簽約了，還能怎麼辦？」輕笑了一聲，「雖然我現在很想狠狠地給那個小子一頓教訓，讓他知道不是誰都可以惹的，但……我想我還是給導演一點面子吧。」

布魯斯覺得自己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蘭斯正在和燈光師、攝影師小組進行細節的確認，神色嚴肅、表情專註，眉宇之間的那抹厲色清晰可見。布魯斯收回了視線，對著阿爾伯特說到，「給我一分鐘。」

布魯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這意味著他們必須站到鏡頭前，走位一遍、綵排一遍，了解一下鏡頭的機位和調度，然後為拍攝做準備。他點點頭，把劇本扔給了艾什，和阿爾伯特並肩朝綠屏方向走了過去，「阿爾伯特，對吧？我有一件事十分好奇，哈迪根在劇本里，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作為劇務，阿爾伯特必須對劇本了如指掌，很多時候，他的解讀也是最接近導演想法的，「壞人。」阿爾伯特不是蘭斯，他不需要做引導，而且現在也沒有時間了，「準確來說，在『罪惡之城』的故事里，每個人都是壞人，但每個人也都是好人。你知道，就好像我們以殺人的方式去實現所謂的正義，這不能讓殺人的行為得到合理解釋。不過，哈迪根這個角色更為特別，他本身是一個壞人，但卻因為南茜的關係，犧牲自己而換取了南茜的自由。對於南茜來說，他是好人，但……」

艾瑪仰和_圖_書起頭，視線落在蘭斯寬厚的肩膀之上，雖然蘭斯沒有過多稱讚她，甚至沒有給她任何一個眼神，但此時此刻，艾瑪的胸腔里卻感受到了情緒的澎湃激蕩。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她證明了自己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她證明了自己的夢想不是一個空中樓閣。

阿爾伯特無語地站在了原地，但布魯斯還是再次強調，「一分鐘。」說完，布魯斯就走到了綠屏的布景之外，他需要深呼吸，他需要整理思緒，他需要真正認真起來，他需要成為一名演員。

艾什連連點頭，「最好如此，他看起來太瘦弱了，就好像是黃瓜，你一不小心折斷了，那可就不好收拾了。」這嘲諷的語氣讓布魯斯很是無語，但又沒有辦法反駁，只能是虛無地笑了笑，「所以，現在我們要幹什麼？」

這句話透露著難以言喻的無奈和滄桑。就連布魯斯自己都放棄了，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在表演方面可以取得任何突破，二十年演員生涯都是這樣過來的，現在他已經進入了職業生涯的末期，也許不久后的一天，就連打戲都打不動了，也就到了他退休的時候了；但，蘭斯卻依舊抱著希望——不僅僅是希望而已，還是高要求、高標準，就連他自己都忘記了「表演」是怎麼一回事。

「那你為什麼那麼沒有耐心？」其實布魯斯不是一個喜歡耍大牌的演員，艾什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也許是曾經出演過各種m.hetubook.com.com爛片，已經把所謂的面子都磨損了；相反，布魯斯和新人導演合作時，總是十分配合，比如說當初的「靈異第六感」。可是今天的布魯斯顯然不是艾什所了解的那個。

艾什還禮貌地回了一個笑容，「作為你的助手，這是我應該做的。」那理直氣壯的回答讓布魯斯徹底無語，艾什也僅僅只是開玩笑一下，緊接著就關切地問道，「怎麼樣，一切都還好吧？」

布魯斯瞪圓了眼睛，無比驚訝地看向了阿爾伯特，這讓阿爾伯特很是無奈，「不是我的想法，是蘭斯的。」說話間，兩個人就已經來到了綠屏之前，「布魯斯，關於角色的事情，你之後可以慢慢思想，但我現在需要你集中精神。」阿爾伯特主動轉移了話題，重新回到了軌道上。

阿爾伯特快步朝演員休息區走了過去，然後就看到站在旁邊閱讀劇本的布魯斯，而他的助手艾什反而是坐在椅子上，這讓阿爾伯特愣了愣，但還是走了上前，「布魯斯，第一場戲馬上就要開拍了，十分鐘。」

艾什·摩根（Asher Morgan）走了過來，露出了無奈的笑容，「你現在是站不起來，還是沒臉站起來？」布魯斯「嘖」了一聲，報以鄙視，艾什也沒有再繼續多說什麼，伸出右手，布魯斯抓住了艾什的右手，借力站了起來。

布魯斯張了張嘴，他以為自己可以說出一個答案，但話語到了嘴邊，卻發現大腦再次空白了。布魯斯和_圖_書耷拉下肩膀，無奈地站在原地，認真想了想，最後長長吐出一口氣，「大概是因為，他還對我抱有著高要求吧。」

湛藍色。艾瑪有些驚慌，她顯然沒有預料到，蘭斯會在這時猛然轉過頭來，猝不及防之下她就直接撞入了那片湛藍色之中，彷佛內心的情緒被赤|裸裸地展露出來一般，這讓艾瑪立刻垂下了眼帘，躲避了視線。

「我合作過更糟糕的。」布魯斯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到，他經歷過那種「為了金錢什麼爛片都接」的階段，所以和各式各樣的劇組都合作過。

艾瑪欣喜地握了握拳頭，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放任自己的情緒釋放出來，眉梢之間毫不掩飾自己的雀躍，她甚至壓抑不住地輕輕跳躍了起來，那天真稚氣的舉動讓人不由莞爾。

「我知道了。」布魯斯意味深長地點點頭，他原本以為「罪惡之城」僅僅只是一部普通的犯罪動作電影而已，當初試鏡時蘭斯說得天花亂墜，但他卻根本不買賬，好萊塢幾乎每一個導演都把自己的作品說成是舉世無雙的。可是現在布魯斯卻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僅僅是哈迪根和南茜關係的升華，就足以點亮整個劇本了，「可是，你說哈迪根本身是一個壞人？」

阿爾伯特多看了布魯斯兩眼，他記得蘭斯對每個角色都有相對應的構思，布魯斯為什麼看起來一無所知，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這不是他的職責——懂得閉嘴也是劇務的重要能力之一，「是的，哈迪和*圖*書根為什麼會為了南茜而奮不顧身呢？電影里不會談到，但是角色設定之中卻是十分重要的部分。也許，哈迪根是一個骯髒警察，但卻因為他自己的關係，而導致女兒被綁架，甚至是撕票了。諸如此類的。」

阿麗克西斯抿了抿嘴，「天才都是混蛋，難道不是嗎？」而後也微笑地鼓掌起來。

傑西卡站在原地，她原本還擔心艾瑪闖禍，但現在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輕輕咬了咬唇瓣，舌尖那莫名的苦澀在回味著，「傑西卡，我要重新去閱讀一下第一場的劇本，請問你可以幫我對戲一下嗎？」艾瑪的聲音把傑西卡從思緒之中喚醒，那抹苦澀隨即就消散不見，傑西卡展露出一個笑容，「當然，當然沒問題。」

一段簡短有力的話語說完之後，羅莎里奧帶頭鼓掌了起來，搖了搖頭，轉頭對著站在身邊的阿麗克西斯說到，「也許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但絕對也是一個才華橫溢的混蛋。」

「謝謝？」布魯斯沒好氣地撇了艾什一眼。

布魯斯轉頭看了看四周，然後就看到了艾瑪那瘦小的身影，站在旁邊的傑西卡似乎有些心神不寧，但艾瑪卻專註地閱讀著劇本，彷佛周遭所有的嘈雜都不存在一般，「看劇本，好好地閱讀一遍劇本。你之前看過劇本了吧？把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再和我說一遍，我是說，除了我和傑西卡接吻的那一段。」

布魯斯依舊坐在原地，同樣的動作沒有任何變化，但此時卻顯得有些狼狽起來。和圖書錯過了站起來的時間，布魯斯現在似乎也沒有辦法自己站起來了，蘭斯徑直離開之後，其他演員也散了開來，這讓他乾脆就繼續坐在地上了。

艾什可以感覺到布魯斯話語里的失落，但他卻找不到合適的安慰，只能是拍了拍布魯斯的肩膀。布魯斯抬起頭看向了他，投來了詢問的視線，艾什也不好說「我在安慰你」，想了想，開口說到，「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蘭斯打了一個響指，出聲稱讚到，「精彩！」轉頭看向了其他演員們，「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對劇本的了解有多少。如果認真閱讀過劇本，就應該知道，這部作品對表演提出了十分嚴苛的要求，你們能夠成為其中一份子，就是因為你們的表演基本功足夠出色紮實，甚至大部分人都有舞台表演的經驗。這就是我們所需要的，在肢體語言上放開手腳，在情緒表達上準確細膩，這就是全部了。」蘭斯環視了一圈，視線在每一位演員身上掃視而過，最後落在了布魯斯身上，但僅僅只是微微一停頓，緊接著就收了起來，「所以，對自己有自信一點，反覆閱讀劇本，甚至和自己的搭檔一起排練，你們可以做到的，請給我驚喜，讓我們共同完成這部作品！」

可是蘭斯卻彷佛沒有察覺一般，只是沉聲說到，「所以，你的確閱讀劇本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繼續保持下去。」說完之後，蘭斯就快步離開了，把空間重新留給了演員們——正如布魯斯所說，他們需要一點時間沉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