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身世疑雲
第三十五章 甘 露

張放呆住了,臆想中歡呼雀躍,擁戴「屠龍英雄」凱旋的場面,怎麼變成眼下這個樣子?我來錯時空了嗎?
「其實最應感謝老天的,應當是我啊!」
台下遠近處,四個少女齊聲驚呼,拚命想奔過來,卻被洶湧人流推擠更遠。
「這是……上蒼接受我等獻祭了!」
張放伸出一根手指,在胸前搖了搖:「不,這就是你們口中的『山——君——』!」
「啊!說不定是魔物被斬所致……」
收拾妥當后,張放柱著木拐,來到崖壁下,深吸一口氣,仰頭振聲大喊:「阿舍,將蟒頭扔下來!」
天降甘露,巫漢們的慌言不攻自破。
「下雨啦!下雨啦!天開眼啦!」
「什麼東西?」張放聞聲走過來,好奇拾起,原來是那巫祝戴在臉上的青銅面具。此物作工精良,銅質極佳,粗獷流暢的雕刻手法,誇張的造形,頗具神秘感,很有幾分三星堆青銅人面的風格。
「青琰,別碰她!」張放及時阻止青琰。對於被深度催眠者來說,無端驚醒,會使身體產生一些不良反應,諸如頭暈、疲勞、精神不振、和_圖_書注意力分散等等。
黑雲低垂,雷聲隱隱。黑霧嶺谷口,百姓依舊黑壓壓跪坐一地,人人面帶驚羡,聽著那十名從谷中逃出的巫漢口沫橫飛,連比帶劃地宣講,上師如何與山君互動,如何得山君垂青,攜之一同入谷修仙去也……
隨著張放最後一聲呼喚,阿離剪水雙睫不住顫動,慢慢睜開眼:「……是,小郎君?還有,青琰!」
青琰在撿拾散落的錢幣時,一個幽亮的物什引起她的注意,拾起一看,立即呸了一口,咣當扔地上。
「不要抓小郎(張)君!」
突然,人群中有人驚呼一聲,伸手指著谷口,抖抖索索,說不出話。隨即越來越多驚呼聲,此伏彼起。被攪了興緻的巫漢們大為不悅,一齊扭頭望去,原本一臉不引為然,剎時變得目瞪口呆。
青琰悚然而驚,乖乖領命。
「這……這是……老天!這是長蟲的首級……」諸臾發出驚呼。
讓官府拿住,有班沅君從中斡旋,不會有大事,總好過落到幾百癲狂的百姓手裡。看著台下森森如林的手臂,彷彿《生化危機》和-圖-書里殭屍密密麻麻的慘白手臂……張放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韓駿有些擔心:「可是,小郎君的傷……」
少年將栓連著藤網的藤條背負于肩,一步步走上土台,立定,面向眾人,將藤網一抖,一顆碩大猙獰的蟒頭滾出來——嚓!一劍生生將蟒頭釘住。
山谷靜謐深邃,林幽霧涌,若大森林,竟然未聞鳥鳴蟲唱,安靜得幾乎掉根針都能聽見。若非地上那一道道被犁得土翻石亂、觸目驚心的痕迹,完全無法想像,之前發生了一場何等驚心動魄的生死激戰。
張放吃力蹲下,伸手輕撫阿離頭頂秀髮,耳語道:「……阿離,你睡得很好,很舒暢……現在,醒來吧。」
張放沉吟道:「咱們攀上來的後山……已經不可能下去了,前方又是懸崖……或許能找到一條入谷的路。這樣,阿舍,你在這守護幺郎,青琰隨我入谷,我們從谷口出去,叫人幫忙,總得安全將幺郎抬下山才好。」
就見谷口處,蹣跚走來一男二女。少年雖血跡斑斑,發束散亂,衣衫破爛,頗為狼狽,渾身卻散發出一種凌厲氣勢m.hetubook.com.com,猶如一柄飽飲鮮血的出鞘利劍。少女也是纖纖弱質,嬌柔可人。這樣的三個人,當然是嚇不住人的,真正嚇人的,是少年拖拽在身後的藤網裡兜著的可怕東西!
暴雨如注,雨霧蒙蒙,滿目伏跪,唯有一人卓立高台,張臂向天,喃喃自語。
唔?不對。張放抬頭,鼻尖一涼,有什麼冰涼的液體打在鼻尖、額頭。伸指一抹,這、居然是……
十名巫漢一齊鼓噪,台下群情洶洶,許多村婦指著台上的張放大聲咒罵,更有以手舉天,放聲大慟者。維持秩序的鄉佐民壯,在巫漢們的鼓動下,竟然持兵執索,向土台撲來。
以張放眼下的身體狀況,要施展強制催眠力不從心,但使用喚醒術還是可以的。
「這個東西,你們都認識吧?」張放一手按劍,一腳踏于蟒頭之上,目光緩緩巡視全場,有心也來個群體性催眠。可惜,身體與精神狀況不允許。
張放並未喚醒那對童男童女,畢竟他們三人對這兩名孩童而言,也是陌生人。一旦安撫不好,孩童驚嚇亂跑,這荒山野嶺的,後果不堪設想。最和_圖_書好還是等他們的父母入谷來領人,屆時再喚醒不遲。
「阿離姊!」青琰見阿離仍俯卧在紅毯蒲席上一動不動,驚呼著放開張放的手臂,撲向阿離。
「好大的長蟲!老漢活了六十余年,從沒見過如此巨物……」
「阿離姊……」青琰一下抱住阿離,帶著失而復得的喜悅,她有太多的話要與阿離分享……但張放一句話就打斷她的念想:「青琰,現在不是說閑話的時候,把這裏收拾一下,趕緊出谷,幺郎耽擱不起。」
……
「人倒霉起來,真是喝涼水也塞牙啊!」張放苦笑鬆開劍柄,兩臂張開,擺出一副束手就縛的架勢。
「黑霧嶺是山君修行之地,怎會有長蟲?」
這玩意放個幾千年可是寶貝啊!張放隨手丟進黑匣里,權當是今日生死斗的紀念品吧。
休息良久,韓駿才喘著氣問道:「我們……怎麼下山?」
張放所料不差,確實有入谷的小徑,只是多年無人走動,蔓藤糾結,雜草叢生,早已掩蓋難辨。二人手持木棍,撥拉搜尋,費了不少工夫,總算找到了一條下山道路。儘管很不好走,但總勝過從懸www.hetubook.com.com崖索降。
原本要拿人的吏胥,也面面相覷,進退維谷。最終還是隨著百姓一道,拜倒在泥水中。
雷聲轟鳴,雨勢漸大。台下百姓沸騰了,黑壓壓跪倒一片,望天而拜,喜樂無極。
張放所謂收拾一下,指的是把那一箱財物妥善埋好。今日出生入死,如果什麼好處都撈不到,這買賣可就虧大了。別的不說,自己與韓重的湯藥費總得有個著落吧?還有,那條巨蟒,別的不說,蛇膽就是好東西,清肝明目,對阿離太有用了。
張放也挺納悶,阿離明明什麼都看不清,卻如同眼睛完好之人一樣好使,難道真有第六感?
「不是說……會觸怒山君么……」
張放擺擺手:「無事,皮肉之傷而已,已經結血痂了,走道還是可以的。走吧,我們去看看阿離。」后一句話,是對青琰說的。
現場一片寂靜,倏地一名巫漢嘶聲大叫:「他殺了山君的神獸!他破壞了祭禮!山君震怒,十年不雨啊!」
其餘巫漢也省過神來,大呼小叫:「沒錯,那是山君的座騎,我等親眼見過。大胆賊徒!竟敢殘殺山君神獸……我等都會倒大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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