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雖遠必誅
第六十三章 荒 城

鄧展對西域情況遠不如林天賜與胡商清楚,但好歹也曾是邊軍軍官,對朝廷邊塞軍制還是有了解的。
這是一個早已沒有生人氣息的戈壁荒城。
「土倫河谷?!」林天賜與阿里穆都變了臉色。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互望一眼,再不猶豫,抖韁催馬,全力奔向荒城。
「有倒是有,但繞路太遠,得上千里,與其那樣,倒不如……」阿里穆略微猶豫一下,建議道,「不如往西走。」
「不,都護府太遠了,在烏壘城呢,那也有上千里路程。」林天賜也是個喜好看圖說話的人,他拾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劃了一條曲線,兩頭各打一個叉,「這頭是我們眼下所在,這頭是都護府,在中間偏近我們位置這裏,是車師前部的交河……」
阿里穆伸出三根手指,言簡意賅:「三百里,三百戶。」
另一個騎士眼見同伴被射殺,頭都不敢回,拚命揮鞭打馬,馬臀被抽出條條血痕。彷彿也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險,那馬也像發了瘋似地狂奔。身後破空聲不絕於耳,一支支箭矢如附骨之蛆,不離左右,最險的www.hetubook.com.com一支箭,竟是從騎士耳邊擦過。
張放可不認為就憑他們這麼一點人馬,加上幾個炮仗,就可與狼一樣的匈奴人叫板。雖千萬人吾往矣,那叫勇敢;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叫愚蠢。
「好,就到交河壁。」張放拍板。
「好主意,往西。」沒想到林天賜也興奮叫好。
張放咂咂嘴,搞了半天,這不就是後世某超級大國的海外駐軍模式么?利用土著打土著,用最少的軍事成本,達到控制一個地區的目的,唯一的區別只是多了一層自力更生而已,真是高啊!
「我們翻過山南向東南方探查時,發現大批匈奴人,他們在土倫河谷紮下氈帳。我們剛想靠近觀察,就被發現,駝奴在逃跑時被射殺,我是棄馬逃進山谷才撿回一條命。」逃回的蒲類士卒一臉后怕,還有掩蓋不住的悲傷。
咻——
林天賜與阿里穆齊聲道:「正是。」
「怎麼?」張放見二人神色,心下隱隱感覺不妙。
第二天午後,張放一行馳出數十里,阿里穆遠遠向前方一指:「看到了和*圖*書,那就是東庚烽燧。」
當那淡淡的煙塵消失后,荒野又恢復亘古不變的蒼涼,若不是那灘未乾的血跡與漸僵的屍體,簡直讓人以為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林天賜與阿里穆苦笑對視一眼,才向張放一揖,道:「土倫河谷是入玉門關的必經之道,倘若真如哨探所說,匈奴人在此紮營,我們就沒法通過了。」
三百里,倒是不遠,值得走一趟,但這三百戶是什麼情況?什麼時侯大漢朝的校尉也跟西域小國的都尉一樣,只管幾百兵馬了?
在漢匈五爭車師其間,為防範當時還是敵對勢力的車師、蒲類各部有可能的騷擾,漢軍在這一地區設置了不少烽燧,編有段號。這東庚烽燧,就是東面第七座烽燧之意。不過在漢宣帝神爵二年以後,匈奴日逐王降漢,隨著天山北道諸部歸漢,這些烽燧慢慢被廢棄。斗轉星移,風沙侵蝕,多數以夯土築成的烽燧都已殘破不堪,眼下這個東庚烽燧卻是保存最完好的一個。
所謂烽燧就是烽火台,相當於一處哨所,不過這都是幾十年前的往事和_圖_書了。
一聽后兩個字,鄧展便叫起來:「交河壁!」
原來是建在一條已經乾涸的河床邊,當年的漢軍士兵為了加強防禦,從河床里挖來許多鵝卵石,鑲嵌入烽燧外牆。這在很大程度上延長了建築物的生命力,遠遠看去,頗有幾分後世樓房外牆鑲馬賽克的模樣。
午後的陽光映照在烽燧上,棕、褐、紅、黑,各種顏色的鵝卵石鑲成的夯土牆,反射出豐富層次感的光暈,猶如海市蜃樓。
正當張放猶豫是現在就停宿在這個烽燧里呢,還是再趕一程……
鄧展也似有所悟:「難不成,是說西域都護府……」
直到漸漸靠近時,張放才知道這烽燧為何能保持基本完好。
張放也希望這一切都是幻覺,但僥倖逃回的蒲類士卒的哭訴,讓他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一道煙火衝天。
張放恍然大悟,說到西域都護府,那是如雷貫耳,但這個什麼戊己校尉、交河壁,卻是頭一回聽說。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距離多遠,有多少兵馬。
張放皺眉:「就沒有別的路了么?」
這是張放一行遇到蒲類人之後的第七和_圖_書天,他們向南走了三百多里。有了蒲類人做嚮導,一路都很順利,三天就走出了蒲類澤,來到了後世哈密西南的一片區域。這裏距離敦煌近千里,如果都像之前那樣順利的話,再有個把月就能抵達玉門關……可惜,他們的好運到此為止了。
鄧展一解釋,張放這才明白,原來這戊己校尉別看兵力不多,但權力與管轄範圍都不小。按大漢軍制,在情況緊急時,戊己校尉可以調動周邊各國的軍兵。也就是說,遇有戰事,戊己校尉除了本部近千人馬之外,還可以指揮車師前部、車師後部、蒲類前部、蒲類後部、伊吾盧、東具彌、西且彌,甚至是龜磁國等諸城廓邦國的兵力,有多少算多少。
咻——
這一追一逃很快走遠,消失於地平線。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蹄聲轟鳴,那支胡騎追兵返回,看樣子是追殺無果。在經過先前被射殺的騎士屍體旁,胡騎停下,先將騎士的刀弓箭矢等兵器收走,再翻找財物。不過他們註定失望,除了少許乾糧,什麼都沒有。
只是當越發接近之後,透過眩目的光暈,才會發現垛口雜草叢生和圖書,牆體到處開裂,坍塌的豁口,隨處可見的破敗。
為張放解惑的,不是林天賜,也不是阿里穆,卻是鄧展,他一臉興奮地比手划腳:「交河城是車師前部王治所在,那裡有一支我大漢朝廷屯田駐軍,統領這支駐軍的,就是戊己校尉,而駐軍之營,名交河壁。」
「往西?」張放驚奇不已,他的目的地在東邊,阿里穆居然說要往西,這不南轅北轍么?難道這胡商知道地球是圓的,想繞圈?
胡人顯然很不爽,最後將屍體身上的衣物盡數剝下,扔下赤條條的屍體,紛紛上馬,一聲呼嘯,揚長而去。
張放聽得有些迷糊,交河他知道,這地名一直保留到後世,他到吐魯番旅遊時經過這裏。但在這個時代,交河代表著什麼呢?
很快,一隊胡騎飛馳而過,兩騎脫隊而出,一左一右包抄無主戰馬。其中一人扔出套索,精準套住馬頸,將其捕獲。
一聲尖利的銳響划空而過,兇猛地穿透一個打馬飛奔的騎士後背。箭鏃入體,怒血迸射,騎士喉管發出長長的顫音,一頭栽倒。失去主人的戰馬,發出陣陣悲鳴,茫然奔向蒼涼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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