駒于利受早年曾質于漢朝，對漢軍的戰術略有了解，也知道漢軍強弩的厲害。但還是沒想到，真箇交手，損失會慘到這個地步。原本他拚著吃個大虧，也要衝近漢軍弩陣，不光要拚回血本，還要打壓聯軍士氣。此時見勢不妙，立馬卷旗開溜。其餘匈奴騎士眼見主子跑路，無不嫻熟勒馬，掉頭奔逃。

蒙蒙煙塵中，健蹄如林，漸逼漸近……咔嚓！鐵蹄終於踏折那標杆似地弩矢。

但戊已校尉郭習的臉色卻沉了下來，歷年來與匈奴人交手的經驗告訴他，這些草原之狼可不是笨蛋，他們決不會傻呼呼沖陣。之所以要冒著箭雨衝過來，是因為匈奴人的騎弓射程較短，其殺傷力大約在五十步左右，破甲力則須近至三十步，如果不能抵近射擊，就只能光挨打而沒法還手。為了彌補射程上的劣勢，他們只能先接受數輪弩箭洗禮。而現在，該輪到自己一方來接受同樣的待遇了。

其中一個從馬背掉下的hetubook.com.com匈奴騎士十分悍勇，落地翻了個滾后立即彈身而起，翻上一匹失去主人的馬背，嗷嗷叫著繼續衝刺，其利落的身手贏得了同伴們一陣喝彩。

當杜勛等眾衝到郅支城下時，為掩護駒于利受的騎兵入城，那支匈奴步兵龜甲陣迎頭攔住。

正如郭習所料，當漢軍射擊到第五輪時，匈奴騎兵已沖至六十步，然後以高超的騎術，于急馳中勒轉馬頭向斜刺里跑開，同時一個個張弓搭箭一齊射向漢軍弩陣。

聯軍大營內觀戰的將士，歡呼聲響成一片。

彩聲未落，弦翻震耳，一陣巨大的嗡嗡震鳴響徹戰場上空，第二波勁矢接踵而至。

杜勛首發命中，錐形利矢飛射百步，貫穿了沖在最前面的一名匈奴騎兵的胸膛，匈奴人發出一聲慘叫，重重墜地，旋即被其後數十騎踐踏成一團肉泥。

幾乎就在匈奴騎兵射出箭矢時，漢軍第五輪打擊也近至眼前。

這隊率迅速出列，https://m.hetubook.com.com平端弩弓，扣動懸刀——綳！強勁的反震，將他整個人震得向後一仰。

好在甘延壽、陳湯等已將臨陣指揮權交給他這個邊軍老將，而郭習也早有準備。但見郭習手上令旗一揮，早已整裝待令的兩支漢胡步兵百人隊，紛紛執兵持盾，聚集於轅門之下。當兩扇大門轟然開啟時，二百步兵齊聲發喊，如潮湧出。

當第三波弩矢射出時，匈奴人已沖近七十步，而迎接他們的矢雨，殺傷性也就更強。

左右兩隊第一列強弩士應聲按下懸刀，三十余支弩矢激射而出，形成一片扇面荊棘。

強弩抬起，閃耀著鉛灰光芒的生鐵三出矢刃（三棱箭矢），斜指已沖近百步之內的匈奴狼騎……

最先出擊的，卻不是杜勛，也不是前排強弩士，而是隊列左側一名隊率。

又有好幾個匈奴騎兵被射翻滾地，其中一支勁矢更是穿透那悍勇騎士披著牛皮堅甲的胸膛，將其射離馬背，從ｈｔｔps://ｍ.hｅｔuｂook•cｏｍ.ｃom空中重重摔下。

匈奴人的輕甲可以擋住一些箭鏃，卻絕擋不住如此勁矢，中者無不落馬。還有的是被射中馬匹，馬失前蹄而被掀翻在地。

一時間，但見聯軍大營轅門前，弩矢如蝗，一波接一波，連綿不絕。數十步外的匈奴騎兵則不斷應聲落馬，屍體砸地翻滾出的煙塵，戰馬失主的悲鳴，混成一團。

抵近馳射，匈奴人似乎佔了上風，但匈奴人只來得及射出一輪，就看到蜂湧而出的持盾步兵。

屯長的攻擊就是號令，漢軍鼓手重重捶下。

綳！杜勛板下懸刀，手臂一震，強弩的弓弦嗡地震顫，箭矢如電疾射——

箭矢交錯而過，效果卻完全不同。匈奴騎兵以其快速機動性從漢軍弩陣前側翼掠過，這一次，距離近了，但漢軍的攻擊效果卻明顯差了，弩矢大多數落空，中者寥寥。而漢軍弩兵排列整齊，移動不易，他們身上輕薄的皮甲，面對的是精準度極高並且穿透性極強的狼牙箭ｈｔtｐs://www.ｈeｔuｂook.ｃoｍ.cｏm……

弩矢破空，劃過一道弧線，遠遠落下，距匈奴尚有一段距離——這當然不是他無聊，也不是緊張亂套，而是測距。那支穩穩插在地上的弩矢，就是標誌。

綳綳綳綳綳綳綳綳綳！

雙方首輪對射，匈奴死二人傷三人。漢軍中箭者達九人，其中六人當場身亡，包括那名測距的隊率。

杜勛號令停下，與匈奴步兵對峙。直到後方出現五輛運輸車時，杜勛等強弩士一涌而上，扯開車上蓋著的蒲席，露出一把把六尺大弩。

匈奴人本是馬背上的民族，甚至還沒學會走路的孩童就先懂得騎馬，任何一個部落中無論男女老幼都精通騎射之術，而族中青壯無不是天生的騎手與戰士。這支匈奴騎兵是號稱「王庭精騎」的郅支親衛，更是其中佼佼者。雖然是在高速顛簸的賓士中，這些匈奴騎兵卻只以雙腳牢牢夾住馬腹，雙臂舒張，動作流暢地從箭囊中抽出箭矢——這可不是普通匈奴人所用的骨鏃，而是真正的的青銅鏃m.hetubook.com.com，在陽光之下，泛著金青色的光芒。

咻——噗！

漢軍那邊，第一排發射后，立即退後，第二排上前，互換位置，次第擊發。完成射擊后，第二排退回原位，而第三排則持弩前進，變成前排，再次扣下懸刀，形成第三波打擊。如此周而往複，保持遠程打擊輸出的連續性。

匈奴人試探慘敗，丟下二十多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骸。但聯軍卻不會輕易放過這樣的機會，在甘延壽、陳湯拍欄大呼「出擊」，以及郭習大旗左右飛揚之下，諸國胡君紛紛召集本國（部）人馬，隨鼓聲而動。最先出擊的，則是杜勛的強弩士與二百步兵。

漢軍強弩士再次列陣，不過這次上弦卻是以足蹬弩環，雙臂叫力，以全身之力開弩。其中有些人還坐在地上，四肢叫力，如同划船般開弦。

當森然如林的弩矢對準匈奴步兵時，躲在大盾后的匈奴人還不知道，他們將要面對的，是這個時代的超級弩——漢代蹶張弩「大黃弩」的恐怖洗禮。

嗤嗤嗤嗤！箭矢錯空，交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