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風雲
第一百四十七章 爆 發

牢卒顯然看到了張放一干人詫異的神情,呵呵笑道:「你們走運,牢頭特意交待,你們敢去觸胡奴的霉頭,都是夠膽的好漢,要給最好的食物。吃吧,沒看見別的囚徒眼睛都綠了么?」
那淡淡的聲音穿透狂笑聲:「你若要殺我,先前大把機會動手,但你沒有,這也是我險些中招的原因。而短短兩個時辰之後,你卻費盡心機,用這等下作手段——這中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你可以告知我是什麼事么?」
由於監舍緊張,加上張放一行並非重犯,因此他們十幾人全被關押在一起(除了青琰被關押在女監)。他們被緝拿時,天色近黃昏,算算時間,正值晚餐時分。本想入關后再找家食鋪吃頓熱食,沒想到卻吃上了牢飯……
牢卒看看牢頭,後者對他使了個眼色,擺擺頭。牢卒似乎明白了什麼,扔下木桶,一言不發,扭頭就走。
張放盯住許敬,也不說話,只將手裡握著的破布抖開。火光之下,看得分明,破布上用木炭歪歪扭扭畫了一張圖,圖的內容很簡單:一隻碗,一個小木管往裡倒不知名的東西。
但張放再仔細觀察一陣,發現他又錯了。其和圖書它監舍的囚徒們,碗里是黑乎乎的東西,雖然光線陰暗,距離稍遠,看不太清,但可以肯定,與他們碗里的食物不一樣。
許敬的腦袋,竟被巨力硬生生擠壓進兩根不過一拳寬的柵欄之間,顴骨盡碎,血肉模糊,兩隻耳朵都被划蹭掉,只連著一丁點皮……
牢頭躬身領命,與牢卒一間間打開監門,將囚徒提出,轉到距離最遠的前頭左右兩間監舍。囚犯們擠做一堆,誰也不敢吭氣,他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許敬接過,揮揮手:「走吧。」
這時突然啪地一聲,從監牢的透氣窗掉進一樣東西。
大夥七手八腳搶過木碗,有些連木箸都不要,低頭猛扒,都餓得狠了。
鄧展側耳傾聽一陣,道:「是送囚食來了。」
許敬向呆愣的牢卒伸手:「把碗給我。」
在張放的印象里,陰森潮濕的監牢,總與發霉發餿的牢飯聯繫在一起,所以他打算要學學道士的「辟穀」了。但當牢卒將木桶里盛的牢飯從柵欄外一碗碗遞進來時,張放驚訝發現,他猜錯了。
隨著說話聲,牢門彭地推開,幾個人影踏著沉重的腳步,拾階而下和_圖_書。走到近處,火把映照,面容俱現,為首者赫然正是城門丞許敬。在他身後,跟著四個佐吏,以及牢頭。
許敬看了一眼監舍的透氣窗,森然道:「不管這人是誰,我都會查出來。」
鄧展捧著碗遲疑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自己也太多心了。對方若要對他們不利,也不會等到現在。
這碗羊羹,比張放以往喝過的異味還大、還刺鼻,張放捏著鼻子喝了一口,搖搖頭,算了,寧願喝清水。
張放鼓著腮邦子咀嚼,嘴裏唔唔幾聲,用木箸連指羊羹,示意大夥喝湯。
許敬愣了愣,失笑道:「莫說這話空口無憑,難以取信,就算你當真肯給,我也不敢要。這不光是錢的事,還有別的,明白么?」
牢卒驚怒:「怎麼可能?剛煮出來的,我還喝過一碗……」
牢卒不知所措,本能遵命遞碗。
「那你再嘗嘗這碗,絕對餿了。」張放一口咬定。
宗巴眼疾手快,飛快上前接過許敬脫手跌落的木碗,將剩餘小半碗「加料羊羹」,盡數強灌入許敬大張的口中……
「等等。」許敬扭頭對牢頭道,「把所有監舍里的囚徒,全轉移到最和*圖*書前頭兩間,辦完事後,再放回來。」
許敬端著碗,緩緩走近柵欄,幾乎與張放面對面:「你怎麼知道這碗羊羹有毒的?」
黃燦燦的粟米,用木箸翻翻,居然沒參雜幾粒沙子,除了配了兩碗不知名的菜肴外,還有幾塊肉脯,而張放面前更多了一碗羊羹——如果這是大漢的牢飯,那囚徒們的待遇真不錯啊。
咣當!牢門打開,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各監牢一陣騷動。許多囚徒紛紛從粗大的木柵欄里伸出乾枯烏黑的手臂,嘴裏含混大叫著什麼。前一刻死寂的監牢此刻堪比菜市場。
「明白。」張放點頭、負手,向後退開兩步,驀然斷喝,「動手!」
那等著收碗的牢卒卻道:「監牢有監牢的規矩,這碗羊羹是牢頭賞給領頭的,別人不能喝。再說了,這麼一小碗,一人一口都不夠啊。」
在許敬殺雞似地慘叫與幾個小吏目瞪口呆中,張放目射異芒,手掌從柵欄間伸出,聲音柔和:「牢頭,鑰匙。」
扈從們一陣騷動,有幾個反應慢的如石牛、韓重、阿羆等,這時才恍悟。無不怒形於色,正要喝罵,卻被張放抬手制止。
張放嘆了口氣:和圖書「如果我給你雙倍價錢,你會不會放我們出去?」
其實不用他說,眾扈從誰也不敢當真去喝。
驀然一個聲音響起:「莫輕嘗,這位少年郎說得對,的確是餿了。」
張放伸手接過那塊破布,只看了一眼,就噗地噴出含在嘴裏還沒下咽的羊羹,盯住牢卒,將木碗一遞:「這湯餿了,換一碗。」
張放淡淡道:「如果你還有機會活著走出這牢門的話。」
許敬愕然,定定看了張放一會,仰首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手裡的羊羹都灑出不少,身後幾個小吏也跟著湊趣捧腹。
笑聲漸止,許敬帶著喘氣聲響起:「很聰明,的確有事發生,但一個死人沒必要知道太多。你只需知道,有人要買你的性命,所出的價,令我很動心。」
圖畫很簡單,技法很拙劣,但意思卻表示得很清晰,讓人看一眼就明白什麼意思——當然,阿羆這樣的渾人除外。
飯、肉、菜、醬,大夥都有份,唯獨那碗羊羹,只放在張放面前。
牢卒一邊伸手接過一邊憤憤然道:「這又不是大熱天,怎會這麼快餿?小子,你若騙我,就等著……」邊說邊將碗湊到嘴邊,正要喝下。
「公道和-圖-書自在人心啊。」張放笑著端起木碗,「大家吃吧。」
原以為是私怨,沒想到是國罪;當以為是國罪時,偏偏又變成了私怨。
張放與他的扈從們都在冷眼看著,張放沒發聲,誰也不吭氣。只有阿羆將那塊鵝卵石合在掌心,不斷擠壓,厚襖下的臂肌鼓起,掌隙間有細細的碎末簌簌而下。
啪!鵝卵石在阿羆的掌心碎裂。這個人熊大步跨前,似慢實快,在許敬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時,阿羆兩隻大手從監舍柵欄伸出,扣住許敬後腦,猛然發力往內一壓——
梆梆敲響的木桶聲,證實了的確是送牢飯的來了。
張放放下碗箸,端起羊羹湊到嘴邊,皺起眉頭。羊羹,聽上去很美味,那是放在佐料齊全的現代。在古代,缺乏各種基本調味料,羊更是沒經過處理直接宰殺,膻味沖鼻得很。張放吃羊肉還行,卻並不喜歡喝羊羹。不過身在監牢就別講究了,先喝幾口潤潤嗓,剩下的分給大夥也就說得過去了。
嗷!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令人亡魂皆冒。
東西正滾到阿羆身邊,他好奇撿過一看,卻是一塊破布包裹著石頭。阿羆反來複去看手裡的石塊,實在看不出是什麼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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