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風雲
第一百七十章 原來是他!

「晚了。」張放微微一嘆,「他已經死了。」
「家逢不幸,放自回府以來,奔波勞碌,心哀若死,一時未能顧及孟修,直至今日方有閑暇會晤,望兄見諒。」
張昱想了想,這才記起:「今早丁甲向我告假,說家中有急事,要返家處理,歸期倒沒說……怎麼?此人可是觸犯家法?」
張放眼神犀利:「他可是你的家奴。」
既然已經搶到先手,就要善加運用,在對手沒反應過來之前,先行出擊。
里長卻笑:「哪用查啊,小的知道,這是陽都侯的私產……」
如果張放入彀,少不得要在張昱身上大費周折,浪費時間精力不說,更會動搖家族根本。輕則兄弟鬩牆,家族失睦;重則指鹿為馬,誤傷手足——端是好毒的心計。
的確不是張昱。張放雖然沒有使出大招,但憑著測心之眼,他已經能確定,張昱不知情,他的否認是真實的,他沒有說慌。這個丁甲,是個煙霧彈,是那個幕後之人用以轉移視線的手段。不得不說,此人心思縝密,手段狠毒,失去利用價值的人,能毫不猶豫除去。那刺客如此,丁甲也如此。
里長也不無艷羡:「所以說丁甲運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這是兩個月前,一位公子送給他的。」
張放腳步一頓,回頭說了三個字:「不是你。」轉身離去。
「此人現在何處?」
張放嘆息起身,搖搖頭:「孟修啊孟修,你是真不知此事的後果啊!」
張放從車窗縫隙看著丁甲的宅子,看不出,這丁甲竟然生財有道,隨口道:「這宅子不錯,是租的吧?」
「丁甲?」張昱愣了愣,怎都沒想到家主莫名問起一個僕人來,定定神,道,「是,是我的僮僕,他怎麼了?」
少頃,鄧展返回復命。里長也一個勁贊道:「公子當真宅心仁厚,還送來殮禮,丁甲當了張府的僕人,也算是他的福份。」
張放遂將萬章所言之事如實相告,末了說道:「手裡有來歷不明的錢財,陰探主上,突然告假,死得不明不白……孟修,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么?」
張昱吃驚地瞪大眼睛,又驚又怒:「這個潑奴,好大胆子,竟敢如此!」
張放雖然惡補了不少長安權貴的封爵名稱,但並不是所有的都知道,尤其一些早已佚爵除國的名號,這陽都侯,就是其中一個www.hetubook.com.com。但可以這麼說,張放別的爵號不知道無所謂,這個卻一定、必須知道。
當張放從張昱身前走過,直出大門時,身後傳來張昱的聲音:「請家主責罰。」
以前的富平少侯是如何與這位堂兄相處的,張放不知道,也不需知道,他找張昱來,不是為敘舊,而是尋找真相。
張昱汗濕後背,已經說不出話了,最後只能是慘然一笑:「昱無話可說,請家主責罰。」說罷伏身於地,甘領責罰。
張放沒報身份,這裏長也就想當然把他認做丁甲的主人張昱了。
張昱早在其祖父時就已分家自立,在灞水一帶有兩處莊園,在香室街有一座府邸,此外在平原富平封邑,還有數頃田產。雖比不得富平侯,卻也算是富貴人家了。
留下一臉懵圈的張昱,反覆咀嚼「不是你」三字,百思不解。
張放目光暴漲:「你說什麼?陽都侯?」
首先這個人一定是富平侯府的人,然後他一定看到自己喚張昱入見,然而他一定想不到,自己這麼快就排除了張昱的嫌疑。畢竟所有證據都指向張昱,這位堂兄根本無法自辯,只能請罪——當然,張昱絕對沒料到事https://m•hetubook.com•com情的嚴重性,這可不是區區一個家奴刺探主人隱私那麼簡單。
「鄧展、初六、阿羆、宗巴。」
張昱咬咬牙,頓首道:「請家主稍待一二,我立刻讓人把這潑奴抓來,一問便知……」
以張放的身份及丁家眼下的情況,他不便入內,便讓鄧展喚丁甲之妻應門。在閭門之前,里長見證之下,詢問丁甲的情況。鄧展所提問題,都是張放事先擬定的,而張放也坐在車裡,隔簾細聽。
再看鄧展,也是一臉驚容。至於初六、阿羆、宗巴等人,則一臉茫然。
張放道:「昨夜我召見府中盧嫗,詢問些事。盧嫗離開后,被這個丁甲截下,以金餅誘之,套問我所詢何事……」
張放立即對鄧展道:「回頭查查這宅子原主人是誰。」
張昱點頭:「甚好。」
長安東北洛城門到宣平門交叉的大街,屬平民區,雖然只佔長安面積十分之一,卻是帝都內唯一可容平民居住的區域。能在此有一席之地的,最少也是中產階級,更多的是商人——商人有錢不假,但社會地位一如平民。在這另類的寸土寸金地面上,能有一座宅院,在普通百姓眼裡已了不得了。
張放淡淡掃了m.hetubook.com.com張昱一眼,道:「孟修家資果然豐厚啊,給家僕發工錢都是用金餅結算。人說富平侯富甲長安,嘿嘿,卻也是自愧不如啊。」
「在!」
客套完畢,張放話鋒一轉,直切正題:「丁甲是孟修府上家奴吧?」
張放擺擺手,問道:「孟修在此居住月余,可還滿意?」
「謝家主。」
在張放左首跪坐的青年,年方弱冠,眉清目秀,就是身體單薄點,與他父親一樣。這就是張氏二房張平庶長子,張昱,字孟修。
「備車,隨我出府。」
張放眼神一凝:「哪位公子?」
里長搖頭:「沒見過,只聽丁王氏提過,不過她也不清楚是哪位公子。」
杜陵張氏年輕一輩中,除了張放之外,就數這張昱比較引人矚目。至於張承彥,是近半年來才因孝行聲名鵲起,後來居上,算是張氏又出一才俊。張昱目前在太學入學,明歲便有望入朝為郎官,前途大好。他唯一的短板就是出身不好,是侍妾所生,雖長而庶。若不是這個出身,當初差點接替未歸的張放行大殮扶殯的人,就不是張承彥而是他了。
張放驅車所至,正是丁甲的家。由於丁甲橫死,屍體還放在京兆尹的殮房,丁家還來不及辦喪事和_圖_書,因此只聞哭聲,並未懸縞。
「主人有何吩咐?」
「孟修來了,坐吧。」
「喏!」
張昱頓首道:「家主言重。昱添為二房之長,未能替家主分憂,著實愧煞。」
「哈哈哈哈!」張放拍欄大笑,車身震得直晃,「好心計!好手段!原、來、是、他!」
便如張放一行來到的這個宅子,看上去不過後世三居室的面積,頂多百來平米,引路的里長卻一邊稱讚一邊惋惜:「丁甲一家不過五口,又執賤役,能住這樣的宅子,挺不容易了,四鄰八舍都羡慕得很,偏偏遇上這等禍事。唉……」
鄧展還沒問完,車裡的張放已經搖頭,知道沒什麼收穫了。
張昱是太學生,習儒學,平日很講究禮儀,舉止端莊,但在這一刻,竟不自覺張大嘴巴,兩眼瞪大。
張昱額顯汗跡,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半晌才吶吶道:「這金餅,不是我給的。」
里長嚇得渾身發軟,差點坐倒,語不成聲:「是……是啊……」
張昱平日是住在自家府邸的,近兩個月來,因富平少侯守制,主母入宮休養,若大侯府,家令張敬臣獨木難支。故而暫居於此,與張承彥一道,幫忙打點應酬。
不過,張放知道,現在他已經比對手快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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