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風雲
第二百零六章 關 雎

「畫得倦了,來,嘗碗冰鎮綠豆湯。」張放打開冰鑒,白氣湧出,揭開厚布巾,露出一個小瓦罐,用勺子盛了三碗綠豆湯,分別遞給班沅君與蘋兒。
渠良笑了起來,與青琰互望一眼,道:「公子之能,絕對超乎你的想像,你的小主母與她的侍女有口福了。」
渠良問道:「食材送上去了?」
張放回長安已經一年多了,惡補了很多古代知識,更成為了朝堂站班一員,他對這個時代上層的思維,有所了解。所以他不會認為自己從後世帶來的東西,就一定會引起這時代人們的驚嘆拜服。椅子如此,繪畫亦如此,千萬別想多了。
張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取出來一遞:「這是送給你的。」
昆奴說完后,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這位君侯,當真能……」他做了個煮食的動作。
張放這樣說並非不自信,實際上他知道這樣的畫法並不合潮流。古人繪畫,重意不和-圖-書重形,追求神似而非形似。張放這種西洋素描法,在古代文人眼裡,那是匠人之技,匠氣十足,登不得大雅之堂。
青琰、初六、渠良。他們三人,是今次扈從。
班沅君也受這種觀念影響,不過,在這幅畫里,她看到的,不是什麼匠氣、匠技,而是難言的逼真傳神,這給她一種很新奇的感覺。更何況,這是他親手繪製,別有意義,彌足珍貴。
班沅君放下湯碗,接過了——一本書。
班沅君謝過,剛飲一口,目光為匣子里一物所吸引。
班沅君拿著畫板,反覆看著,眼睛閃閃,充滿好奇。她從小學畫,擅山水,也擅人物,但從沒見過用明暗法來繪畫人物的。漢代繪人物,多以白描為主,人物趨平面,立體感不強。最重要的是,受黃老及儒學影響,古時繪畫追求神似而非形似。所以大多數情況下,畫家筆下的人物與臨摹對象的相似度,其差別等同於真人和圖書與身份證照之比。
昆奴直搖頭,正想說什麼,驀然抬頭朝院門處望了一眼,側耳傾聽。少傾,對三人道:「我去看看。」
初六望著昆奴消失的背影,對青琰、渠良道:「我也跟去看看……」
畫中的班沅君,身體端正,執筆潑墨,神情專註。身後立著蘋兒,少女的目光迷朦,不知是看畫外山水,還是畫中山水……
蘋兒接過一飲,身心透爽,眼睛彎成月牙。
初六輕吁口氣:「難說,上回我看那王公子一臉不甘心的樣子……」
「張君總有奇思妙想。」班沅君笑吟吟翻開書本,扉頁跳入目簾便是《詩經》第一詩。
沒錯,這是大漢第一本線裝書,雖然只有薄薄十數頁,卻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這是張放昨夜用裁好的紙張裝訂成的線裝本。線裝書並無技術難度,只要見過,很容易就能製做出來。之後再親手摘抄了十幾篇《詩經》,做為送給班沅君的禮物。
hetubook.com.com果然,這種新奇獨特的書本,引得班沅君欣喜不已。
今日輪到初六護衛,而渠良則是馭手,至於青琰,則是張放特意安排。主要是考慮如果班沅君主婢有什麼特殊需要,比如貼身護衛啥的,青琰便可派上用場。
這位也是熟人,班沅君的馭手兼護衛——昆奴。
所以在第二次與王柱、張商平發生衝突時,初六直接一箭射中了王柱的頭巾,令其巾落髮散,王柱當時差點尿了。這一箭打掉了王柱的銳氣,也嚇壞了張商平,萬沒料到初六竟敢動真格,最終二人還是帶著家奴灰溜溜的走了。
「張君這種技法甚為奇特,不知師從何人?」班沅君雖覺這畫風與自幼所學相左,但確有獨特之處,她很好奇,會是什麼人教他這樣畫法。
……
初六看了青琰兩眼,苦笑搖頭,他也知道,青琰只是心情不好,在說氣話而已。吃一塹長一智,經過上回與王府的衝突,初六已長進不https://m.hetubook.com•com少。知道長安不比塞外,有些事,一旦見了血,就不好收場了,他不會再給公子惹麻煩。
不一會,山上傳來腳步聲,三人神情一振,正要站起,一個雄健的身影出現。三人互望一眼,又坐了下去。
山頂三人,風情無邊,山下也有三人,卻安靜沉默。
張放採用素描法,但用的卻不是碳筆或鉛筆,而是大小不同的幾支毛筆,畫出來的效果,近似於鋼筆畫,卻又比鋼筆畫柔和。濃淡相宜,明暗對比,儼然一副黑白肖像。
青琰還是老樣子,一身男裝打扮,腰圍具帶,插著十二口飛刀,神色清冷。初六的弓箭囊俱放在腳下,弓沒有上弦。渠良本就腳跛,在東庚烽燧之戰時又落下一身傷,更在西極之地受了寒氣,身體大不如前,腳已經半廢,走路都得拄拐了,基本上已喪失了護衛職能。
初六也提著弓箭囊站起來。渠良失笑道:「這天都快黑了,難不成還會有張、王兩位公子跳牆進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登山賞景?」
所謂冰鑒就是古代冰箱,春秋時期就有了,通常是青銅所制,隔以木框,包以厚布,置冰于其間,能較長時間保持食物新鮮且有冰爽感。當然,能用得起冰鑒,並有地窯藏冰的,自然不會是普通人家。
班沅君臉蛋騰地紅了,便如此刻即將沉下的夕陽……
青琰冷冷道:「若是我,非讓那兩個混蛋見血不可。」
班沅君認真道:「我當然不會給別人看。」這可是她的肖像,豈會輕易顯露於人前?
初六後來將此事稟報公子,得到讚賞。不過,想起那王柱一臉恨意與張商平憤怒的樣子,他心裏一直不踏實。
「關關雎鳩……」
那人點頭:「送去了,小主母吩咐不用幫忙,在山下守著就好。」
「自個摸索的,無師自通。今日玩得開心,即興之作而已。」張放並無自得,看到班沅君又將畫捲起來,打算收藏,提醒道,「你們自己看看就好,別亂拿給別人看。」
話音未落,一聲怒吼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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