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僕射牢梁忙奏道：「微臣在寅末已派出謁者，將陛下手札傳遞至太子宮，想必此時太子已在趕來的路上。」

張放一下跳起，指著太子軒車：「對準那車馬，給我射！」

「這可如何是好？」張放也著急了。

雖然不明白，但韓駿向來唯公子之令是從，別說是旗火，就算是利箭，他也照射不誤。

一聲似笛銳響，一物衝來，將太子儀仗嚇了一跳，人群一陣騷動。

元帝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說出重話。

元帝臉色有些難看：「太子宮並不遠，寅末至卯初，時辰充足，且諸班皆在，又有何理由延誤至今？太子太子，當真是……」

原本早朝第一件事，就是召見匈奴使者，但太子遲到，只得將此事押后，先議朝事。

張放接過已蘸好墨的筆，飛快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字，吹乾捲起，然後取過一支旗火，將字條綁在旗火細支上。吩咐道：「就在這盯著，看到太子經過，就把旗火射過去……」

元帝聽了太子之言，頓時轉怒為喜，身為最尊崇和-圖-書儒禮的皇帝，對規矩看得最是要緊，太子這個遲到的理由，真是……太合心意了！

張放不耐催促道：「叫你射就射，太子不會找你麻煩，反而會感謝你。」

張放一抬頭，還真是巧了，對面果然出現行色沖沖的太子儀仗。

「今日匈奴呼韓邪單于上朝覲見天子，陛下召太子上朝共議，偏生傳書謁者到現在還沒找到太子，這下必定遲到了。」史丹說這話時，表情異常嚴肅。

張放則與史丹相視而笑，心下不得不感嘆，這個史侍中，當真是元帝肚裏的蛔蟲，揣摩天子心意太他妹的准了！一樁糗事，能讓他利用成這樣，也真是沒誰了。

足足過了一刻時，才見太子滿頭大汗跑進來，叩拜于地：「兒臣遲至，誤君父大事。」

過得一會，韓駿氣喘吁吁跑來：「公子，東西拿來了。」

「這個，很快談不上，倒能持久。」

張放遠遠看到劉驁從車駕里探出頭來，一臉莫名地聽著侍從稟報，不時困惑地看一眼侍從手裡的旗火和*圖*書，再抬頭往對面看去——於是，他看到了張放。

「中書擬詔。」元帝笑呵呵道，「今後太子上朝，可以直穿馳道。」

張放上前做揖：「史侍中……」

史丹其實是有馬車的，張放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跟馬賽跑。但必須明白，這是早朝高峰，車來車往。駛慢了，不如跑步；駛快了，引人注目。這是嫌太子還不夠倒霉么？而張放不走大道，順著閭門前的林蔭小路快跑，既有速度，又不礙眼，正是最理想的傳訊方式。

……

「公子，那邊不是太子么？」

張放終於看到劉康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幸災樂禍么？張放嘴角也在上揚。

張放一聽也微微變色，平日遲到最多訓斥一頓，但今日召見匈奴單于，太子若遲到，這臉可就丟到外國去了，還能落得個好？

這馳道乃是皇帝專用御道，整亘長安八街，實際上元帝一年沒出宮幾次，基本用不上。但御道就是御道，皇帝不走，不代表你就可以亂走。所以儘管有一條很通暢便利的大道，和-圖-書但只可遠觀而不可涉足。

「陛下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那就好，請君侯幫一個忙。」史丹合袖深深一揖。

不過半刻，張放一口氣奔回府，也不進門，讓應門小廝把韓駿叫出來。吩咐完畢，張放就跑到槀街馳道邊，直盯對面。

張放雖有判真偽之眼，但前提是得與對方眼神保持一定時間的接觸。而在這朝堂之上，他當然不可能與劉康長時間對視，甚至還得儘可能避開對方眼神，以免引起不快。所以，他也看不出個丁卯來。

史丹看到他，眼睛一亮：「君侯，我曾聽老九說，你經常那個什麼……跑步？」

珠簾捲起，元帝目光一掃，臉上的笑容微僵：「太子為何還不到？」

張放舉手揮了揮，並做出一個打開的手勢。看到劉驁理解了，當下拜拜一聲，撒腿就跑——再不跑，他也要遲到了。

張放與史丹對往一眼，心下都是一松，與上次當著群臣的面訓斥比起來，明顯有進步，或許是壽誕時太子的表現加分所致吧。

元帝面有慍色：和_圖_書「何故遲至？」

「如此，君侯跑步一定很快？」史丹一臉希翼。

張放跑回闕門時，史丹居然還在守候。張放心下暗贊，這史老二，人品真是沒得說，這是有難同當的架勢啊。

「但力所能及，放不敢推辭。」張放忙還禮，心下好生奇怪。有事求幫忙很正常，但這跟跑步有什麼關係？

「呃，是有這麼回事。」張放從青溪聚開始，為改善體質，一直進行長跑及各種高強度訓練。出征塞外時因不便而中止過一段時間，回長安后，生活穩定，各項訓練依次恢復，勤練不掇。他經常大清早騎馬出城，然後沿渭水或灞水跑步，他的小夥伴們都有耳聞。

不過，從心理學角度來說，越是超乎尋常的平靜，越是反常……呵呵。

張放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濟陽王劉康身上。他就想看看劉康對這件事的表現——不得不說，劉康的表現非常自然，從表情到眼神，都無半分異樣。

張放這個侍中當得挺清閑，五日一朝，今日正輪到，剛走到北wｗw.ｈｅｔubｏｏk.cｏm.cｏｍ闕宮門前，就看到史丹在團團轉。

太子伏墀謝恩。

張放表情變幻，心下讚歎，這史丹果然有急才，更摸熟了元帝脾氣，這手危機公關硬是要得。當下合袖一揖，然後開始脫衣服。

「皇帝升座！」

此令一出，許嘉等一干大臣俱是喜動顏色。馳道只有天子或准天子才能走，這道詔令透露的意思著實令人玩味啊。

張放卻已喘得說不出話，只做出一個「v」字手勢。史丹乾瞪眼，這是什麼啞迷？

史丹左右看看，拉著張放衣袖，走到牆角，耳語一番。

咻——

韓駿瞠目：「這、衝撞太子儀仗，這罪名可不輕……」

在史丹瞠目結舌中，張放將朝服甩給史丹，一身緊身勁裝，開足馬力，飛奔而去。留下捧著朝服，看起來像個高級侍者的史丹在風中凌亂……

「如何？」史丹一臉焦急。

劉驁誠惶誠恐：「雖蒙父皇急召，但兒臣不敢橫越馳道，繞道宮街，故而來遲。請父皇責罰。」

從許嘉、石顯，到匡衡等一眾大臣，都面帶擔擾的看著太子。

劉康臉色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