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宮殿里兩個男人，一個是兄長，一個都不算男人，陽阿的風姿算白瞎了。
「叫你去就去！」元帝伸出雞爪般的五指，緊緊握住一卷奏章，將紙質奏章捏得變形，喃喃道，「邊境安寧了，天下亦太平，難道這皇宮，反而不太平了嗎？」
元帝愕然，與石顯互望一眼，深吸口氣：「宣！」
陽阿公主定定神，垂首道：「前番陽阿未得太后、皇兄允許，擅助甥兒張少子，自秘道入長信宮。陽阿知罪，請皇兄責罰。」
「回稟陛下，富平侯是以拜會太子之名進宮，而後與太子至南宮，最後撇下太子，獨自從秘道入長信宮。」石顯是很不情願牽涉到太子的，但這事又不能遮掩，否則很容易招來皇帝懷疑。只能是避重就輕，盡量減少太子之責。
元帝目光一動：「皇妹何罪之有？」
「有。」縱然宣室並無他人，但石顯還是壓低聲音道，「公主在長信宮會見之人，就是富平侯。」
陽m.hetubook.com.com阿公主輕輕一福：「有件事一直想跟皇兄說來著，只是皇兄國事繁忙，龍體感損，小妹不忍擾之。直到今日，聽馮昭儀說皇兄龍體安好不少，小妹這才冒昧求見。」
元帝目光一凝，道：「講！」
話音剛落，又有宣聲：「太子求見陛下。」
元帝對這位忠心耿耿的「伴伴」一直是相信的，所以此刻臉色明顯難看：「他們這是幹什麼？有什麼事不可以回府再商量，非得用這樣的方式？」
「無關，哼，只怕未必。」元帝哪會不知，太子與富平侯往來甚密，富平侯潛入秘道，只怕不會瞞太子。一想到妹妹、兒子、外甥合起來瞞著自己在皇宮裡實施了一樁未知之事，元帝這心裏就很不舒服。
元帝聲音冷冷響起：「他入長信宮何事？」
元帝溫言道：「卿何罪之有？這也是為了朕的安全。倒是那些禁衛是幹什麼吃的？連個外臣秘潛入宮都不https://m.hetubook.com.com知曉，這皇宮都成什麼樣了？還有，太子也湊什麼熱鬧。」
聽到皇兄語氣平靜，毫不意外，陽阿公主心下暗道，果然被少子說著了，皇兄已知此事，十有八、九就是那石閹玩的花樣。幸好，今日聽少子之言前來，總算不至於太被動。
石顯突然伏拜于地，惶恐道：「老奴刺探公主、列侯陰私，罪不可恕，請陛下降罪，以全律法。」
石顯剛應喏欲退，殿外傳來宣聲：「陽阿公主求見陛下。」
「此事說來話長……」
陽阿公主掩口一笑，妙目流轉，瞟了石顯一眼。
「唔，有這麼回事。不過陽阿不是很快就離開了么？」元帝不解看向石顯，「這跟富平侯有什麼關係？」
公主在宮裡接見一位侍中，而且還是自家外甥，原本不值得大驚小怪。但考慮到當時長樂宮被封禁，連太子都被禁足，這事就不同尋常了。
石顯其實很想當個旁聽，但他知道沒可能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怕他再得天子信重，在天家眼裡，他也只是個家奴。天子家人敘話，他還真沒資格聽。這也是他輕易不敢惹公主的原因——人家嚼舌頭比你更便利。
石顯心頭莫名一沉，剛說到這兩人，這兩人就到，莫不是……
原來不是那麼回事，元帝這才鬆了口氣，這時才想起一個關鍵問題：「富平侯是怎麼進長樂宮的？」
此言一出，不啻驚雷，將毫無這方面聯想的元帝震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元帝若有所思：「長樂宮點選啊，記得，怎麼？」
陽阿公主緩緩抬頭，輕輕吐出一句：「少子甘冒奇險，行此不慎之舉，實為一位宮人而來。」
「讓太子在配殿等著，先見陽阿。」元帝悶悶道。
元帝見了，自明其意，當下向石顯點點頭：「石卿先到配殿處理例行公文，稍後再來。」
元帝搖頭笑道：「自家兄妹，有事便說，談何打擾？陽阿，這可不像你的性子喲。」
「皇hetubook.com.com妹，有事何不找太后、皇后相商，怎麼想起為兄了呢？」元帝對這小妹一向疼愛，而且這小妹的性格也禁得起玩笑，故有此言。
「而是什麼？」
石顯退下后，陽阿公主收斂笑容，盈盈下拜：「陽阿向皇兄請罪。」
好半晌，才聽到元帝低沉的聲音：「事關公主與富平侯，不可胡亂猜疑。」
「陛下……」
「陽阿見過皇兄。」陽阿公主一襲綠衫，頭綰玉鈿，腰系黃、白兩色絲帶，結于柳腰，飄逸靈動。趨步行來，如風拂柳，搖曳生姿，分外惹眼。
元帝瞪著石顯：「可有人親眼目睹？可有人證？」
石顯忙道：「富平侯拜會太子，此事亦屬尋常，應當與太子無關。」
秘道，元帝當然知道，只是太久不使用，忘得差不多了。一經提醒，登時想起，長樂宮的地道入口，確實開在長信殿內。
「是，老奴並未認為公主與富平侯之間有何事，而是……」
元帝微張嘴，都趕一塊了，是巧合還是說好的？
「多半和圖書是富平侯有要事，想請公主幫忙，故此……」
石顯一陣無奈，他這麼做，首先就是要打擊富平侯，這一點做到了。然後順帶也讓陽阿公主吃個悶虧——那天又是登門賠罪又是請求，好久沒這麼丟臉過了。今次要一箭雙鵰，出口惡氣。但他最不想牽連的就是太子，沒想到皇帝不叫別人，偏偏就是找太子撒火，這算是柿子撿軟的捏么？
石顯慢聲細語：「不知陛下可還記得，當日為和親選秀，駕臨長樂宮之事？」
元帝原本鬆鬆垮垮倚著龍案，驟聞此言，身體頓時綳直，渾濁的眼珠陡然射出一股寒光。石顯垂首躬身，雙袖下垂，不敢再言語。
「去，召太子入宮。」
「可還記得當日陽阿公主曾向太后暫借長信宮之事？」
「無事，朕今日精神甚佳，正可聆聽趣事。」元帝說到「趣事」二字時，加重語氣。
石顯搖頭：「沒有，但據當日富平侯的行蹤推測，八、九不離十。」其實他心裏想說人證是有的，可惜也是讓富平侯壞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