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一樣，張放的目光一直盯在劉驁臉上，內心很矛盾——要不要催眠一把？催眠吧，怕引起劉驁反彈；不催眠吧，萬一劉驁對美色的抵抗力低於自己估計……猶豫之下，看到劉驁神情果然異樣。
正說著，一個小宦奉食而入。
張放這才站起來，踱到昭君身旁，與她並立，向劉驁揖禮道：「臣謝陛下隆恩，賜予宮人。」
劉驁自然知道「當日之事」是什麼，點頭道：「論當日之功，駙馬都尉為首，少子為次，大司馬、陽平侯及杜欽皆有功。待大局穩定后，我定當一一封賞。不過少子能有這番見解，倒是令人刮目啊。」
劉驁哦了一聲，饒有興緻道：「皇後有心了，我定要嘗嘗……」
王嬙嬌軀微顫，一聲不吭退出殿外。
張放微笑道：「讓臣猜猜，是不是大司馬、陽平侯也這麼說？」
劉驁指著張放直搖頭，眼皮一撩，對王嬙道：「趁著富平侯還沒把你領走——且抬起頭來。」
昭君和圖書！
儘管化了「毀容妝」，但臨來之前，王嬙還是很忐忑的。萬一天子命令她洗去鉛華，萬一新帝偏偏喜歡這種調調，豈不是弄巧成拙？直到在宣室殿門外，見到那個人也在，她一顆終於才安定……不，又砰砰跳起來。
劉驁哈哈擺手：「這等小事怎能算？少子也太小覷我的氣量了吧？」
劉驁一怔，微皺眉道：「連你也這麼說。」
張放的愕然只在一瞬間，很快反應過來，心頭一熱——昭君這是堅信他的承諾啊！
劉驁的目光也隨著昭君抬頭的動作越來越亮，等王嬙完全露出真容時，劉驁倒吸一口氣，眼睛瞪得溜圓。好一會，目光移到張放臉上，輕吁一口氣，失笑搖頭：「少子啊少子，你這品味還真是……哈，也不錯！」
張放暗暗咬牙，不成，必須行動——就在這關鍵當口，身邊之人吐氣如蘭：「王嬙拜見富平侯，一別經年，此時再見，當真好生歡喜。」
劉驁哈https://m.hetubook.com.com哈大笑：「少子不必多心，我只是想見識一下，是什麼樣的宮人，能令少子如此著緊。」
張放目光不由得朝身邊人看去，他與王嬙有過兩次接觸，對她的性格還是略有了解的。這段話應當在出宮后再說才對，在這宣室殿，當著天子的面就說出來，似乎急了些吧……
劉驁點點頭，目光直視張放：「少子說說理由……唔，我記得你跟石顯還是有過節的。」
張放從容道：「那便請陛下還一個真正人情。」
許皇后道：「如此說來，富平侯也贊成驅逐石、牢二宦？」
王嬙心思靈慧，早已從這君臣二人的對話里，猜出身邊的富平侯在擔心什麼，嘴角微翹，慢慢抬起頭來。
張放的目光幾乎沒朝昭君看幾眼，大半都落在劉驁身上。他知道，劉驁招來昭君，主要是好奇心使然，並沒有其它意思，但是——必須要說但是，就怕好奇心害死貓，呃，害死人吶！
張和圖書放鄭重揖禮：「算！」
張放長揖一禮：「臣下尚年少，不敢居顯位……」他前半句還謙虛，後半句就露尾巴了，「陛下若實在看不過去，不妨加點食邑唄。」
在王嬙謝恩而退的瞬息，張放用只有她一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明日宮外，我會接你。」
劉驁喚來呂齊，讓他帶王嬙回暴室，明日到掖庭消籍出宮。
張放坦然道：「是有過節，但私怨不可壞公義。眼下先帝大行之期未過，若急於處置先帝寵臣，難免落下口實，有損陛下慈孝之名。故處置二臣，宜緩不宜急。」
當張放目光觸及昭君面容時，不由得微張嘴巴——面前居然是一張塗著厚厚脂粉的臉，整張臉如同一張白板，偏偏嘴唇塗得鮮艷如血，看得人心頭髮毛……整一個日本的藝妓模樣。
劉驁意興闌珊，雖然仍好奇那厚厚的脂粉下真容如何，但他不會下令讓王嬙洗去濃妝，因為他的興緻已經沒了，而且這個宮人已經敲定是少子的人，www.hetubook.com.com招上來看一眼倒無妨，但強令洗去鉛華就有些過了。
張放前腳離開，許皇后緊接著到來。見劉驁笑著喘氣，一問之下，也呡嘴而笑：「這個少子，當面要賞的話也敢說……不過我聽阿翁說，當日之事，少子可是有功的。」
張放猜得沒錯，王嬙接旨面君，在不明上意的情況下，很自然會想到那方面。如果早在半年前，她或許會盛妝面君，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但自從那個人出現，並向她鄭重許下承諾，她就要盡一切努力，將自己完完整整保留著，等待他的再次出現。
換在任何一個地方見到昭君，張放只會欣喜，但在此處相見，張放只覺渾身炸毛——萬一劉驁動了心……
劉驁一下來了興緻：「哦，是什麼？」
劉驁指著張放，捧腹不已。
王嬙頭垂得更低了，從側面只能看到她的耳垂髮紅。
這時劉驁才以半開玩笑口吻道：「少子，這算不算還了你一樁人情？」
「嗯？張卿何事？」有呂齊在場https://m.hetubook.com.com，劉驁的稱呼就比較規範化了。
「請陛下暫緩驅逐石顯、牢梁。」
劉驁似笑非笑看了張放一眼，頷首道：「宮人王嬙，入見。」
張放一臉驚訝：「臣豈敢多心？只是按捺不住對陛下的謝意。臣拜謝陛下。」
劉驁一臉驚異看著這個比他還小几歲的表弟，嘖嘖道：「若不是我知少子近段時日並未到大司馬與陽平侯府上做客，差點以為這段話是他們告訴你的……少子有如此見識，看來我得在朝堂上給你放個合適的位置了。」
張放卻沒回答，只掃了呂齊一眼，劉驁明白過來，揮手令呂齊退下。
許皇后嫣然道：「這是膳房那邊出的新品，請陛下品嘗。」
「是……」
「陛下！陛下！」
在呂齊的引領下，王嬙趨步而入。但見她身著純白深衣，交領及寬達四尺的水雲袖、裙袂下擺的紋邊，是黑紅相間的雷紋滾邊。深衣裹軀，盡顯妖嬈，裙袂曳地，別具雍容，盈盈趨行，步步生蓮。儘管始終垂首，卻令劉驁欲窺真容之心更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