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夜郎風雨
第三百四十九章 賞日賞梅賞美人

張放來這裏,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他手裡的小紙團。
張放邊走邊隨意問領路侍婢:「賞心亭在何處?」
侍婢失色道:「婢子萬萬不敢走開,得陪君侯回去才行,否則主母會罰我的。」
打開小紙團,裏面寫著一行絹秀小字:賞心亭一晤。
少女眼裡閃過喜悅光芒:「是,君侯還記著婢子的名兒啊。」
宜主按膝行禮:「請君侯恕罪,小妹她……」
少女抬頭看到他時,整個人呆住,手裡的東西啪地掉上,灑落一地。
張放打了個哈哈:「姨母是不知道啊,我昨晚輪值,可是沒合過眼,一直陪陛下閑話來著。人一倦,什麼心思都沒了。」
陽阿公主訝道:「是么?我看陛下倒是一臉倦容,卻興緻十足、倒是你精神飽滿,我以為你睡得很香來著……」
張放從昨晚到現在確實喝了不少,但漢代的清酒醉不了人,如廁幾次就沒事了,不過身上的酒氣一時半會消不了,體息一下散散酒氣也是對的。
說話間,婢女已將醒酒湯端上。就在一手托盤,一手取盅之際,也許是慌張和*圖*書或是什麼別的原因,手一抖,湯盅傾倒少許,濺濕張放的衣襟下擺。
這樣的更衣閣,基本上是豪門必備,富平侯府也有。
「那你就在這等著。」張放也懶得跟她廢話,大步走向更衣閣。那侍婢不敢有違,乖乖等著。
張放抬頭笑道:「趙宜主,是這個名吧?」
陽阿公主吃吃笑著,伸出蘭花指虛點:「你這個鬼精靈……好罷,喝點醒酒湯,歇會再回去。我可不想讓班大才女埋怨我。」
就在公主即將發作時,張放搶先開口:「姨母勿怒,此許小事,不必動氣,動氣傷身,倒叫外甥不安了。」
宜主再次呆住,一臉不敢置信。象夢遊一樣,身不由己跟隨著那個頎長的背影,向亭子走去……
侍婢應道:「就在更衣閣左側梅林里。」
直到遠處的呼喚,將這迷夢驚破。
陽阿公主點點頭,吩咐貼身侍婢帶張放前往更衣閣。陽阿公主經常舉行府宴,宴飲之時,客人衣裳有污是常有的事,所以專門有更衣閣,里疊放著幾十件薰香的各色華衣,件件價值和圖書不菲,任客人自取用。
劉驁走了,張放伸了個懶腰:「姨母,我也要告辭了。」
張放想想,點頭:「可以,只需要一樣。」
「嗯?」張放停步回首,臉上笑意宛然。
宜主咬著紅唇,猶豫再三,終於鼓足勇氣問:「君侯,卑微的小人物,也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就在張放剛才來的方向,那圓石小徑,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從足音判斷,來人是女子。
「沒事,不要多禮。正好我也沒來過賞心亭,梅花正開,我們一起到亭子里賞梅吧。」
張放左右環顧,再閉目凝神傾聽,嗯,貌似他來早了——嗯,有腳步聲,來了。
「姨母派人來尋我了。」張放伸了個懶腰,望著賞心亭三字,笑道,「賞日賞梅賞美人,皆是賞心。這亭子的名字倒沒起錯。」
侍婢退出之後,張放長身而起,告罪道:「外甥先去更衣,失陪了。」
張放若有所悟:「那你……」
人影遠去,少女仍痴痴佇立梅樹之下。
這個紙團,是方才那失手打潑湯盅的婢女,在為他擦拭時,悄www.hetubook.com.com悄塞給他的。很明顯,婢女不是「失手」,而是有意為之。
「一起鑽過地道的嘛,怎會忘。」張放直起身,笑道,「到目前為止,我就鑽過這一回地道。」
張放原本就張大嘴,趕緊用手掌往嘴巴攏了攏,做出打哈欠的樣子,連聲音都帶了倦意:「強打精神罷了,總不能讓陛下看在眼裡……」
這下事情明朗了,原來一切都是那個婢女,也就是宜主的妹妹宜人弄出來的花樣。這是幹什麼?撮合?張放只能想到這個詞,無奈笑著搖搖頭。
陽阿公主睨笑:「連陛下都想留下,你卻要走了么?」
張放點點頭,看看更衣閣就在前方,停下腳步道:「你回去侍奉姨母吧,我自去更衣就好。」
少女失色:「別……髒了……」
張放身影消失在更衣閣,不過片刻,已換然一新,但他卻並沒有走回去,而是趁那侍婢沒注意,飛身閃進梅林。時值正月,百花盡謝,唯有白梅爭相綻放,芬芳滿園。
字是有眉筆寫的,帶著淡淡的少女體香。
張放都這樣說了,陽阿公主一口和*圖*書氣生生憋住,發作不得,悻悻道:「羿嘯氣量越發宏大了,果然當上將軍就不一樣。你,別再用袖子亂擦,還不多謝富平侯。」
宜主又是開心又是害羞,羞赧垂首。直到腳步聲漸遠,驚抬望,才發現張放已走出亭子。一急之下,脫口而出:「君侯!」
張放神色不動,眼睛低垂,想看清此女相貌,但婢女由始至終都是垂著頭,沒法看清。
張放凝目望去,但見小徑轉彎處,先是露出一隻秀鞋,然後是一截粉裙,然後是一個玲瓏曼妙的身影,最後是一張驚艷的面龐。
婢女趕緊收回手,連連向張放頓首:「多謝君侯、多謝君侯……」
宜主定定神,接過一看,如同冰水澆頭,喜悅消失無蹤,喃喃道:「這、這是小妹寫的……」
婢女大驚失色,噗通跪地,聲音都變調了:「婢子該死!君侯恕罪!主母恕罪!」
長風拂過,落英繽紛,一朵瑩白,旋轉著落在她的手心。
張放順著圓石小徑往前走,果然看到了那侍婢說的賞心亭。天氣寒冷,亭子里當然沒人。不過四周梅影重重,擋住了東西https://www.hetubook.com.com南北風,沒有寒風吹,倒也不冷。尤其像張放這樣連西極都呆過幾年的人,這點冷意,實在算不了什麼。
「也是小妹告訴我,說在這裏等我。這煨蠶豆,是小妹最喜歡吃的……」
宜主歡喜得不知說什麼好,此刻猶有如在夢中的感覺。直到面前出現一張紙條,還有他的聲音:「這是你寫的?」
張放怔住,這、這不是剛才那領舞的粉衣舞姬么?難道是她約的自己……等等,這舞姬很眼熟啊,之前看她舞蹈時就有這感覺。只是她舞動如飛,面目朦朧,一時不好確定。如今看到靜態的她,張放脫口而出:「是你?!」
陽阿公主本來笑著的,頓時也變了臉。
張放不知道是誰,更不知道啥意思,但可以斷定,約他會晤的人,不是當時那個奉湯的小婢。那會是誰呢?不管是誰,他都要看看。
冬日陽光漸漸將人影拉斜,僅剩小半包的煨蠶豆早已被分食盡,花影重重,言笑晏晏——一切,如夢似幻。
「勇氣。」
「什麼?」
張放走下亭子,蹲下,撿起一顆。嗯,原來是煨蠶豆。放進嘴裏嚼嚼,嘎嘣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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