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夜郎風雨
第三百六十四章 設 局

「我的主意就是,你可以大搖大擺去拜會富平侯了。」
女子嘴巴被堵,又是倒仰著,面目不辯,但看那身熟悉的服飾,還有中原女子的特有髮型,不是小辛還會是誰?
「我……我……」宜主想說我說的是實話,但連自己都沒底氣說出這句話。
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被被捆綁著的女人,倒吊在懸崖邊。她的全身重量,僅靠綁在雙足踝的藤繩維繫。即使藤繩看上去非常牢固,但一個大活人倒懸在崖下,隨著呼嘯的山風搖晃。這情形,誰看誰的頭皮都發麻。
弓藏的詭計,根本無法破解。
「你真名叫什麼?」
「為何要這樣?請……請放她上來……」宜主衝著弓藏的背影大喊,青絲在風中凌亂,淚隨風灑,別樣凄美。
鬆綁的小辛,自行掏出嘴裏的布,撩去覆面亂髮——如果此時宜主還在場,怕是要目瞪口呆,因為眼前這女子根本不是小辛,而是一個與小辛形貌有四五分相似的中原女子。若此女站在宜主面前,很容易就辨出真偽,然而在以布堵嘴,面部變形,加上和_圖_書倒吊著難辨面目,又是極度驚惶的情況下,根本沒法認出來。
是的,宜主被騙了。如此信息極度不對稱,她沒法不被騙。
儂西一言不發,再一擺頭。
「就是她的真實姓名。」
儂西抬手,壯漢停手。
「陽阿公主!趙宜主!」弓藏突然大叫一聲,「我知道你是誰了!你還有個妹妹,對不對?」
這回輪到儂西吃驚了:「這就完了?你就問了個名……」
兩個壯婦架起宜主往山下走。宜主不時回頭,但見幾個壯漢奮力拉拽山藤,小辛的足、腿、腰一點點露出來……當整個人被拉上山崖時,宜主的目光也正被山石隔斷……
儂西走過來,嘴裏咕噥著:「費老大勁演這一出,你就只問兩句話?」
宜主除了說好還能說什麼?
山藤是用三根拇指粗的樹藤擰成麻花狀,一頭纏繞在合抱大樹榦上,一頭則延伸到懸崖邊。山藤綳直,不時輕微抖動,似乎崖下盡頭懸吊著什麼重物。西南深山裡這種老樹藤質地堅韌,尤其是吸飽水的情況下,一根就足以和_圖_書懸吊一個壯漢,三根擰成一股繩,足以吊起一頭大牯牛。
「我在陽阿公主府,我是公主的家姬。」
「小辛——」宜主凄厲的叫聲,遠遠滾盪開去,在群山間迴響。
弓藏淡淡道:「我想知道的,都已知道。」向兩個壯婦擺擺手。
宜主抬袖抹去淚水,吸了口氣:「先把她拉上來,你想知道什麼我說便是。」
弓藏負手立於崖邊,遠眺雲霧渺渺間的群峰,彷彿觀望風景,醞釀情緒,下一刻出口成詩一般。
「你想救她,只有一個方法。」弓藏大聲道,「說實話!」
弓藏慢慢蹲下,凝視著這張梨花帶雨,令人怦然心動的面龐,目光有一剎那痴迷,旋即定定神,輕咳一聲道:「我只問幾個問題,很簡單,回答完,那位老兄滿意,就把她拉上來。我們問答快些,讓她少受點苦,好嗎?」
啪一聲異響,聽在耳里分外驚心動魄,卻是一根藤條被斫斷了。
「真的,沒有。」宜主惶急道,「主人從不對我這樣的小婢說大事。我說的是實話……」
「我……我說的是實www.hetubook.com.com話啊!」
「趙宜主……趙宜主……」弓藏喃喃念著,露出思索之色,似乎在哪裡聽過的樣子,「你、你並不是富平侯府家生子,在侍奉富平侯之前,你在何處?」
「那你知道了什麼?」
弓藏笑笑:「其實只需問一句就行。」
「嗯!」
「沒有……」
「我知道這個女子,對我們這位富平侯很重要。他在十三歲時,就曾因為這對姊妹,與一位權勢人物衝突,不得已離開長安,流浪好幾年才返回。他從一個浪蕩子變成如今大漢國士,一切因由,便源自這個女子。你說對他有多重要?」
弓藏陰陰一笑:「那我們就可以用她來交換一些東西。」
這簡直就是逼著宜主賭,用一條性命來賭,賭她不吐真言。宜主敢賭么?
「就是那小娘的姓名?」
儂西則向兩個壯婦一擺頭,二壯婦左右架起纖弱的宜主,生生推到懸崖邊。
弓藏慢慢走過來,盯住宜主:「我很想幫你,但是,你也要幫我——幫我說服他!」他用手向儂西一指,「他不相信你說的話,你要把實www•hetubook•com.com話告訴他。只要你說了實話,今日沒有人會死。明白嗎?」
宜主吃驚的瞪大眼睛,萬萬料不到,在這數千里之遙,居然也有人識得自己……不過,想想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她在陽阿公主府十年,舞姬七年,不知為多少批客人獻過舞,或許這弓藏就是其中之一。
「你又想到什麼好主意?」
儂西眼睛亮起來:「既然這麼重要,那我們……」
「不!不要!」宜主淚水滂沱,奮力掙扎,想撲過去阻止劈砍,兩個壯婦差點都控制不住。
宜主緊繃的心弦頓時一松,她最害怕的事沒發生,這人沒有逼問她是怎麼從陽阿公主府出逃的。此事事關主人安危,如果真被問及,她都不知道能否隱瞞得了。這個叫弓藏的傢伙太可怕了,他似乎也有主人那種洞悉人心的能力,想在他眼皮子下隱瞞,幾乎不可能。
山巔,崖邊,風勢凜冽,挾著雨後的潮氣與深秋的寒凜。草葉被寒風吹得簌簌顫抖,便如此刻的宜主。
弓藏搓了搓手指,似乎在冷笑,說了一句宜主聽不懂的話:「難怪,你與他,還真是有和圖書緣啊……」
一個精壯的漢子,掄起一把鋒利的砍刀,狠狠劈在藤繩上。
「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他確實是這樣的人。」弓藏慢慢站起,向儂西點頭示意。
儂西面無表情,盯住宜主:「若我聽到一句不實,我就會下令砍斷一根繩索;若有兩句不實……後果自負!」
「這就說得通了。張放出使近萬里,誰都不帶,卻只帶你……」弓藏笑容很是古怪,接著問道,「你一路侍奉,可聽到張放說過如何應對夜郎之局?」
碎屑紛飛,藤繩劇烈晃動,山崖下傳來微弱的唔唔聲……
宜主身上穿著夾襖,並不冷,而且她生長於西北,天性耐寒,深秋的西南些許寒意,絕不會令她瑟瑟發抖——讓她發抖的,是腳下一股長長的山藤。
宜主下意識低頭一看,猛然發出一聲尖叫,旋即飛快捂住嘴,美目瞪大到極致,崖下情形完全把她嚇壞了。
弓藏揮揮手,兩個壯婦鬆開宜主,任由她無力坐地。
「我……我叫趙宜主。」
「不!別砍了!」宜主尖叫著,「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說……」說完這句話,整個人無力軟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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