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就在於沈煉不夠絕。
沈煉目光落在她絕美的面龐上，一絲絲晨曦染在朝小雨的髮髻上，香肩上，以及晶瑩剔透的耳垂上，即使最鬼斧神工的大匠，都做不出如此完美的事物。
他悠悠道：「你向來認為世間萬事萬物都是可以利用的，都是你成道的踏腳石，當然不會明白我，其實你明白自己么，求道是為了什麼，站的更高，看得更遠？或者真的僅僅是，為了凌駕眾生之上而已？」
水不會如刀劍那樣，斬斷一切阻礙，可是哪怕是僅僅一個縫隙，也能穿過去。但若是前面是河堤，也能積蓄洪水，轟然衝垮一切，如若天河，滾滾而去，沒有什麼可以阻擋。
沈煉本來是不想回答的，只是今天反正懶得計較什麼利害，對面所坐是不是朝小雨，也沒有什麼分別。況且朝小雨有目的又如何，沒有目的又如何，今日的他，已經不是朝小雨所能左右，而朝小雨卻是得看他臉色。
朝小雨道：「我想借你的功德器一用，當然我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她自是不會無緣無故的來，而她自有秘術，能夠感應到沈煉身上有這種事物。功德是很珍貴的東西，大部分人得到都用來感悟天道提升修為境界，或者修鍊某些秘術，很少有人會給自己的法器，那樣做實在太奢侈。
本是尋常之酒，經過她的手，連香氣都變得不同了，酒香中含有絲絲清香。
颶風一閃而出，追著白光而去，過了一小會，天空上才響
hetubook.com.com起音爆聲，轟轟轟不絕。
再一次見到朝小雨，沈煉突然覺得她有了些許不同，多了分煙火氣，或者多了點人味，但這分人味並不自然，有些刻意。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但現在沈煉不想知道。
朝小雨嫣然笑道：「若是沈君願意跟我結為道侶，不管我凌駕誰之上，沈君總在我上面。」
所以沈煉脾氣溫和，卻極有主見，也能做出驚世駭俗的舉措，更能面對無數艱難。
沈煉喝了酒，眼神卻愈發清亮，眼中有她的倒影，清晰無比。
沈煉又是一杯酒下肚，朝小雨是很自覺的，一杯既空，馬上添上。沈煉喝一杯，她也喝一杯，飲酒的姿容，也足以傾倒世間男兒。
她沒有想求道的其他意義，只有到了絕頂處，一切才會有意義，這就是她的心意，不為任何事左右，不為任何人動搖。
這句話充滿曖昧，以及若隱若現的誘惑，若是有一百個男人聽到這句話，便有一百個恐怕已經答應下來。
朝小雨捏了一粒花生放進丹唇，仔細咀嚼，又似乎在思考沈煉的話，這時候沈煉也在吃菜。
沈煉喝完最後一杯的時候，然後終於開口了，道：「現在你可以說你為什麼來？」天色已經拂曉，沈煉還是沈煉，朝小雨還是朝小雨，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但是立場已經不同。
倘若真遇到令他動心的女子，他也不會刻意迴避。
約是恰到好處時，酒香和圖書漸漸逸散，女子才提起酒壺，一縷水線，如銀絲，飛進了沈煉的酒杯，正好滿上，上面裊裊酒煙，蒸騰而起，若聚若散，遮住了女子的絕美臉龐。
朝小雨道：「你瘋了，我可沒瘋。」
沈煉道：「這就是你的本心，而我會接受對方，求道和接受自己喜歡的事物，並不衝突。我過一山，覺得一花親切可愛，雖然不會攀折它，卻也會停留下，為它駐足，注目良久，直到我厭了，或者它厭了，才離開。」
沈煉笑道：「這一點我不會和你爭論對錯，我也很佩服你的果決，現在我想說的話已經說完，我們喝酒吧，如果你願意陪我繼續喝下去。」
當然沈煉這樣，就如同突然洪水暴發，驟雨狂風，亦是水的脾性。
畢竟到他們這地步，因為境界相仿，實力接近，鬥起來，可就牽扯生死了，又非不死不休的大道之爭，沈煉這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沈煉一飲而盡，只覺得舌頭中有萬般滋味，一起涌了上來，繞在舌尖，似人生百態。最後回味，卻是清涼一片，冷冷澆下來，令人從恍然中清醒過來，再不問世事悲涼。
對自己不夠絕，對別人也不夠絕。
輕聲一嘆，亦是無上妙音，古人云『餘音繞梁，三日不絕』，亦不過如斯。她接著道：「沈君我實是有些不能明白你，此次你為何會出手相助那些螻蟻一般的凡夫俗子，若是你走神道獲取香火信仰也就罷了，可顯然不是，當然這也正如你所言和圖書，無關利害。」
縱然失敗無數次，縱然此間遇到其他的誘惑，也自一腳踢開，大道獨行而已。
沈煉道：「所以你說出了目的，但我不講條件，今天咱們就痛痛快快，戰一次。」他目光灼灼，自是沒有任何商容的餘地，朝小雨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因為她覺得沈煉至少是有智慧的人，如今月陀國局勢複雜，亦有不下於他們二人的修士存在，兩人也沒有天淵之別的差距，于情于理，就算不想好好說話，也不會鬥起來。
沈煉淡聲說道：「你若是有意來的，我只能請你走，因為我今天不想做什麼關係利害的事，也不想聽什麼關係利害的事。」
他沒有經歷過什麼情。情。愛。愛，孑然一身至今，也不嚮往那些。
他的眼中沒有絲毫憐惜，只是淡淡道：「如果今天的我不是你對手，你還會講條件么？」
沈煉是男人，心卻是寂然不動。
他沒有怒意，只是順其自然，該這麼做就做了。
朦朧之中，麗色單用絕美，已經不足以形容。
上善若水，水近乎『道』。沈煉不是沒有自己的道，而是他的『道』，本就是如水一般，至柔至剛。
兩人的修為，就算是頃刻之間滿飲千杯，也不會醉，但還是一杯一杯接著慢慢喝。
直到天色拂曉，也喝完了最後一杯，也就是最後一滴酒。
沈煉淡然一笑，身子湧出一股颶風，滴溜溜轉動，居然沒有驚動小酒館中任何一樣事物，最後桌子上還留下了酒菜錢httｐs://ｍ.hｅtuｂｏok.ｃｏｍ.ｃｏm。
朝小雨美眸藐了沈煉半眼，沒有萬種風情，就像是看一草一木，並不十分注意，她輕聲問道：「有什麼區別？」
這個時節還不到春雷的時候，許多人都好奇出來張望，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是看到天空中，劃過一道白痕，悠長無比。
這木炭色澤純黑，顯然是用的『悶窯熄火』之法，木質結構也很完整，孔隙很多，有較好吸濕性，火焰並不大，也不算如豆之火，沒有什麼煙霧冒出嗆人，小酒壺放在上面，吸收火焰的熱量，用來溫酒。
求道的機會稍縱即逝，如果不夠絕，就可能錯失良機，對許多人而言，一個機會錯過了，一輩子都找不回來。
她的目光又露出了堅定的神色，那分果決，就像是一把鋒利絕倫的刀，可以斬斷一切，連同她自己。
過了一會，朝小雨才道：「你不覺得這樣有些拖泥帶水，浪費時間么？沒有最決絕的心志，是到不了最頂峰的，山下的人，和山腰的人，沒有什麼區別，只有到了絕頂處，才知道一切付出，都很值得，那時候一切才有意義。」
朝小雨感受到沈煉身上釋放出龐然的靈壓，絲毫不遮掩的向她壓過來。她沒有慌亂，而是突然意識到沈煉像什麼，正如道經一句話『上善若水』，水沒有固定形態，沈煉也沒有固定的性情，或是春風細雨，或是雷霆暴雨，那都是沈煉。
沈煉盯著她道：「小雨像你這樣的人，我是不敢動心的，也不會動心的，不是因為你不好htｔｐs://ｍ.hｅtｕｂｏok•coｍ•ｃｏm，只是你可曾試過心動的感覺，若是你對一個人心動，又會如何？」朝小雨即使看上一個人，願意跟他結為道侶，也是充滿利用的，因為她覺得有必要，她就會去做，無關乎感情。
沈煉道：「你陪我喝了一夜酒，所以我給你這個機會將目的說出來，但現在你知道我想做什麼？」
朝小雨收起了笑吟吟的神色，露出一分鄭重，道：「我會殺了對方。」這是她的回答，亦是內心的直接回應，因為她不會讓其他人影響到自己，動搖自己。
她人已經如白光，驟然一閃，消失在晨曦中。
慢慢溫酒，慢慢喝酒，感受舌尖酒味纏繞。
所以沈煉很是乾脆道：「沒想到今夜，會見到你，你是有意來的，還是無意來的？」
朝小雨咬牙道：「不會。」
朝小雨沉聲道：「你是要找回上次的場子？我可以為此道歉，並補償你。」
火爐用的是木炭，製作木炭未必需要多好的材料，但炭化的方法，以及把控的時機很重要。
好似憑空炸響無數霹靂，一連串不停，密集的令人聽后，簡直生出頭皮炸開，發麻的感覺。這當真是冬雷震震，像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他是如此想的，向來也是這樣做的，這就是沈煉。
若說沈煉不明白這點，她是一點都不信。
朝小雨美目這時候才泛出別有意味的神采，她和沈煉著實有了敵對，這是她造成的，但她沒有後悔，她甚至還認為沈煉是很難成道的，儘管沈煉有絕頂的資質，頂尖的法，出身萬年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