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忽然廣場中，起了一陣妖風，一陣妖雲鋪天蓋月而來，很快就遮住了月光。
好像是修為本身就固定了，不增不減。
寶月尊者目中似有蓮華流轉，注目僧人，淡淡笑道：「欲如何問之？」
弘真沒有讓眾人等久，閉目一下，然後睜開眼，目光明亮，炯炯有神，可見其肉身修行，著實不差。
能發而不能收，雖然得上乘之法，卻未得佛法真意，猶如日輪，體明圓滿，廣大無邊；不能令人生出佛性圓照，煥然明凈的感覺。
此偈一出，震動的不是道家修士，而是西荒這些有名望的比丘僧尼。
這一佛偈頗有些長，但是眾人聽到，皆有所闡發，就連還真道人都生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而且除非四大道宗，對於那些修士而言，佛道之別，並非那麼重，只消能長生便好。
他朗然道：「我師因這鐘聲，做了一偈。」跟著宏亮聲音傳遍廣場，其偈言道：
這些來聽辯難的僧眾，大多數一時有些茫然失措。
正如和*圖*書虛妄，本身就沒有實質。
沈煉落目于弘真身上，這僧人跟第一次見面，沒什麼差別，若說有，那就是他怎麼一點進步都沒有。
弘真回道：「我師雖然知之，但尚需尊者言出，才能解惑。」
寶月尊者清俊的面容，不禁抬首望去，跟著臉色一沉，揮手間，金色佛光往上一舉，想要托住矮下來的妖雲。
原來這來僧縱然神力驚人，扛著千斤巨鍾，可是到底沒那份輕重如意，足若生蓮的閑庭信步。
慧可學說，其實亦非他獨創，于佛門早有根底，又稱為教外別傳『佛心宗』，也有人稱為『禪宗』。
他們是有資格破妄而出，把握本性的人物，只是這一步明白是明白，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眨眼的功夫，廣場上就縱起密密麻麻的法器，四散而去。
但見得寶月尊者年輕的面上，多出幾分肅穆，佛音響徹在廣場內外，一字不落，入眾人之耳，「備觀來意皆如實，真幽之理竟不殊。本迷摩和圖書尼謂瓦礫，豁然自覺是真珠。無明智慧等無異，當知萬法即皆如。愍此二見之徒輩，申辭措筆作斯書。觀身與佛不差別，何須更覓彼無餘。」
因為寶月尊者所言，本就是對慧可的佛學，進行了闡釋。慧可其本來意思正是深信一切眾生具有同一真性，如能舍妄歸真，就是凡聖等一的境界，故而眾生與佛，本質無別，故而這些僧人推廣的舊佛學，令生民甘受奴役，視高貴者本來高貴，自是錯的。
還真心裏是有氣的，一來他沒能令沈煉丟臉，二來今日之後，怕是很多人都會注意這次佛門內變，不利於廣清仙派如今擴大影響力。
明王寺過去幾千年都沒有在修行界幹什麼大事，沒想到一出手就是這等手筆。
那銅鐘伴著嗡嗡嗡的聲音，進入廣場，最後往天上一衝，隨後穩穩砸落在地上，而廣場中現出個面容樸實的和尚。
此時在場諸人都在等弘真如何代慧可問。
「影由形起，響逐聲來。棄影勞形，hｔtｐs://ｗwｗ•ｈｅtubｏｏｋ•com.ｃom不識形為影本。揚聲止響，不知聲是響根。除煩惱而趣涅盤，喻去形而覓影。離眾生而求佛果，喻默聲而尋響。故知迷悟一途，愚智非別。無名作名，因其名則是非生矣。無理作理，因其理則爭論起矣。幻化非真，誰是誰非？虛妄無實，何空何有？」
現如今連寶月尊者都倒戈相向，著實是如今佛門的內變。
駭然靈壓，從空而落，虛空都盪起漣漪。
雖然離上次見面時間還短，可是但凡修行，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以沈煉自身靈覺感之，他和上次沒有什麼差別。
鐘聲沉悶有力，良久方歇。
有不少修士感受到這靈壓，便知道至少是長生真人級數的妖魔來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事情屢見不鮮。
因為此偈竟然有佛道同流的架勢，意味深長，其中那句『棄影勞形』，其實正是脫胎《南華經》天道一卷『士成綺雁行避影，履行遂進，而問修身若何。』士成綺所問之人，正是道ｈttｐs://ｍ•ｈｅｔｕboｏk•ｃｏｍ.cｏｍ祖，而道祖所回大意，乃是他外在表露的，皆非他的本性。
正可謂『若求真去妄，猶棄影勞形。若體妄即真，似處陰休影』。普通修士只能雲里霧裡，唯獨白石、還真、沈煉這些人，能夠體會。
有人認得，這並非慧可。還有人識得這和尚，分明修鍊的便是金剛寺的金剛神力。
寶月尊者淡聲一嘆，緩聲道：「他做一偈，那我也便回一偈，爾等聽好了。」
妖雲中有人放聲長笑道：「不想死的，都給我滾。」
慧可並非要說破虛妄，他是別有目的，沈煉心中生出這樣的念頭。
但究其本質，不過是如來說法，迦葉拈花一笑，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不在其成佛成魔，而在於其『念』，念即心也。
眾人心裏清楚，這是慧可出題了。
但是其更直指人心，且又得到少許長生真人認可，頗有些蓬勃生機。
故而佛道之間氣運此長彼消，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換身皮，只要對他們成道有利，光頭又如何。
亦是佛宗修行界的一次和_圖_書變革預兆。
寶月尊者聽了此偈，笑了笑，猶如春花秋月，令人心生安和。只聽得他道：「慧可既然如此問，必然已經知道答案，何必來問我。」
在大周朝，便暗自流傳開來，逐漸壯大。
沈煉故而覺得有些古怪。
因為虛妄是說不透的，亦是解釋不出來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不同。有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一樣得證長生；有人一世慈悲，以德報怨，也了得真性。
佛心宗現如今的凝聚力，比不上佛門原本八大流派成實宗、俱舍宗、律宗、三論宗、天台宗、法相宗、華嚴宗、真言宗。
而此次辯難之所以如此聲勢浩大，便是為了在如此壯闊的場面，公然樹立佛心的形象。
這僧人合十道：「小僧弘真，我師慧可欲向尊者問這鐘聲。」
慧可尚未露面，其目的也達到。
同時寶月和慧可此舉，也拉攏了部分玄門修士，其眾生皆有佛性的教義，本就和道家破妄並不衝突，以佛門廣開方便之門，怕是有不少散修甚至正宗玄門道統，都樂意同他們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