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酷吏(一)

這人,自然就是奉詔前來河南郡「處理」宣曲任氏的王溫舒了。
一個人,竟只值兩頭半牛!
官道上忽然傳來馬匹的嘶鳴聲,任戊忍不住抬起頭,眺望遠方。
作為前遊俠與前亭長。
但他根本沒來得及說第二句話,忽然就感覺胸腹中傳來一陣劇痛,低頭一看,卻見著一柄利刃已經深深刺進了他的胸膛,鮮血不斷的從傷口流出來。
「這是旄節……」任戊的手腳都有些發軟了。
「任公……」
在宣曲縣,任家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主宰,就是一切!
「某生平最恨殘民之官!」王溫舒一腳踩在那顆無神的頭顱上,發出了他的宣言:「何況,某如今身負皇命,持聖天子之節,安能讓你這等殘民之官繼續活著?」
其他人,任戊從來都不放在眼裡。
無數腳上帶著鐐銬,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農民,立刻全部跪在田間。
這官員最後的意識,只剩下了一個不斷旋轉的世界,還有視線中那個失去了頭顱,無力的倒塌的身子。
任氏的威權,貫穿于宣曲上上下下的任和圖書何一個角落。
而且一個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許多人甚至瘦的就剩下皮包骨了。
一個鐵塔一樣的漢子,穿著一席絳服,手持著一根好像是用竹子製成的長棍,棍子上面有著三重的長氂,徑直朝著任戊的方向走來。
王溫舒本以為,自己已經見慣了人間的醜惡與骯髒。
春天,在不經意間就悄然到來。
早上出門的時候,屋前的溝渠里,蓄滿了滿滿一渠的水。
這些被自己的親人或者自己賣給了貴人和地主豪強為奴的人,沒有人身自由,沒有人權,甚至不受法律保護,就是死了,官府也懶得過問。
「造孽啊……」目光從田間的那些戴著鐐銬的農奴身上巡視一遍后,天使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隨即對著左右下令:「來人,去,給我解開所有百姓腳上的鐐銬!」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任戊立刻就跪下來,爬著前進,來到那田埂前,在田間地頭的無數佃農、家奴的注視下,磕頭道:「粗鄙小人戊,頓首百拜,恭迎天使!」
砰!
彷彿他剛和*圖*書剛殺的不是一位漢室千石大員,只是順手踩死了一隻螻蟻一樣。
王溫舒的表情,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只見數十騎甲兵,踏著泥水,從雒陽方向的馳道,筆直的向著宣曲縣而來。
但在這河南郡,在這宣曲縣。
眼前所見,讓王溫舒真是大開眼界。
除了在主家的公子、細君面前,他要保持謙卑外。
他可是堂堂的陽武縣縣尉,秩比千石的一方大員。
節氂所至……如朕親臨……
奴婢們打罵可以,打死也可以。
一上台就拿著河南郡的豪強大戶開刀。
在關中,也有奴婢,也有家僕,也有家生子。
「你們河南郡做的好事!」王溫舒忍不住罵了一句。
其中就有著任戊的娘舅……
某些混的好,甚至日子不比尋常小地主差。
這話一出,頓時就像一顆炸彈,落進了平靜的湖面之中。
更恐怖的是,連家奴,也有許多被直接殺了。
跟在王溫舒身後的一個身穿官服的男子,臉上露出些尷尬之色,陪著笑道:「幾個奴婢罷了,天使犯不著生氣……www•hetubook•com.com
「臨行前,陛下給了某兩千石以下,便宜行事的旨意,正好拿汝祭旗!」
任戊心裏一咯噔,感覺背脊上都有些發涼。
但在這裏,在這河南郡的這個不知名的小地方,王溫舒發現,他還是太年輕了。
王溫舒回過頭來,死死的盯著那個官員,那個官員被王溫舒看的有些心裏發毛,暗道:「長安來的二愣子……拽什麼拽……」
畢竟,在漢室,法律雖然准許蓄奴,但是受到爵位限制以及奴婢們高達五倍的算賦限制,一般在關中,大戶人家蓄奴,男|奴都是作為親信心腹狗腿子以及車夫、家丁使用,待遇談不上有多麼好,但比流離失所,餓死街頭強多了。
這一天,酷吏王溫舒,提前二十年,開始讓人感受到他的冷酷絕情與殘暴。
天使啊!
就是頂級的列侯,也不敢做的太過。
天下烏鴉不是一般黑!
聿聿聿!
但關中終究是關中。
王溫舒慢慢的抽出佩劍,平淡的道:「且借君人頭一用……」
這宣曲縣,居然堂而皇之的,讓著百姓,m.hetubook.com.com腳戴鐐銬,在棍棒下強迫勞作,且看這些農奴的模樣,待遇肯定是連牲畜都不如!
在這整個宣曲縣。任家,就是皇帝,就是天子。
持著節氂,站在高處的那個鐵塔一樣的天使,看了看田間的情況,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許是見到了人和村莊,那些騎兵開始下馬。
雖然僅僅只是任家的一個家奴,奉著家主之名,在這宣曲縣的縣界附近管理這左近百來戶的佃農、奴婢,但任戊依然是驕傲的。
「那就是我嗎?」他終於醒悟了。
踱著腳步,在田間地頭巡視了起來。
今年冬天,隔壁的陽武縣中的曹家,就被這位郅郡守給殺全家了。
自秦以來,奴隸制就已經崩潰。
任戊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須臾的功夫,那數十騎甲兵,就已經來到了任戊面前的馳道。
而是一黑更比一黑深!
而且還是奉了郡守的命令,為天使做嚮導的。
但是,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驅使著他們在田間勞作,為了怕他們逃跑,還給他們帶上鐐銬。
「任大郎……」
「真是可憐啦……」想著自己的娘舅,和-圖-書甚至連堂都沒上,直接就被郡兵砍了腦袋,屍體丟到亂葬崗里的下場,任戊就砸吧了一下嘴巴。
「為什麼?」這是他最後的執念。
宣曲的百姓,從其祖父甚至曾祖父開始,就是任家的奴婢、家僕、佃農。
立刻全部安安靜靜的跪在原地,連動彈都不敢。
雒陽的新郡守,可不比以前那位竇郡守。
當地一頭牛都能賣四千錢呢!
昨夜,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夜的雨。
持節者,天子使也!
但任戊的身子,卻忍不住打起了擺子。
田間地頭中,忙碌的農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用著最卑微的姿態,向著任戊致敬。
許多人這輩子都沒見過縣令,更別說是天使了。
正在耕作的家奴與佃戶,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王溫舒起初還以為是人家吹牛逼!
但這宣曲縣,卻讓王溫舒以為自己回到了殷商時期,甚至更久遠的夏后氏時期。
雖有殘餘,但總體影響不大,天下人口主要還是自耕農與佃農。
在考舉之時,王溫舒曾經聽關東那邊的士子談過,關東有些地方一個成年男子,明碼標價,就是一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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