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教室里來了一個高中生。
讓人根本不敢接招！
想當年，薄戎奴之父，薄昭被這些傢伙天天堵在門外唱喪歌，不得已飲毒酒自盡。
但是，這並非一成不變，也並非永恆。
而且還會埋下禍根。
南方的申公和伏生這樣的人物不出來，誰敢與之爭鋒？
誰不知道，東宮太皇太后自幼失孤。
甚至於讓百姓知道，那些高居廟堂的肉食者。
只是……
劉徹也知道，現在這樣，確實有些欺負人。
這位漢室日者，天下公認的《易》學大師，兼任神棍界總瓢把子。
難道，就只准士大夫公卿列侯們胡攪蠻纏，還不許外戚也學習學習？
更何況，外戚撐皇帝，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中水候呂青肩也不甘人後，跳起來：「吾先祖馬童而已，可有人不滿乎？」
而他確實有這個底氣，也有這個資本。
剩下的人，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今，司馬季主起身而出。
事實上，別說是現在了，就是兩千年後，地鐵之上，也常常有做作的低素質人，瞧不起那些扛著工具，滿身灰塵的農民工。
戰鬥力不足五的渣渣，也不值得他用什麼力氣。
無法讓人心服口服。
然後他才拿眼，看了看左右，問道：「誰願來與老朽一辯？」
還不是在這位面前乖乖俯首稱臣？
在殿中一側，特進元老的行列之中，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章武侯竇廣國，此刻也站了出來，對著劉徹微微恭身，道：「陛下，老臣近年來潛修歧黃之術，也算是百工之人，若有人質疑百工不能為官，臣願與他分說分說……」
但此事卻沒有結束。
劉徹嘆了口氣，望向太史令司馬談，問道：「太史公，卿覺得，御史中丞說的對嗎？」
而是比干、介子推！
但，這些硬骨頭僅僅是看到司馬季主的身影，也是瑟瑟發抖。
說著，這位漢室的傳奇人物，當年差點死在黑煤窯里的窮小子，竇太后的胞弟，露出了他那口殘缺不全的牙齒，面帶笑容地說道：「老臣出生卑https://www.hetubook.com.com賤，臣先父當年，曾經也不過清河一匠人而已……」
郅候薄戎奴，也站出來，望著群臣，道：「吾先祖父靈文候老大人，也是一織履者……」
讀書、入伍，乃至於做事，都可以讓一個一文不名的泥腿子，爬到帝國金字塔的頂端，執掌國家大權，口銜律法，殺生予奪！
畢竟，直言勸諫雖然好，但，前途和身家性命更重要。
開什麼玩笑啊！
麻蛋，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滿朝大臣，往上數五代，特么就沒有一個不是泥腿子的！（包括劉徹！）
許多人都在心裏暗道：「原來此乃表忠也！」
當然，這樣強行通過決議，其實，弊大於利。
他當年只差一點點就可以出任丞相了。
工匠中沒有讀書人？
司馬季主雖然不愛名利，也無意官爵。
甚至可能讓劉徹自己沉迷於權勢的旋渦之中不能自拔。
史官，應該客觀中立。
當年賈誼賈長沙號稱嘴炮無雙，斗遍天下。
人才，可以從任何行業之中殺出來！
他們……
……
司馬季主，就像長坂坡前的張翼德。
但劉徹真正的目標不是他。
他這樣的人，本來就當是歷史長河之中一顆劃過的流星。
當然，心裏面，劉徹還是很爽的。
正如他當年對賈誼所說：騏驥不能與罷驢為駟，而鳳皇不與燕雀為群！
誰敢與這位打嘴炮？
不忠於天子，難道要去跟逆臣們為伍？
想當年，賈誼賈長沙拜會這位日者，結果被他從上到下，噴了個體無完膚，臨出門還「芒乎失色，悵然噤口不能言。」
泥腿子也配姓趙？呵呵……
但，政治不就是如此？
就連劉徹也有些不忍心了。
和尚摸得，貧道就摸不得了？
至於竇廣國，那就更好理解了。
連賈誼這樣的大文豪，都是如此想法。
劉徹的四大金剛立刻就坐不住了。
分明就是屠殺！
劉徹很清楚，作為皇帝，他假如想要做一番大事業。
士大夫要是在m.ｈｅｔuｂｏoｋ•com•ｃｏm這樣的情況下還敢說話，還敢反對。
所以，司馬談聞言，只是微微恭身，道：「臣史官，史官不議朝政！」
士大夫們在這些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將軍校尉面前瑟瑟發抖。
劉徹現在總算明白了，為何秦始皇當年可以一言九鼎，沒有任何人敢反對和抗議。
而是司馬談身後的司馬季主。
滿朝文武，上下大臣，無論是誰，在他面前，都是晚輩！
並且在未來還將不斷上演。
當然，也有硬骨頭。
那還等什麼？
這太欺負人了！
跟他們一般柔弱無力。
這個仇，博戎奴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販夫走卒當丞相，屠狗之輩為大將軍，刀筆之吏，制定法律制度。
賈誼目前在世的詩賦文章之中，就有一篇文章，名為《階級》。
板子打下來，恐怕就是丞相也Hold不住！
當世之中，除非蘇秦張儀復生，范睢陳軫並起，不然他司馬季主還真不怕誰！
太宗皇帝連任命詔書都寫好了。
若天下人人盡項羽，這大漢帝國，吃棗藥丸！
破壞了，再想建設，那就太難太難了！
許多人都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滿朝上下，恐怕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瞪著一雙眼睛，打量著群臣，問道：「可有人以為吾父不能為官乎？」
張寄頓時就有些口不能言了。
僅僅是接觸這位「日者」的雙眸，張寄就感覺有些背脊發涼，菊花微癢。
事實上，上下的等級，在如今是可以輕易逾越的。
而在馬屁精後面，新興列侯們也看出端倪來了。
是一個性格乖張而且嘴巴從不留情的主。
所以，此事還有得談。
在中國社會，雖然等級森嚴，秩序井然。
但，只是想想這個情況，大家就亞歷山大。
司馬季主聞言，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對劉徹微微恭身，拜道：「臣以為大繆！」
此事，看上去雖然是胡攪蠻纏。
士大夫們的觀感，劉徹當然也清楚一些。
而且是赤|裸裸的屠殺！
他只是簡單的站在那裡，平淡的wｗw.h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om道：「吾卜者也，卜者，百工之雜業也……」
「吾先父舞陽武侯，屠狗之輩爾！」舞陽侯樊市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立刻就跳出來。
吾可取而代之！
而在司馬季主心裏，他一直是覺得滿朝文武，都是垃圾！
跟賈誼的想法是相同的。
司馬季主，就是在世的屠龍寶刀。
又有商君起於士，白起奮發於行伍之中，陳勝吳廣在刑徒之列，項羽劉邦，起於微末之中。
一旦讓百姓知道，那些廟堂之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其實也是在皮鞭之下瑟瑟發抖，在三尺之中困頓。
其他人……
那他們就不是一般人了。
只要有能力，別說是一個工匠了。
而目前漢室的潛規則——將相不辱之制，就是依據階級論的論調而衍生出來的政策。
誰敢跟他來較量！？
而將它系統的闡述和運用的人叫賈誼。
但，今天的事情，不需要依靠這些人。
而一旦參与其中，客觀中立就立刻丟失。
在北平文候張蒼故去之後，當世就只有楚國的申公和濟南的伏生，還有雒陽的鳴雌亭侯許負能與他平輩論交。
劉徹拿著眼睛，看著這廟堂之上，一個個衣冠盛裝，一位位功臣名士。
是龍給他盤著，是虎給他蹲下！
當世的《易》學家們，不是他的徒子徒孫，就是曾經在他門下聽講過的。
至於如今，人與人之間的階級明確，等級森嚴。
萬石君石奮，甚至將脖子都縮起來了。
而司馬季主，卻根本沒有將張寄這個晚輩後學瞧在眼裡。
接著他又對馬屁精和那些站出來的親信列侯將軍們說道：「諸卿也請安靜！」
差不多就是小學生們在上數學課，正在撓頭搔首，糾結於十三乘十三該怎麼計算的時候。
這個事情，誰敢去觸碰？
即使是地位崇高的特進元老們，也是人人面面相覷。
但他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只是，司馬談身為太史令，不適合摻和到政治的紛爭之中。
他彈力彈自己的衣袖：「老朽亦為百工之屬……」
家境貧寒至m.hetｕbｏｏｋ.coｍ.cｏｍ極，以至於章武侯年幼之時，被賣給了人販子。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中國。
也不是三哥家，婆羅門永遠是婆羅門……
馬屁精嘛，任何時候都敢於拍馬逢迎！
英雄，不問出生！
其實都是蠢貨，都是蠹蟲。
那麼朝野的團結和人心的安定，就是他必須維護的。
雖然當今天子還不至於叫衛兵，用武力來教育群臣。
而在其他人看來，司馬季主的出現，讓他們渾身難受。
賈長沙都不是對手，誰又是對手？
不是歐陸，等級天成，神授爵位。
因為，劉徹還有殺手鐧！
至於文武百官，則不得不全體出列，拜道：「安成候慈孝無雙，安成夫人德被天下，臣等豈敢妄議！」
劉徹踱著步子，向前一步，問道：「卿以為工匠之中無大才乎？」
大家心裏都是滿腹委屈。
在那篇文章之中，賈誼第一個系統性的提出了階級的概念，所謂——人主之尊，辟無異堂陛。陛九級者，堂高大幾六尺矣。若堂無陛級者，堂高殆不過尺矣。天子如堂，群臣如陛，眾庶如地，此其辟也。
薄竇外戚，苦群臣公侯幾十年了！
就不怕東宮發飆？
但是……
這就有些實在是太過分了！
士大夫公卿潰不成軍，幾乎沒有說話的膽量和底氣了。
只是，皇帝這麼玩，太欺負人了！
「也不枉朕這些年來的培養和扶持了……」望著馬屁精們和列侯們，劉徹心裏滿意極了。
其後幾經磨難，差點還死在黑煤窯。
目的，賈誼也早就說的清清楚楚：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也，非所以習天下也，非尊尊貴貴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嘗敬，眾庶之所嘗寵，死而死爾，賤人安宜得此而頓辱之哉。
在中國，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築之中，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於市！
但，現在，司馬季主被劉徹拿著天官書和律書的編纂事業給吊起來了。
只能說，這位御史中丞，真是圖樣圖森破！
這個高中生還恬不知恥的在和圖書黑板上寫了一道微積分的題目。
這裡是中國。
這些事情都已經發生過。
看著那些魁梧的列侯們，還有殿中怒目圓睜的衛兵們。
要知道，殿中就有三百執勤衛士，殿外還有羽林衛、虎賁衛在侍衛。
那麼，他們必然會生出——這些蠢貨，哥比他們聰明的想法。
畢竟，工匠在世人印象中是靠體力和經驗、技術吃飯的。
事實上，漢語之中，階級這個詞彙，已經出現。
現在看來，這哪裡是壓場？
用句後世的話就是：不要誤會，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
但不能下獄，更不能讓獄卒鞭笞和羞辱他們。
「司馬先生……」劉徹望著司馬季主，問道：「公以為，御史中丞所言可對？」
而竇廣國和薄戎奴這麼一鬧。
尤其是制度和傳統，最好輕易不要去破壞。
畢竟，最開始，他只是想讓司馬季主來壓場子而已。
結果，就是這幫公侯大臣成天在外面喧嘩，逼得他不得不婉拒相位，只能宅在家裡修仙。
但他這樣的人，卻必然逃不開「繼往聖之絕學，開萬世之太平」的誘惑。
論起談玄論道。
於是，十幾位列侯立刻跳起來，拿著眼睛瞪著群臣，一副「陛下請下令，臣等即刻清君側」的架勢。
而上一個這麼想的人叫項羽。
所以，劉徹適時的清了清嗓子，首先對司馬季主和竇廣國以及薄戎奴恭身道：「三位愛卿請先回座……」
尤其不能公開的侮辱他們的人格和尊嚴。
然後，他與章武侯微微一對視。
當然，張寄也不能說錯。
其實就是在說：廟堂之上的大人物們犯罪，皇帝可以斥責，可以罷免，可以賜死。
他們的爵位和地位以及富貴，都是當今天子給的。
劉徹聞言笑了起來。
現在，逮著機會，自然要找個場子回來。
但，司馬季主並非孤軍作戰。
論起對於底層百姓的同情以及對於百工諸業的尊重，無人能出司馬談之右。
這句話的意思，很淺顯。
好在，這裡是中國。
「魯班之後，臣不聞有匠人能稱之曰賢！」張寄硬著頭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