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這個研究地倒是挺透徹！」我不由傻傻地笑起來。
老秦似乎對黑道頗有研究，他認為世界上真正職業化的黑道，變態的小日本算是一個，小日本的後台老板美帝國主義更是。
「在傳統政治中，上級擁有對下級的支配權，下級的福利基本上由上級的意志所決定，上級可以包庇下級，也可以找理由懲治下級。由於人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每個人都追求所謂福利的最大化，為了避免個人福利損失，最好的辦法就是增加上級的福利——送禮是一種方式，巴結奉承也是一種方式，兩者的區別僅僅在於前者是物質性的，後者是精神性的。」
沉默。
「秋桐……我……我想問你個問題！」我結結巴巴地說。
「購物卡！」秋桐說：「這是老規矩，每到節前，集團各部門都要安排走訪。」
「送禮作為政治，它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下級向上級送禮，上級還有上級，這樣禮物就一層一層地向上傳遞，最終在整個官場內部形成了按權力大小享有禮物、禮銀的分配格局。這就是說，每一級下屬都要向上級送禮，上級在得到禮之後又再送給上級，就這樣這些銀子從縣裡流到市裡，又從市裡流到省里，再從省里流向北京。就整個官場來說，這是一個按權力大小分享福利的格局，是對一部分非正當社會財富按照權力大小進行的再分配機制。這，大概才是送禮的真義。」秋桐又說。
老秦不認同我的觀點，他認為現在中國的黑道頂多算是半職業化，並沒有成為真正的氣候，只要政府想治理，還是很容易壓住的。
老秦接著告訴hetubook.com.com我，現在在美帝國主義，黑道都是成職業化的，他們也有很多的職業守則，比如不許不講文明，朋友的妻子不可以調戲，上級有命令必須馬上到達，即使妻子分娩也必須到達，不許和警察做朋友，等等……
和老秦一席談，讓我又長了不少見識，明晰了一些道道，但我心裏的糾結和謎團卻依然無法解開，相反，卻越來越矛盾了。
「哦……」我看著秋桐：「都買什麼物品走訪？」
秋桐沉默了半天，說：「我過來找你，是商量下春節前走訪的事，春節前，我們要安排下走訪客戶的事宜，主要是走訪大客戶，你把你分管的部門需要走訪的名單列給我，我安排辦公室到集團財務去申請資金購買走訪物品。」
我深深呼了口氣，還是沒說話。
我看著秋桐，沒有說話。
大征訂結束后，投遞工作迅速進行了理順，剛開始幾天出現的誤差都得到了解決。
這是一個多麼好的女人啊，在她的心裏，永遠都裝著別人，關心著別人，唯獨沒有她自己。看著秋桐，我心裏暗暗感慨著。
聽到這裏，我突然猛地想起一件事，想起那晚在丹東和秋桐的酒後一夜，心不由突突跳了起來。
我心裏突然感到一陣難言的孤獨和苦寂，還有些發冷，打開辦公桌，摸出一瓶二鍋頭和一包榨菜，就著榨菜咕嘟咕嘟將一瓶二鍋頭灌了進去。
「不必了，你不要摻和這事了，你說什麼都不會管用，他根本就不會聽你的，而且，你越找他，事情會越糟糕。」我說：「他的性格和脾氣，你該了解。」
「什麼問和圖書題啊，你問吧！」秋桐有些奇怪地看著我。
「美國？」我不由有些意外，看著老秦：「美國現在的黑道都是職業化？」
「哦……拿公家的錢送禮！」我說。
「你明明知道是腐敗，那你還要送！」我晃晃腦袋說。
「說白了，其實就是拿公家的錢往個人腰包里塞，為個人謀取人情和面子，為個人謀取利益……這年頭，大家都習以為常了……春節前，領導都在忙什麼？還不是忙著給上級送禮。」
我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黑白道上繼續走下去，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麼，我甚至不敢往下想。
當然，在美國，是絕對反對有黑道的，但儘管如此，黑道還是日益猖獗，原因很簡單，就像治病一樣，皮膚上的病看似治好了，但深藏在骨子裡的病根卻沒有得到治療，表面上的問題還是會顯現，小角色抓住了，對他們根本就不算什麼，被抓住的人也知道只要他們供出什麼重要的機密和後台人物，他們自己就完了，再說一般小角色他們絕對不會知道很多的，真正後台的大老黑是根本沒有辦法抓到的！
「自然是因為上級手裡有權力，而權力是一種能夠影響他人福利的能力。影響的方式是減少或增加，減少他人福利是合法傷害權，增加他人福利是合理賜權。上級對於下級來說，正是因為擁有這兩種權力，所以下級不得不送禮，無論是情願的，還是不情願的，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
「告訴我，他是不是以此來威脅你的？」秋桐緊緊盯住我。
我轉過身，腦子有些麻醉的感覺，看著秋桐。
「其實，不管是老美還是我們國hetｕbｏok.ｃｏｍ.ｃoｍ家，黑道的存在，其實最大的成因在於白道，白道有的是權力，可以利用他們的權力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的權力是控制社會資源，以其掌握的資源做要挾。甚至利用資源來打倒和自己做對的人！白道只是他們的外衣，其實他們的心黑著呢！」老秦如是說。
秋桐沒有說話，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
不知不覺下班了，外面的天色黑了，辦公區一片寂靜。
「說到底，是國家，是納稅人，是老百姓！」秋桐說：「說句實話，公款送禮就是以權謀私，是一種隱性腐敗，而且這種隱性腐敗越來越呈顯性化態勢，影響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名義上是公對公，實則被一些人打著公家的旗號用以謀私，借走動之機，慷公家之慨，撈取私利。與其說是送禮給領導，不如說是送給領導手中的權力。究竟收禮人和送禮人之間是何等的情義？不言自明，主要還在於權力與利益的驅動。」
「這個根本就不需要研究，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秋桐說。
「你……你……你每個月幾號來月經？」藉著酒意，我鼓足勇氣說。
「李順是不是經常去你家看你父母？」一會兒，秋桐問我。
他們有許多這樣的原則。黑道在美國的勢力非常龐大，他們都以收保護費的方式出現，很多的明星、企業家、律師都受到他們的保護，其實是威脅著，他們為了不交保護費而喪命的很多！
帶著微微的酒意，我坐在那裡，看著秋桐發獃。
「你怎麼還沒走？」隨著推門的聲音，我聽到秋桐進來了。
「嗯……對，客戶是必須要經常走動的。」秋https://www.hetubook.com.com桐點了點頭，接著說：「看來，海珠的病是非要只好不可的了，當然，我相信一定會治好的……那晚在你家，你媽的那些話，我聽了都好有壓力，幸虧海珠沒聽到，不然，她的心理負擔更會加重。」
「你……你……」秋桐頓時面紅耳赤，呼吸急促起來……
「呵呵，你可以這麼說，但其實你還可以這樣理解。」秋桐笑笑說：「所謂的禮，實質上是一種等級秩序。等級秩序的實質又是等級福利，也就是什麼身份的人可以享受什麼樣的福利，絕對不能混淆。這種福利體現在官場的方方面面，下級要給上級送禮，這是一種秩序，這種秩序的本質是上級享有某種福利，這種福利包括物質性的利，比如禮品、禮金，也包括精神性的福，比如尊敬。」
從現在到春節前，公司的工作相對進入了一個比較松閑的時期。
「既然各級官吏在送禮政治中都得到了好處，增加了個人福利，那麼福利受損失的又是誰？」我說。
我明白，她的自責和愧疚不僅僅是對我，還包括對我的父母。
「應該說是拿公家的錢互相送禮！市直各單位都是如此，老規矩了。」秋桐說：「我們還只是走訪客戶，還只是送面值三千兩千的購物卡，集團領導也是要走訪的，要到市裡高層走訪的，要到省里甚至北京去走訪的，那送的東西可就價值高了……
秋桐抿了抿嘴唇，帶著關切的表情看著我：「怎麼了？」
「憑什麼上級就可以能夠享有這些福利？」我憤憤不平地說。
秋桐怔住了，愣愣地看了我半天，良久，深深地嘆了口氣，帶著愧疚和自責。
我不由點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點頭：「嗯……有一定的道理。」
我點點頭：「這倒也是……海珠那邊我要提醒她一下，必要的客戶年前是要走動走動的……聯絡聯絡感情。」
然後，我站到窗前，在酒精的麻醉里看著窗外城市蕭冷的夜空發獃，心裏感到陣陣迷惘和憂鬱……
「他是不是看望你父母是假，拿你父母來威脅控制你才是他的真實目的？」秋桐又說。
秋桐緊緊咬住牙根，眼裡發出憤怒的目光，她似乎讀懂了我的沉默。
所以在美國要根除黑道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就算卧底多年的警察也很難掌握重要的信息，不要以為黑道他們只是收收錢過過好日子那就算了，很多時候他們伴著許多的血腥，世間的利是沒有那麼單純的！
秋桐笑了：「我們是送給客戶的，是生意上的正常走動，我們不是送給上級領導的，領導那邊，不需要我們操心，當然，我們也沒那個操心的資格……你以前自己做老闆的時候，逢年過節，不會不去走動看看客戶吧？」
「混蛋——卑鄙——不折不扣的混蛋——」秋桐的聲音裡帶著憤怒：「不行，我得找他談談。」
「好大的酒味，你在辦公室喝酒了！」秋桐說。
「腐敗！」我嘴裏噴出一股酒氣。
我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我走什麼樣的道，自己說了不算，李順都給我安排好了，我無法擺脫他的控制。
從金銀島回來，我坐在辦公室里有些鬱悶地看著窗外蕭條的冬天。
秋桐霍地站起來。
「沒怎麼，就是想喝酒，下班了，不行嗎？」我說。
我點點頭。
「是的，不但職業化，而且職業化的還很徹底。」老秦點點頭。
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