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權力普遍不受制約的情況下，官員們不為下一代謀好處，反倒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中國有重視家族關係的傳統，一個連大吃大喝這種小事都肆無忌憚的官員，憑什麼不為子女工作這樣的大事拼盡全力？」

「中國社會發展至今，公平正義的焦慮已成為一個癥結。只有革新權利思維，進行社會改革，推動社會公正，而不是在既有的繁文縟節上修修補補，才有希望既消除民怨，給底層民眾以上升通道，又讓公務員成為一種體面的職業，讓官宦人家有出息的子弟坦然露臉。」

我放下電話，點燃一支煙，邊琢磨邊抽。

「剛把秋總送回家！」四哥說。

四哥看著我：「要是單純牽扯到李順倒不可怕，我擔心的其實是會牽扯到其他的人，比如他周圍的一些人，甚至包括你……」

這樣想著，我的腦子裡閃出兩個人的影子：四哥和冬兒。

四哥說：「李順這麼做，就不怕會惹火燒身？」

老秦繼續說：「為什麼要這樣做？被媒體追問時，人事部門使用得最多的理由是維護公務員隊伍的穩定。由於社會資源向權力部門的大量傾斜，當官的好處多如牛毛，大量的社會人才擠破腦袋也要鑽進公務員隊伍，該隊伍何愁不穩定？其實我覺得真正的原因是權力不用白不用。

四哥聽完，不禁微微動容：「李順這一招是夠狠的。」

當然，皇者的出現，或許是伍德覺察到了李順和大少的秘密來往，但從白老三這兩天的行為來看，從他和李順談話的內容和語氣來看，他似乎是根本就不知道有個北京的大少來到了星海，去了他的夜總和*圖*書會。

「來我宿舍一趟！」我說。

我又點點頭：「是的，老秦你看問題很透徹，的確是這樣……事實上，被媒體和網路曝光的那些官二代問題，不過是一些權力不夠大的基層官員的作為。某些被媒體呼籲出來管一管的更高級官員，則早把子女送到國外一流大學鍍金，回國后再通過權力為他們謀一份美差。他們掌握數目可觀的社會資源之後，還一躍而成為媒體明星，宣稱牢記父母教導，全靠自己打拚。

四哥和白老三有不共戴天之仇，四哥曾經被白老三逼迫地亡命天涯，至今仍在遭受他的追殺，至今仍在隱姓埋名。他和白老三之間的仇怨，至今仍沒有了解。

四哥表情有些嚴峻，看了我半天，沒有說話。

伍德和白老三之間，也未必就是鐵板一塊真正同舟共濟的，甚至，他們是同床異夢，伍德一方面在盤算著李順的同時，說不定正在盯著白老三的什麼東西。

「很多底層官員看在眼裡，妒在心頭，雖然不會影響隊伍穩定，卻未必死心塌地、言聽計從。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權力用盡，好處撈足。不勞而獲的官二代蔚然成風，就是一種必然現象了。」

雖然我腦子裡不時閃過皇者的影子，閃過伍德的身影，但是我總覺得皇者未必就會在這樣的時候幫助白老三，未必會告訴伍德實情。

「哦……」四哥眼皮一跳，看著我。

「但是，我的人雖然老了，不客氣地說，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可我的心還是熱的，我的思維還是活躍的，在金三角的時候，我就很注意關心國內的形勢www.hetubook.com.com發展，回來后，我大量了解了當今的社會現實，關注著社會的一些熱點問題……我的思維既然還是活躍的，那我就要去思考……雖然像我這種人思考這些問題聽起來很可笑很沒有資格。」

「李順弄了北京的一個高幹子弟來星海，去了白老三剛開業的夜總會，惹出了一些事，然後李順派人假冒白老三手下的名義把他閹割了，嫁禍於白老三……公安部明天就有特派小組來抓白老三。」我簡單把事情的經過和四哥說了一遍。

我讓四哥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看著四哥說：「白老三要完蛋了！」

顯然，李順這次嫁禍白老三的計謀是成功的，北京那邊別人的話可以不信，但是大少的話卻不會不信，大少成了閹人，這是活生生的事實，受害者大少信誓旦旦親口說的話，誰還會不信？白老三這回縱使再有本事，也難以逃脫來自北京的嚴厲制裁，在北京那邊的眼裡白老三實在只不過是一粒草芥，一隻螞蟻，甚至碾死他比弄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怎麼回事？」四哥說。

如此說來，綜合以上分析，白老三這回倒霉是定了盤子的，一旦他被抓捕小組弄到北京，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四哥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和他之間的仇怨，本來以為還有機會當面親自的，照你這麼說，沒機會了？」

我說：「其實，很多事，並不複雜，說簡單很簡單……就看誰下手，我們下手，或許很麻煩，但是北京的人下手，就容易簡單多了……為了這次計劃的實施，李順事先做了大量的工作，他早就一直在ｈttps://m.ｈetｕｂooｋ•ｃoｍ•ｃom大少身上下工夫了，花了很多錢，耗費了很多精力，就為的這一天。」

「李順搞了一個借刀殺人的計策，白老三掉進去了，北京明天就會來人抓他，一旦他被抓到，必死無疑！」我說。

我看著老秦說：「實在看不出，老秦，你竟然腦子裡有如此豐富的思維和見解。」

我再次用全新的目光開始審視老秦。我不想說老秦文武兼備，但是他的確不只是一個武夫，他的確是一個有深邃思想有獨到視角的人。

四哥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反正，我總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白老三或許不複雜，但是，他身後的勢力未必就這麼不複雜，未必就會輕易認輸……或許，此事一旦爆發，他們很快就會意識到這是李順的背後操縱的，那麼，李順也許未必就會輕鬆。」

未雨綢繆，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們。

冬兒為了金錢死心塌地追隨著白老三，為他理財賣命，一旦白老三被抓，白老三的資產必定會遭到清算，那麼，冬兒或許就不可避免要受到牽連。

然後，我說：「這幾天，你注意打探消息，密切注意周圍的動向，小心白老三狗急跳牆危害秋桐和小雪，有什麼動靜及時和我聯繫。」

而白老三到現在應該還蒙在鼓裡，他甚至對大少被閹割一事絲毫不知，他還在做著發財的美夢。

我摸出電話，先給四哥打通了。

「白老三的勢力很大，你單槍匹馬和他對陣，顯然勢單力薄，機會渺茫，現在李順替你把他解決了……這也算是不錯的！」我說。

「在人們的生活經驗中，官二代受關照幾乎是家常ｍ.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om.coｍ便飯。臉皮厚的官員，直接把子女安排成自己的接班人也無妨；倘若還有些羞恥之心，普遍的做法是單位與單位之間交換關照，比如公安局的幹部子弟進檢察院，檢察院的幹部子弟來公安局，誰也不敢怠慢誰。」

四哥緩緩地說：「這麼多年，白老三一直想親自殺了我，我呢，也一直沒有忘記他和我之間的血海深仇，我無時不想親自殺了他……我一直在等待機會，一直想當面和他了斷這筆仇恨，沒想到，這麼快，突然他就要。」

看到這則簡訊，我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白老三這回在劫難逃了！

四哥這麼一說，我也不禁有些思慮，四哥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我皺皺眉頭，沉思著。

四哥點點頭：「嗯，我會的……我怎麼覺得這事似乎來得太突然了，似乎白老三完蛋地太容易了，真的就能這麼容易把白老三幹掉嗎？」

晚上，我剛下班回到宿舍，李順發來手機簡訊：剛從大少那裡得到的消息，公安部派出了特別打黑行動組，明天來星海抓捕白老三！

我說：「似乎，應該是這樣……李順此時做的很隱秘，知道的人極少，白老三沒有渠道知道這事，沒有人會告訴他！」

老秦接著說：「特權現象造就了官一代，然後又造就了官二代，官二代現象，這些年成了時髦詞，平時我是很注意看報紙的，我看，要真正解決官二代的問題，光靠官一代是不行的，還得靠制度。」

「他的計劃很周密，能有什麼惹火燒身的事情？」我說。

我說：「白老三一旦被抓，基本就死定了，難有活路，這樣，你就沒事了，你的仇就報了，他也就無https://wｗw.hｅｔuｂｏok.com.cｏｍ法再追殺你了！」

我點點頭：「是的，不錯！」

不大一會兒，四哥來了。

我說：「白老三作惡多端，做到頭了，你能看到他惡有惡報，也算是有些安慰了，不必糾結過多。」

四哥臉上甚至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

「好！」四哥說完掛了電話。

老秦笑著說：「對，大凡發現這種問題，社會輿論往往群情忿然，專家們就出來呼籲嚴格按照規矩辦事。其實更應該追問的是，這些規矩是誰來決定的，是怎樣決定的？假如規矩不對，有什麼辦法予以糾正？官員們的自查自糾，難免惺惺相惜，官官相護。而且那些陳腐的提拔規定，本身也有抑制人才成長的問題。

我凝神看著老秦，聽他說。

四哥說：「白老三現在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將要大禍臨頭了吧？」

老秦說：「我當年在學校學習也是很優秀的，我曾經憧憬著考一所好大學，我的理想是當一名醫生，按照我當時的學習成績，考醫科大學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只是一開始鬧革命，高考就取消了，我只能放棄我的理想去鬧革命，去雲南邊境插隊當知青，去熱帶雨林為國際共產主義而戰鬥，直至把我的整個青春和後半輩子都耗盡在了金三角，我也從一個豪情壯志的知識青年淪落到了今天這黑社會骨幹分子，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四哥，你在哪裡？」我說。

老秦繼續說：「近幾年來，媒體不斷揭露飽受權力庇蔭的官二代快速提拔的事情，引起了社會公眾的關注。有些地方竭力辯解，辯解的理由不外是『嚴格按照規定』。然而，不少地方被揭發出來的『規定』，原來就是『照顧幹部子女』的紅頭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