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彤雲壓城
第九十八章 質變(七)

接下來,炮彈在堡牆上自突起部開始形成跳彈效應,一連打死了八個清軍才停了下來。可是直到炮彈最後落到地上,卻還是將一個清軍的小腿給砸斷了。
明軍的炮擊結束,雙手已經不自主的開始顫抖的劉光弼被同樣心有餘悸的親兵扶了起來,甚至還沒有想好要說些什麼,豈料當他無意間將視野投向左側的突起部時,才發現原來他們能夠「有幸」在這裏承受炮擊,才是真真正正的幸運兒。
半月堡前還有一條護城河,衝鋒的明軍中有抬著專門釘上了木板的雲梯的,在衝到護城河前就將這東西一放,其他的明軍就沖了過去。
兩百碼的距離,不過是一百八十幾米而已,卜世龍反應過來的親兵們的齊聲呼喊,轉瞬間就傳到了那些清軍的耳中。
明軍的火炮並沒有盡數指向主堡,只有其中的幾門清軍自用的火炮指向主堡,其他的火炮則盡數對準了兩側的突起部,那裡的清軍才是對於半月堡及半月堡周邊明軍威脅更大的所在。
這部分清軍已經被恐懼支配,慌不擇路乃是在所難免的。然而明軍卻沒有進一步逼迫,反倒是在護牆的不遠處將那些籮筐碼了起來,很快就形成了一道簡易的新護牆。
半月堡本就不高,與明軍之字形壕溝的距離也不過區區二十來步,也就是連三十米都不到。用雲龍兄的話說:就是個娘們兒,也能把手榴彈扔進環形工事里!
「不開炮,城外的明軍就會站住腳,到時那些兵員還是得被明軍殺死,咱們也落不了好!」
半月堡中的清軍死傷一片,便是毫髮無損的也不是被震暈過去了,就是驚呆在了那裡。主堡的清軍開始開炮射擊,為半月堡提供火力支援。而明軍卻並沒有因此而有絲毫的遲疑,越過了護城河,豎起了雲梯攀援而上,接下來竟如砍瓜切菜一般,肆意殺戮著堡內的清軍,而這些清軍甚至往往連反應還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死於非命了。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如果將主連城外受困的袍澤都可以無差別殺傷的話,主堡里的將士們又有什麼信心不會被將主作為棄子。平www.hetubook•com.com日里或許還好一些,但是如今他們不過是一支孤軍而已,軍心不穩很可能會直接導致棱堡的失守和守軍的覆沒,自然是不敢輕忽。
手榴彈投出,壕溝里的明軍紛紛把用於近身格鬥的刀盾握在了手上,當一個披甲的軍官跳上了壕溝的邊緣,揮舞著佩刀向半月堡指去,這些明軍突擊隊也紛紛跳了出來,吶喊著沖了上去。
對此,明軍沒有絲毫的反應,而是繼續按部就班的做著他們的事情。半月堡上的清軍越來越少,城下卻是一片傷筋動骨的哀嚎夾雜在逃出生天的歡呼。可也就在這時候,明軍的輔兵們卻在戰兵的保護下一起抬著那些裝滿了土的大籮筐跑上前去,登時就引發了僅存的清軍們的一陣「跳樓」潮。
「動手吧。」
倒塌並沒有導致後續的輔兵因此而停下來,反倒是更加加倍的往前碼放,很快就完成了護牆的加固工作。而這時,明軍的幾個炮組也先後運上了半月堡,就在這簡陋的炮兵工事後開始了裝填。
劉光弼說的沒錯,明軍就是要拿這些綠營兵當作阻擋主堡清軍射擊的人肉盾牌,所以現在根本就不急著動手,甚至連上前威逼都沒有做,唯恐他們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翻下半月堡。
就在針對主堡的炮擊展開的同時,明軍指向兩側的火炮也在等待著命令。主堡方向的第一炮響起,隨著軍官的命令,兩側的炮擊也同時開始。
引信呲呲的燃燒,火花以著極快的速度鑽進了炮體,似乎是有些癢,黑黝黝的火炮打了一個噴嚏,一枚同樣黑黝黝的炮彈就在火焰和硝煙中飛了出去。
指向側面的炮擊結束,明軍的裝填工作繼續,劉光弼在目瞪口呆了片刻后,一腳就踹在了一個負責指揮正面堡牆火炮的廣信府綠營軍官的屁股上。
專業化的訓練使得明軍的火炮命中率遠勝清軍,再加上主堡本就要稍高於半月堡一些,稍稍抬高了一些炮口角度的火炮所發射出的炮彈轉瞬間就在主堡的女牆和城頭上奏響了致命的樂章。
明軍攻上半月堡后,大隊的戰兵、輔www.hetubook.com•com兵開始按照計劃中的那般攀上堡牆,更有不少的輔兵搬運沙袋,去填平半月堡前端的護城河。而那些輔兵在登上半月堡后,更是則直接用繩索將一個又一個裝滿了土的大籮筐吊上了半月堡。
「張恭彥,把老子的義大利炮拉上來!」
彈起的瞬間,炮彈鑽進了一個清軍裝填手的懷中,徑直著從他的胸膛穿過。裝填手被帶倒在地上,可是炮彈卻勢頭不減,在向斜上方飛動的同時如足球般撞到了後面一米外的一個炮手的腦袋。
炮隊的隊長一腳踩著一個火藥桶,右手的長刀直指主堡的方向,一聲令下,卻只有擺在中間的那幾門清軍自用的火炮被明軍炮組調轉了炮口,依次向主堡開始了射擊。
突起部的清軍一片狼藉,雖然只有剛剛那一炮在彈跳的過程中飛到了另一側的城牆,但是突起部所卻飽嘗著跳彈射擊的殺傷。
半月堡位於主堡堡牆的前方,用以掩護背後的中堤和堡門,二者之間相距兩百碼,理論上主堡和半月堡的射手是可以覆蓋中間區域的,但是當半月堡陷落,能夠攻擊到它的卻也只有主堡的火炮,沒有重型火繩槍的清軍則根本沒辦法使用火銃對半月堡進行有效支援。
「快特么裝填,開炮啊!」
「足球」依舊沒有停下來,那個清軍的腦袋卻如西瓜一般爆開,白的紅的飛濺了周遭一大片,才頹然倒下。
「開炮!」
劉光弼的命令並沒有得到回應,主堡和半月堡的炮組都是隸屬於廣信府綠營的,就算是鳥銃手和使用冷兵器的肉搏步兵也是廣信府綠營的人馬佔據大多數,雖然卜世龍和劉光弼的關係看上去不錯,但是下面的士卒卻是只聽自家將主的。
「開炮!」
「擲彈兵,衝鋒!」
半月堡雖然要低於主堡,但是它自身也是有一定高度存在的,跳下去十有八九摔個好歹的,奈何將主有令,很快就有一個貼著護牆的清軍開始翻了過去,用手攀著牆壁依靠身高來縮短墜落高度。
漫天的手榴彈飛起,劃過了一個完美的弧線后掉進了半月堡里。緊接著,爆炸聲接二和_圖_書連三的在驚恐已極的尖叫中響了起來,尤其是當一些火星子躥進了那些剛剛開蓋的火藥桶里,甚至從棱堡的主堡上看去,火焰和硝煙甚至都將半月堡的內部覆蓋。
不同於正面,明軍兩側的火炮數量雖少,但卻都是專門的炮組,使用的也是定裝藥包,瞄準和角度的把握也更好。
「讓他們跳下來,快!」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個廣信府綠營的軍官也沒有再等待卜世龍的命令,立刻就向他麾下的炮組下達命令,更是有模有樣的一腳踹在了身邊的那個反應遲鈍的炮組的炮長身上,只求他們能儘快壓下明軍的炮擊。
話雖如此,然而周遭的將士們卻依舊隱隱透著不滿,尤其是那些廣信府綠營的清軍更是個個怒目而視,劉光弼看了看卜世龍,也知道他說他們是不會同意的,頹然的坐倒在了椅子上,一言不發了起來。
「開炮轟那個半月堡,不能讓明軍站住了腳!」
炮彈向斜上方達到了一個頂點后,又轉而向斜下方飛去,呼嘯著砸在了一個清軍的肩上,才再一次接觸到了地面。然而,它卻並沒有停下來,至少在動能耗盡前,彈跳依舊繼續!
說著,劉光弼和卜世龍紛紛被他們的親兵撲倒在地。炮彈打在了女牆上,打在了清軍的火炮上,打在了清軍炮手的身上,更多的則是打在了主堡的正面牆體上。
「快趴下。」
與此同時,利用這段時間,明軍輔兵也已經完成了簡易護牆的正面加固,開始用這些籮筐來加固側面。而明軍的炮組也完成了第一輪的裝填,卡在這個清軍火力的空檔期向主堡的清軍發動了攻擊。
「嘩啦啦。」
由於明軍攻擊在即,半月堡的守軍幾乎都已經集結于上層,準備應戰,下層的預備隊本就不多。結果上層的清軍挨了一頓手榴彈,直接就被打蒙了,下層的那點兒部隊也根本擋不住明軍的攻勢,很快整個半月堡就徹底淪為了明軍的前進陣地。
指向明軍右側的第一炮響起,炮彈劃過了堡壘之間的天空,以著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打在了清軍的一門火炮上,但也僅僅是將那門炮打爛了,並沒有造www.hetubook.com.com成什麼傷亡。可也就在那聲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響起的同時,明軍的第二炮也被點燃了引信。
護牆由內向外倒塌,有的籮筐掉下了半月堡,將那些剛剛攀下去的清軍砸了個骨斷筋折,更有幾個還沒來得及往下跳的清軍被埋在裏面。
「軍門,下面還有不少咱們自家的兄弟,若是開炮,不管有沒有誤傷到,軍心可也就沒辦法再維持了啊。」
第一個成功了,雖說掉下去時崴了腳,但是命卻保住了,一瘸一拐的往主堡方向去走去。
時間越是推移下去,這座前進陣地就越是穩固,清軍雖說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進行棱堡防禦戰,但是卜世龍卻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之字形戰壕、跳彈射擊以及一些其他的方法配合使用,近代工兵之父,既善於修築棱堡,又擅長於進攻棱堡的沃邦元帥就是這樣取得了阿塔圍城戰的勝利。面對不同的局面,陳文的手段也更加取巧一些,效果也很是明顯,但是這卻並不是一個結束,只是這場攻城戰的一個開始罷了。
第一輪炮擊,只有半月堡的右側被轟到了護牆,粉碎的石子打在了左近的幾個明軍身上,造成了一些殺傷。
明軍如今裝備的手榴彈還屬於那種傻大笨粗的中空鐵球,但是這些擲彈兵卻也都是臂力過人的老兵,經過了長時間的訓練,這個距離那是輕而易舉的。
棱堡可以利用牆體的角度來偏移炮彈,加強其抗炮擊能力,但這並不包括正面的堡牆,因為正面的堡牆其實質上和普通城牆在面對炮擊時沒有什麼區別,所以才需要三角堡之類的外圍工事作為掩護。然則當三角堡變成了明軍的前進陣地后,至少在此間便回復到了原點。
手中有設計圖,明軍突擊隊對於三角堡的結構很是了解。每一伍的明軍都有著計劃好的攻擊方向,以著極快的速度就完成了對守軍的切割,但他們卻並沒有急著將這些一盤散沙般的清軍徹底殺光,反倒是將他們驅逐到了三角堡面向主堡的那片護牆,而另一部分明軍,則直接衝下了梯道,進入到三角堡的底層去收拾那些沒有登上堡壘迎戰的清軍。
炮彈打m•hetubook•com•com在女牆上,崩飛的石子飛濺開來,雖說絕大多數不是打飛了出去,就是打在了他們的親兵身上,可也有幾枚彈在了卜世龍的脖頸子上,饒是他皮糙肉厚也被打得生疼。而那枚打在了清軍火炮上的炮彈,雖說是在那一瞬間耗盡了動能,夏然而止,但是炮身卻從破爛的炮車上以炮尾為原點轉了彎,直接掃在了後面的兩個清軍炮手的身上。
上千斤的大炮僅僅是轉過了一身子,被掃到的那兩個清軍炮手連一聲都沒發出來就被自家侍弄多年的火炮打飛了數米出去,倒在地上軟趴趴的就像是沒了骨頭一般。被掃到的第一個炮手更是就倒在了劉光弼的身旁,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正與他對上了視線。
炮彈劃過了同上一炮一般無二的完美拋物線,卻並沒有打在什麼物件的上面,可是當它砸到了堡壘的地面上,卻彈了起來,繼續向遠處飛去。
唯有火炮,才能對這個距離的半月堡造成殺傷!
這一幕登時便引發了一陣清軍翻牆的浪潮,一個又一個翻下了護牆。有的成功了,有的則在慌亂中沒能攀住護牆,徑直的摔了下去,連帶著將一些正在往下爬的清軍給帶了下去。甚至還有不少是被那些離護牆更遠的清軍給生生擠下去的。
炮彈打在城牆上,每一枚炮彈都會帶來一次震動,被親兵撲倒在地上的劉光弼和卜世龍可以說是感受得最為真切的,甚至每一次的震動都會使他們的心臟陡然一震,心跳的頻率都會因此而異動。
將旗一擺,但見一顆旗花飛上了天空,最前面那條壕溝里的明軍們幾乎是每隔著一個人就從布袋子里掏出了手榴彈,用火摺子點燃后,隨著一聲暴喝響起,登時就向著半月堡的方向扔了出去。
城頭的清軍在簡易護牆被明軍推倒后就發起了射擊,奈何清軍炮兵的瞄準技術本就有問題,下意識的又不想誤傷那些同袍,反倒是束手束腳得不行。再加上主堡的火炮原本的目標都是半月堡附近,用以為半月堡提供火力支援的,正面的那幾門紅夷炮更是指向遠方,現在反過來要轟擊半月堡,匆忙之下,本就不高的命中率就顯得更加可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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