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十二章 等待洪流

連最熟知他的符太,也瞪大眼睛看他收回來的拳頭。
虎義滿足的道:「幹掉這批投石機后,即使對方尚餘數台,已不足為患。」
博真嘲諷道:「暫停給我們搔癢哩!」
氣勢懾人、打橫排開的二十五台投石機,不住投擲,每投出一顆石彈,均發出機栝彈簧的可怕響聲,機體往後顫震移動,仿似跳著索命神的舞步。
他們同時將第二重沙包水閘加固,以免給水沖崩。
宇文朔道:「絕捱不過一刻鐘!」
兩者連環施展,待火燒斷拒馬的扎索后,再用水破之,中間的時間,絕不容對方可把火撲滅,重新紮綁。
接著沉寂了片晌,然後是其他二十五台投石機的調校和測試,「砰砰嘭嘭」的,如非有應對之策,肯定大感窩囊,有「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之嘆。
龍鷹又道:「敵人成功轟掉我們的大門,士氣猛振,莫哥必乘勢揮軍攻上來,唯一顧忌是曉得我們尚有數十條檑木,現在我們將檑木化為火筏,如再無後著,莫哥勢認為我方技盡於此,放心攻上來,那時我們的蓄洪池,差不多哩!」
虎義道:「有沒有把握,亦必須一試。」
筏是火油浸過的,大包裹更是惹火,保證可燒個轟轟烈烈。
雖說是由他們設計,但洪流的真正威力,要出寨門方清楚。此刻泄出的洪水,注滿兩個水閘之間,水量約相等於蓄洪池的十多分之一,因小窺大,可預見整個蓄洪池注滿后的威力。
龍鷹能預知未來似的固是神乎奇技,但仍非令眾人難以置信之處,沒法相信親眼目睹的,是這麼一顆重達百多斤的巨石彈,加上從投石機彈出來的衝力,又是從天而降,力道何止千斤,怎可能是血肉造的拳頭能硬撼,擊之為碎粉,自己卻又似,做了微不足道的事。
又向丁伏民道:「洪流按兵不動,待裝滿才說。」
大寨門早不堪摧殘,百孔千瘡,中間的門閂亦一分為二,墜落地面。寨門上的牆頭,夾牆向外的一面,崩塌下去。
狼寨的大寨門已化為烏有,剩下個破洞,敵人在拒馬陣開出通道,隨時可長驅https://www.hetubook.com.com直進的攻入寨內。
符太為龍鷹點火。
符太道:「有把握嗎?一根似乎不夠。」
眾人你眼看我眼。
莫哥領先而行,不露絲毫喜怒哀樂,但其中一些人已沉不住氣,一副趾高氣揚、穩操勝券的模樣。
到第三枚石彈,成功擊中東寨牆,發出「砰」的一聲,卻是「蜻蜓撼石柱」,只是受撞處凹了少許。當然!眾人不會因而高興,因試的是小石彈。
敵方再不是眾彈齊發,而是各投石機自行投擲,令大寨門和擲歪時遭波及的兩邊牆頭,撞擊聲此起彼落,木屑四濺,石粒碎飛,驚心動魄。
十多條粗索,在百多人同時發力,又加上水的龐大壓力,整面水閘稍往前傾,立告崩潰,在去水道前方拉索的兄弟,駭得一鬨而散,翻往兩邊的沙包牆頂。
像台勒虛雲的大江聯,更能製作精巧的弩箭機,令龍鷹當年守風城,憑之阻擋了敵人好一陣子。
枕兵河岸的六隊狼軍,兩隊各11千人,操上斜坡,來到拒馬陣后的兩邊候命。
宇文朔道:「我也試試看!」
君懷朴道:「如鷹爺常掛口邊的,窮則變、變則通,我也有個萬無一失的方法。」
眾皆錯愕。
坐在那裡的荒原舞應道:「尚差至少半個時辰,一一尺高的水。」
因有剛才實驗時火給沖熄的前車之鑒,故特別設計,于筏子給衝下斜坡時,待其浮上水面,方以火箭燃點。
虎義本身是天生神力者,亦為之咋舌道:「怎可能的!」
不過,他們燃燒洪流之計,卻失敗了,當洪水奔流之際,自然而然將火沖熄,捱不了片刻光景。幸好眾人又想出火燒浮筏之計,就是將部分檑木扎為六個木筏,擺在第一重水閘和離寨門五丈的第二重水閘間,引水進入這段去水道,直至齊兩邊沙包牆之頂,將六個檑木筏浮在水面,一大串的,然後將猛火油分多次傾倒筏面,讓猛火油滲進木料內去。
龍鷹喝道:「開水閘!」
檑木筏呈窄長形,每筏由四根檑木綁紮而成,用掉他們二十四根檑木和圖書,剩下十九根。
拒馬外河岸處,狼軍分成六隊,坐在地上候命。每隊達二千之眾,合起來就是萬二人,力足粉碎任何防禦。觀其裝備,刀盾隨身,以應付他們的弩箭。
容傑、桑槐分立兩邊,手中紙媒燃燒著,好為六人引燃火箭。
龍鷹向後方坐在池邊的兄弟喝道:「還須多久?」
攻擊不只集中往寨門,而是整面東寨牆,部分更越牆而入。
一顆石彈在眾人頭上呼嘯而過。
六枝火箭齊發,比箭術似的追上各筏,命中目標明顯的筏央火包。
龍鷹和一眾兄弟,四百多人坐在蓄洪池的東牆或去水道兩邊的沙包牆上,邊看熱鬧,邊休息回氣。只得君懷朴一人,立在寨門左邊的箭樓上,監視寨外敵況。
他們的工程已告完成,成績相當理想,沙包牆雖有滲漏,但不算嚴重。
重石彈化為碎粉。
投石機旁部署大批箭手,人數在一千至二千人間,以應付他們以為已遭「趕狗入窮巷」的敵人,從窮巷撲出來垂死掙扎。
「砰!砰!砰!」
火筏撞上拒馬,震起漫空火屑、火點,聲勢一時無兩,卻已是回光反照。
第二重水閘重新設立,又引蓄洪池的水進水道內,增加水量,以保不失。因確是不容有失,如像剛才般,好景曇花一現,便是他們時辰到。
龍鷹深吸一口后,遞給符太,豎起拇指,贊道:「好東西!恭喜桑槐兄絕處逢生,失而復得。」
二十多個石彈,先後命中寨牆,且是以寨門為靶,大半轟在寨門處,肯定是最大最重的石彈,一時木屑四濺,整個東寨牆似給猛烈搖晃著,大寨門更現出幾道裂痕。有些石彈撞個粉碎,石粒散射。
符太道:「撞不破,便落手抓斷系索,這是戰場,不用守規則。」
坐在第二重水閘頂上的龍鷹、符太、宇文朔、博真、虎義五人,齊聲起鬨。
眨眼間,六個筏子全撞在第一重拒馬處,流水則如一幅布般以齊膝的高度,衝過對方的箭手、投石機,往下方河岸倉皇站起來的狼軍衝去。
敵人築成拒馬的木干該曾塗上防燃物,沒一個起火焚燒,只www.hetubook•com.com是給熏黑了,繩索當然被毀,須重新系扎,但只能拖延少許時間。
丁伏民笑道:「記著瞄準火靶!」
龍鷹解釋道:「小弟並非以拳頭去對石彈,用的是從拳頭吐出,比石彈更龐大的能量,故能一拳碎之。這亦使小弟靈機一觸,想到延敵兼誤敵之法。」
「啪」的一聲,最上方的第三道木閂,竟給硬生生震斷,其中兩個石彈穿門而入,落到地面,滾往他們所坐水閘牆的牆腳下。
符太嘆道:「真希望快些兒時辰到!」
他們將餘下的十九根檑木,搬上殘破的牆頭,這已是他們能打出的最後一張牌。
寨外敵人,再度沉寂下來。
敵方人馬調動。
虎義道:「鷹爺確有先見之明,任洪水衝力如何大,能否破拒馬陣,雖屬未知之數,但沖不破的可能性,遠比衝破的機會大。」
龍鷹笑道:「確是胡謅,好讓大家輕鬆點。」
眾人瞧下去,果然看到有人拆走二重拒馬陣兩端的四個拒馬,現出兩個各可容二人並肩走過的通道,又加裝新系木,橫過通道上方,尾端插入山壁的石隙去,借力穩固拒馬陣,一絲不苟。
龍鷹道:「一根不夠,三根又如何?太少和老虎該已掌握御木翔水的訣竅,有把握嗎?」
敵人開始穿過通道,移往拒馬陣前這邊的斜坡,靠壁集結。
君懷朴道:「如敵人挨著兩邊山壁攻來,我們的檑木該奈何不了他們。」
桑槐嘆道:「還差二至三刻鐘。」
再一顆石彈破門而入。
眾人摸不清楚君懷朴的意思時,寨外投石機發動的聲音連環爆響,接著是石彈破空的呼嘯聲。
龍鷹道:「這批東西多多少少和鳥妖及田上淵有關係,如能將莫哥抓起來,嚴刑逼供,當知內情。」
今次有限的洪流,剛出寨門的一刻,還似模似樣,浪翻水滾,有洪流的架勢,不旋踵,已被廣闊的坡道分散,變成一幅水幕般朝下滑去,然失反為得,六個筏子全在水面上,脫韁野馬的朝下瀉去。
眾人點頭同意。
他們想到的,敵人亦想得到,剩沒想過火筏是隨水衝下去,現在當認為他們hetubook.com•com技止於此。
六個筏子首先脫困,隨水從向前傾頹的沙包牆竄下來,先觸水道底,旋又被狂湧來的水撞得打著轉往破毀不堪的大寨門撞過去。
博真道:「讓我來告訴太少,即使將大寨門打個稀巴爛,在拒馬下的斜坡位置,仍瞧不見我們在這裏排排坐的情景。」
石彈未及東寨牆,墜往斜坡。
話猶未已,第二輪石彈殺至,幾全命中寨門。
只是這四千人,足夠幹掉他們有餘。
制投石機,須專精此藝的匠人方辦得到,一般技匠,根本無從入手。然投石機乃戰船必備的戰具,故只有從現時雄霸北方的田上淵處,方可得到這方面的協助。
敵人見水攻小兒科之極,屬水過腳背,全體發出歡呼,在拒馬後候命的,拿起早預備在一旁,盛滿水或沙的桶子,搶前來撲滅火頭。
龍鷹道:「準備火攻!」
龍鷹看得眉頭大皺。
眾人鼓掌喝采。
人人瞧得目瞪口呆。
太陽剛過中天,敵人的投石機擲出第一枚石彈,當是試驗性質,好調校投石機的投石角度。
博真大樂道:「這枚擲遠哩!」
此時丁伏民領著幾個兄弟,跳上浮在引水道水面的六個窄長浮筏,將一個個包紮棉布團的大包裹,系扎在筏面。
大寨門名存實亡,再難起阻擋作用。
龍鷹笑道:「瞧!莫哥從龜殼裡鑽出來哩!正朝我們瞧上來,一臉疑惑神色。」
烈火從筏面衝天而上,威勢懾人。
六個滲火油的檑木筏,是引水道洪流的先鋒,緊挨著第二重水閘,閘開水瀉,奔流該把筏子直送下斜坡,當著火的筏子被對方的拒馬陣卡著,便大功告成。
此時莫哥出現了,伴著他是二十六個突厥高手級的猛將,他們認識的「紅翼鬼」參骨、「三目狼人」紇缽吉胡、「殘狼」燕拔、「硬杆子」武迷渙全在其中,其中部分人並沒參与昨夜的河岸之戰,顯然今次是菁英盡出。
符太狠狠的道:「他奶奶的!開始拆兩端的拒馬哩!」
符太哂道:「不是吹牛皮,就是誇大,我連莫哥的影子都看不見。」
眾人轟然應諾。
龍鷹接過捲煙,欣然道:「桑槐兄整hetubook.com.com天不見人,原來是制煙去了。哈!你自己試過沒有?」
怎想到投石機的準繩度這般高,撞擊力猛烈至此。
荒原舞正全神留意敵人動靜,道:「看!他們在調校投石機投彈的角度,今趟目標勢為我們現在站立的牆頭,又或寨內的區域。」
此時桑槐躊躇滿志的來到,坐在水閘盡端處,掏出捲煙,遞過來給龍鷹,道:「挫明鷹爺一嘗新煙葉的味道!」
棉布並非一般棉布,而是浸透猛火油的易燃物。
「砰!」
龍鷹忽然隨手一拳轟去,眾人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前,一顆射高了的重石彈,越過寨門上的牆頭彎飛而至,給龍鷹的拳頭迎個正著。
原本定計,是先火攻,后水破。
寨門近頂處整排木斷折裂飛,最後的門閂亦告失守,四分五裂。
眾人又再齊聲叫好。
符太道:「提早發動如何?」
觀其氣魄,人人戰意高昂,躍躍欲試。
虎義道:「突厥人何不將投石機送往無定河去?」
龍鷹搖頭道:「蓄洪池即使注滿池水,我們仍未有十足把握,可造成一舉破敵的奇效,何況尚打個大折扣,犯不著。」
桑槐嘆道:「打勝仗時,享受這個東西方最夠味道。」
「呼」的一聲,一枚石彈越過南寨牆,落往寨內地面,還滾動三丈,方停下來。
宇文朔目注石彈,思索道:「此彈石質堅硬,又經過打磨,呈圓球狀,狼軍確是準備充足,令人刮目相看。」
接著洪流后發先至,快至沒人看得清楚下,不知是筏子撞破門,還是洪水衝掉寨門,剎那間大寨門已不翼而飛,被摧枯拉朽的化為殘木碎片,和眾筏隨水滑下坡面。
符太哂道:「突厥人怎慣和投石機一起上路,還可來去如風嗎?這批投石機和石彈,該在陰山以北某個狼軍據點,由擄來的匠人、兵奴所制,到狼軍朝朔方推進,方送抵此處,然未及運往前線,已收到撤退的訊息。」
「砰!」
眾人大喜,齊聲問計。
「轟!轟!轟!」
話尚未說畢,箭樓上君懷朴向他們打手號,著他們留神。
龍鷹、符太、宇文朔、虎義、荒原舞、博真六人,人人彎弓搭箭,準備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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