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末日邊緣
第1879章 終可死

天青戰槍激蕩,劃出一條壯闊青帶,如同海上一線碧潮。抬起頭,諸多君王撲涌而至。莎娜笑了,戰槍前所末有的明亮起來。她迎向無數君王,用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輕呤道:「現在終於可以死了。」
終於有一天,莎娜問他:「為什麼每天都來照料這株青棠?」
接下來每天她來到酒館,男人都會送她一捧青棠。直到有一天,他沒來,莎娜問老闆才知道他去海邊採花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腿在家裡靜養。於是莎娜來到他的家中,看到他躺在床上的樣子,她的心一下子融化了。
而這天,一個男人蹲在海邊一塊礁石上。她好奇地走過去,看到他正用工具把一些泥土填進石縫裡,在那石縫中,一株青色的小花迎風搖曳。它不見得有多瑰麗,可它長在海邊,必須經受日晒和海浪的考慮,一種對生命的執著和堅定油然而生。見過了太多波瀾壯闊的景象,現在看著這株小花,莎娜看到了另一種美麗。
第二天,那個男人又來了,他提了一個小桶,裏面裝著些黑乎乎的東西。莎娜看見他的時候,他正把桶子里的東西填進石縫裡,他告訴莎娜,這是肥料,能夠讓青棠長得更好。
「因為……我喜歡你。」
「可總有一天,你會厭煩的。那曾經壯麗的日出,當它日復一日地出現時,久了,你就會覺得它已經不是那麼壯麗,甚至太過單調。你會厭倦這漫長的生命,到了那個時候,你可和-圖-書能會做出我難以預測的事情來。所以我才得在這裏下達第一個命令,你不能自殺,而且。你得珍視自己的生命,你可以犧牲,但只能犧牲在一個地方……」
最終,他在她的懷裡閉上了眼睛,在彌留之際,他說來世想要成為一株青棠,這樣可以永遠被她戴在發間,永不分開。她哭了,第一次感到傷心,第一次對自己漫長的生命感到無奈。她把他葬在了海邊,壘起一塊小小的碑,面向大海。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每天必至。有時候會空手而來,只是在礁石上靜靜地看著那株青棠。有時候會帶來泥土和肥料,填進石縫裡以補充那些被海浪沖走的泥土。
顯然男人不知道她的來到,嚇了一跳並差點掉進水裡去,要不是莎娜拉他一把的話。那也是莎娜第一次接觸男子的身體,哪怕只是一條手臂。那種滋味她說不清楚,只覺複雜。
伊絲是這個男人的妻子,讓莎娜意外的是,伊絲已經死了。只是她生前很喜歡青棠這種花,所以現在這個男人每天都會來海邊養護一株青棠。莎娜在這個男人的身上看到了愛情,它並不轟烈,就像這株青棠一般,平平淡淡。但無論日晒雨淋,還是海浪的拍打,都無法抹消它的存在。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莎娜老實回答。
她只是觀察著他們,僅此而已。
誕生之所上猛烈的爆炸過後,並沒有像莎娜想像般www.hetubook.com.com被摧毀,一頭自岩漿湖裡竄起來的守護獸擋住了愛麗絲的攻擊。代價則是守護獸連一塊骨頭都沒有剩下,在愛麗絲的攻擊下灰飛煙滅。可趁這個機會,誕生之所周邊的君王紛紛出手,把愛麗絲逼了回來。莎娜眯了眯眼,手中天青戰槍一振,整個人化成一道碧虹投往山巔。落下時槍出四方,如碧波滾滾,將幾名君王全卷進槍勢里。槍滾如碧波,攻勢源源不絕如江河奔騰,片刻后一名君王被戰槍點中胸口,君王胸前鎧甲立刻陷下,背後噴出幾點青色螢光,接著整個人由里而閃地透出青光,在青色的光芒里身形俱散。
莎娜聞著青棠,其實這種花的香味不濃,反而帶著一些海腥味,所以沒多少人喜歡。她笑著問那個男人:「那你還知道我些什麼?」
那些飄蕩的青光,讓莎娜想起了一種花,一種只會長在礁石夾縫裡青色的花。
再次見到青棠這種花,已經是在很多年之後。那時人類已經驅逐了陰影公國,並建立起了拜勒崗這個帝國。只不過帝國剛剛建起,只有一兩個大城,很多地方都只是村莊。那個時候,異族在拜勒崗里很常見,所以莎娜很喜歡去那些村莊的酒館里坐坐。在一段時間里,她特別喜歡一個小酒館,那裡自釀的橘子酒她猶為喜歡,每次去到都會點上一大杯慢慢品嘗。
「停停。」莎娜驚訝地看著他:「為什麼你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m.hetubook.com.com命之美。
「莎娜,你是我創造的守護者,我給你的第一道命令是不能自殺。」
莎娜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手中天青戰槍前指,大片碧色光芒如江河怒濤拍擊而去,將數名君王淹沒其中。在那青色的光芒里,她彷彿又看到了那種花,第一次看到那種花的時候,是因為那個男人。
愛情來得毫無理由。
男子站穩之後,用力從嘴裏擠出兩個字:「青棠。」
一個男人。
她照顧著他,直到他康復。他不再去海邊採花,因為每天他們都會一起去海邊看著那一片片的青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逐漸老去,她依舊年輕。
對於人類,莎娜總覺得他們過於野蠻,粗暴。他們在陰影公國的奴役下活得不比野獸好多少,當然,莎娜也無意拯救這個種族,哪怕人類跟泰勒很相似。
「青棠?」莎娜點頭,頗為認同,這個名字和這花倒是很相配。她又問:「你在幹什麼?」
男人道:「我看你每次來,頭髮上都會別著一朵青棠。」
後來男人沒來了,莎娜獲悉他死了。她沒有悲傷,沒有輕嘆,什麼都沒有,只是感到一些小小的失落。她代替他每天去看看那株青棠,直到有一天,那株青棠始終被海水沖走了,她就再沒有去海邊。
接下來一個人繼續自己的工作,一個則在旁邊出神地看著。把泥土填滿石縫后,男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正值海上陽光破雲而下,落在他那張黝黑粗糙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臉上,竟然讓他這個笑容顯得如此燦爛。
「可是莎娜,我得提醒你,不要輕易嘗試愛情。你的無盡歲月,對愛你的另一個人來說是一種痛苦,對你而言更是地獄。所以你要記住,千萬不要嘗試愛情……」
然後創造者的目光里便多了幾分柔和,甚至有一絲憐憫:「莎娜,你才剛誕生,接下來要了看守寶庫,你會渡過無盡的歲月。這對你來說興許太過殘忍了,可這就是你的使命。你現在對一切還有旺盛的好奇心,對你來說,世界是無盡的,宇宙的奧秘哪怕窮盡一生也難以探索乾淨。」
她墮入了愛河。
他離開了,她沒走。
「養護……」那時候,人類的語言還十分貧乏,能夠說出「養護」兩個字,已經實屬不易。
莎娜看著海邊的這株青棠,海浪不時拍打在它嬌弱的身體上,可每一次它都迎風挺立,不屈不撓。
「這是什麼?」她問。
那是莎娜第一次被表白。
當她第一次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的時候,她的創造者,那個叫泰勒的男人對她如此道。她無法理解:「我不明白,創造者,為什麼對我下達這樣的命令?自殺,根據我所知道的信息來看,那是一種逃避和軟弱的行為,我不會做出這種行為的。」
有次她來到酒館,剛坐下,眼前突然被一簇青色的花佔滿。那是滿滿的一捧青棠,捧著鮮花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有些羞澀,輕聲道:「送給你。」
男人撓了撓頭,說:「伊和_圖_書絲,喜歡。」
在那之後,她有過幾段珍貴的愛情。可每一段愛情都以悲劇收場。她愛的人與世長辭,只留下她獨自品嘗痛苦的滋味。她想死,可不能死。
「我留意你很久了。」
「哦,你觀察得很仔細。」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青棠?」莎娜很喜歡。
那種海邊的花,總會讓她想起一個人。
那個時候,她想到了死。可創造者給她的命令是無法違抗的,所以她只能忍受著噬心的痛苦,努力地往前走,直到把悲傷通通埋在了心底的最深處。
「沒關係,以後你會懂的。」泰勒輕聲道:「莎娜,我給予你情感,你就像其它生靈般懂得去愛去恨。事實上,如果我摘除你的情感系統對你來說會好一些,可你卻要像機器般冷冰冰地活上數不清的歲月,我不敢想像那樣的你最終將變成什麼樣子。所以我給予你情感,讓你的生活變得有趣一些。」
那時還沒有拜勒崗這個帝國,人類在陰影公國的魔爪下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對於莎娜來說,她沒有太大的感觸。她更像是個旁觀者,在創造者泰勒離開之後,她已經渡過了數十年平靜的時光。在這些時光里,她做的最多的事情是四處旅行。看過日出的壯麗,看過群山的巍峨,看過大海的壯闊,看過了平川的無垠。最終,她又回到了初生的地方,然後就看到了他。
「你喜歡喝橘子酒,你每個月會有兩天沒來,分別是七號和二十號。你總是喝一杯就走,不多,也不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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