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部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的瓦西里聽到我的聲音，嗯了一聲后，聲音洪亮地對我說道：「軍長同志，我感覺很好，謝謝您！」
沒等我說話，蹲在另一側的護士就氣鼓鼓地說道：「謝爾蓋大夫，您哪裡是什麼站久了腳發軟，根本就是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身體無法承受這麼高強度的手術……」
那名戰士拚命地點著頭，肯定回答說：「是的，大尉同志，那名教員一直還在裏面等著將軍回來呢。」
不知道等了多久，手術室的門忽然響了一下。我扭頭望去，之間裏面走出一名戴著口罩的護士，我連忙上前拉住她的去路，關切地問道：「護士同志，裏面的手術做完了嗎？」
「既然是將軍同志的一番好意，那我們就收下吧。」謝爾蓋從我的種種舉動中猜到如果他不收下這些東西，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於是便沖伊琳娜點點頭，說道：「待會兒拿去分給住院部的醫生和護士吧。」
我抬手看了看手錶，見時間已過中午，便站起身，對還坐在地上的謝爾蓋說：「醫生同志，時間不早了，我們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地休息吧。」說完，我轉身沖站在旁邊的尤先科一擺頭，說，「大尉，我們走！」
聽到我這麼說，謝爾蓋的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他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說：「謝謝您，將軍同志。不過這是沒有用的，因為您畢竟沒有負責衛生部門，根本沒有權利調整醫護人員的待遇。」
尤先科再次走到我的身邊，望著護士匆匆離去的背影，沒好氣地說：「哼，怪不得瓦西里的眼睛遲遲不能恢復，原來是還有彈片沒有取出來。」
「是這樣的，將軍同志。」謝爾蓋聽我問起此事，趕緊向我解釋：「瓦西里同志送到我們醫院時，他眼睛的傷勢就已經很嚴重了，可能和野戰醫院的處置不當有關。我們連續給他做了兩hetubook.com.com次清創手術，才將他眼球里的彈片和各類雜質清理乾淨。至於今天發現的那塊彈片，因為體積太小，只比沙粒略大一點，所以當時沒能及時發現。」
奧西米寧伸出雙手和我相握時，一臉苦澀地說：「將軍同志，總算沒有讓你失望，手術很成功。瓦西里同志的眼睛最多一個星期以後就能拆線，雖然視力無法和以前相提並論，但至少不會失明。」
當我和尤先科上了吉普車，我這才問道：「大尉，我不在住地的這段時間里，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聽到護士的叮囑，我連忙點頭認可，並向她保證說：「放心吧，伊琳娜同志，對你所提醒的事情，我會格外小心的。」
「沒什麼，就是一點吃的東西。」我聳了聳肩膀，輕描淡寫地說道：「我看您最近比較辛苦，所以讓我的部下給您帶了點吃的過來，希望您能收下。」
尤先科看到我又在發火，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將軍同志，我聽到了。不過我們食物有限，如果拿來給謝爾蓋大夫的話，我們晚上可能就要餓肚子了。」
謝爾蓋的話剛說完，對面的伊琳娜忽然開口對我說道：「指揮員同志，雖然您現在已出了院，但為了穩妥起見，在三個月內千萬不要做什麼劇烈運動，免得再次出現視網膜脫落的情況。以我們現有的醫療條件，再對您實施第二次手術所注射的麻藥，會對您的大腦產生不好的副作用。」
「謝爾蓋醫生。」我叫一聲后，走進了更衣間，隨即也在他的身邊蹲下，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
我二話不說，抓起地上的背囊，不由分說地塞進了伊琳娜的懷裡，用強硬的語氣說道：「護士同志，這些食物是給你和謝爾蓋醫生的，你們只能收下而不能拒絕。這是我的命令，雖然你們還不是軍人，但也應該知道上
和*圖*書級的命令只能服從，不能討論這一點吧。」
「大尉同志，這不能怪醫生。」謝爾蓋給我做過手術，我心裏明白他是一個認真負責的大夫，之所以沒有發現瓦西里眼睛里殘留的彈片，可能是因為體積太小的緣故。看到尤先科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我只能向他解釋說：「這殘留的彈片體積應該很少，我估計和沙粒差不多，所以謝爾蓋醫生他們上次清創時，才會漏過。」
我剛一下車，裏面就跑出一名戰士，笑著問尤先科：「大尉同志，你們回來了。」
旁邊的護士伊琳娜聽說背囊里裝得都是吃的，忍不住伸手去拿背囊，卻被謝爾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謝爾蓋沖她搖了搖頭，然後扭頭對我說：「將軍同志，您還是把這些食物拿回去吧。我知道你們都是從城外來的，身上沒有配給證，想搞到這些吃的，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我們怎麼有權利吃掉你們好不容易搞來的食物呢？」
護士再度搖搖頭，回答說：「謝爾蓋大夫在為傷員清除眼內膿血時，發現了一塊在上次手術時未清除掉的彈片。由於這個彈片的體積很小，要想取出來的話，可能要花費一點時間。」說完這些，她又用懇求的語氣對我說，「指揮員同志，手術室里的藥品用完了，我現在急著去取葯，允許我離開嗎？」
聽了我的解釋，尤先科哦了一聲，不置可否地走回到牆邊，重新坐了下來。
奧西米寧朝手術室里努了努嘴，說道：「還能在哪裡，當然是裏面啊。」說到這裏，他嘆了口氣，痛心疾首地補充說，「連著五六個小時的手術，把他累壞了。如果是在和平時期，這樣的手術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大事。可現在是戰爭期間，什麼東西都實行配給制，我們的很多醫生都因為營養不良，而無法堅持長時間的手術。謝爾蓋大夫也不例外，在手術的最後和*圖*書半個小時里，他幾乎站都站不穩了。」
我走到戰士的面前，吩咐他：「帶我們去教員那裡，我想他肯定等急了。」
「司機同志，開車吧。」我身體前傾，伸手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吩咐他：「儘快早點趕回我們的住地，別讓教員等久了。」
尤先科看到我的眼色，立即心領神會，蹲下身子，將鼓鼓囊囊的背囊放在了他的面前。
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而是把話題轉移到了瓦西里的手術：「謝爾蓋醫生，我想問問您，為什麼上次手術時，沒有將瓦西里同志眼睛里的彈片全部清除。」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尤先科聽到我這麼問，轉過身子，側對著我說道：「將軍同志，別的事情倒沒有，不過要教您英語的教員來了，正在我們的住處等您呢。」
我和他聊了幾句后，忽然發現到現在為止，都沒看到謝爾蓋的影子，便好奇地問：「院長同志，不知道謝爾蓋醫生在什麼地方？我要去親自感謝他。」
我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地攥著她的手臂，連忙把手指一松，向後退了一步，歉意地說：「對不起，護士同志，我耽誤您的工作了。」隨即做了個請的姿勢，「您請吧。」
五分鐘以後，我們的車便停在了住所外面。尤先科先下車，走到後面打開了車門，恭恭敬敬地等待我從車裡下來。
聽完奧西米寧的述說，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了一把似的，感到格外難受。我扭轉頭，吩咐站在後面的尤先科：「大尉同志，你立即回我們住的地方，取點吃的東西來，特別是灌腸，有多少拿多少來。」
面對我的咄咄逼人，伊琳娜抱在懷裡的背囊就如同一顆定時炸彈一樣，讓她變得局促不安，只是把目光在我和謝爾蓋的臉上來回掃過。
謝爾蓋望著我，臉上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回答說：「將軍同志，我沒事，就是站的時候有點太長，腳有點發軟https://www.hetubook.com.com，休息一會兒就會好的。」
「行了，伊琳娜，別說了。」謝爾蓋在制止護士繼續往下說的時候，還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深怕護士的這幾句話會激怒我。
尤先科也不和他廢話，直截了當地問道：「教員還在裏面嗎？」
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寬慰他說：「謝爾蓋醫生，您別擔心。我知道護士同志說得都是實情，現在實行配給證制度，你們每天能得到的食物都非常有限。對您這樣每天從事繁重工作的醫生來說，這點食物是遠遠不夠的，我會儘快向上級反應，讓他們提高你們的每天能領取的配額。」
護士搖搖頭，瓮聲瓮氣地說：「對不起，指揮員同志，手術過程中出了點意外，時間可能還會延長。」
「是！」尤先科無奈地答應一聲，轉身沿著走廊朝外面走去。
被我這麼一訓，尤先科只好老老實實地回到牆邊的椅子上坐下，耐著性子和我一起等待。
謝爾蓋恢復了一些氣力后，回答我說：「將軍同志，您就放心吧，瓦西里的手術很成功。我在清除那塊彈片后，還反覆地查找了幾次，確定沒有別的殘留碎片后，再進行得縫合。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最多一個星期的時候，瓦西里就可以拆線了。雖然他的視力再也無法恢復到從前的水平，但絕對不會失明。」
看到我焦急萬分的樣子，尤先科走到我的身邊，低聲地說道：「將軍同志，要不，我們進手術室去看看情況吧？」
我轉過身，朝剛出現在門口的奧西米寧走過去。離他還有兩步遠的時候，我主動伸出雙手，同時說道：「院長同志，辛苦了！」
「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說。」我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尤先科後面的話，斬釘截鐵地命令他：「現在你立即回去取食物來，聽到了嗎？」
尤先科在聽完我的吩咐后，沒有馬上行動，而是繼續站在遠處沒動，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我見
和_圖_書此情況，不由無名火氣，提高嗓門質問他：「大尉，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你沒聽到我的命令嗎？」
手術出了意外，聽到這個消息，我頓時緊張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慌亂地問道：「出了什麼意外，會導致手術失敗嗎？」
「好。」伊琳娜聽到謝爾蓋這麼說，立即爽快地答應一聲，抱著背囊站起身，走到更衣間的另一側，將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背囊，謝爾蓋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他奇怪地問道：「將軍同志，這是什麼東西啊？」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正當我快失去耐心的時候，手術室的門再次傳來了響動。這次是兩扇門大開，兩名男護工將瓦西里躺著的手術床推了出來。我連忙迎上去，手扶著手術床的邊緣，跟著走了幾步，關切地問躺在上面的瓦西里：「喂，瓦西里，能聽見我說話嗎？」
聽到他的底氣十足，我心裏總算鬆了口氣，又對瓦西里說了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待會兒去看你。」說著站直了身體並向後退了一步，讓護工推著手術床前去病房。
我問清楚了謝爾蓋的所在，便徑直走了進去。站在敞開的更衣間門口，我看到謝爾蓋正背靠著牆壁坐在地上，一名護士蹲在他的身邊，用手帕為他拭去額頭的汗水。
我們正說著話，尤先科一臉苦相地提著一個背囊走了進來。我沖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把東西交給謝爾蓋。
聽到他所出的這個餿主意，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胡鬧，簡直是胡鬧。你就不怕我們這麼貿貿然闖進去，影響到謝爾蓋醫生做手術嗎？」
我聽到謝爾蓋的陳述，和我猜測的差不多，也就沒再在此事上糾纏，而是繼續問：「瓦西里的這次手術后，大概要多長時間才能恢復？」這事雖然剛剛奧西米寧給了我答案，但我更想從謝爾蓋這裏得到進一步的消息，才特地重新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