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沉船
第一百一十章 3批

可是,所有人也只能看著李華梅提督像一片飄落的紅葉那樣墜入海中,僅僅激起一小片白色的浪花,就消失不見。
隨後那雙手鬆開,他聽見易安的腳步匆匆的離開了旗艦,上了小船向著阿爾的船劃了過去。
李華梅只要沒有沉到太深處,那就一定還在這裏。
等到伊麗莎白急急忙忙的下到船長室時,看見米莎剛剛將陸遠的上半身拽進船長室,正抱著陸遠的頭部坐在地上。
「我們得把他轉移到船艙里,可是去船長室要通過甲板,會被那幫水手看見……」
「懦夫!那個混蛋是懦夫!你也是懦夫!」在艦隊的旗艦上,易安死死的抓著林南軒的衣襟搖晃著,淚水沾濕了同樣綉著牡丹的大紅戰袍!林南軒稍微昂起頭,任憑她抓著捶打。他看見了遠去的「瑪利亞號」的船尾,嘆了口氣。剛才的時候,本來是最好的機會……只有這艘小船是最可能救出李華梅的,大明的船都太大了,根本鑽不進去……
「阿遠!你怎麼了?!」看到陸遠搖晃著抓著輪舵,卻似乎怎麼都站不住時,米莎大吃了一驚!她急忙跑過去攙扶住陸遠,頓時將別的女人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是當米莎的手一抱住陸遠的身體,陸遠的身體就軟塌塌的倒了下來,整個向著米莎壓了過去!
「沒事!沒事!」還留在艉樓上的伊麗莎白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她靠在艉樓的桅杆上,飛快的擺了擺手,「他拉著米莎去船長室了,你知道的,像他那樣的色鬼,看見米莎……完全把持不住!」
「莉莉,扶住他,不要表現出異常!讓英國人……不!讓任何人發現!我們就死定了!我們兩個女人,下場更慘!」米莎終於冷靜了下來。她協同伊麗莎白一起抗住陸遠的身體,從後面看,就像是兩個人靠在陸遠身上,讓他左擁右抱一樣。然後米莎轉動著輪舵,讓船向著離開三大艦隊的方向駛去。
他指揮著外面的艦隊擺出果核狀,做出一副死守的姿態,和雁行陣的大明艦隊遙遙相對。整個戰場的姿態就是大明的艦隊像是張開的大嘴,似乎可以一下咬碎面前縮成一團的堅果。但是往更遠的方向,能看見組成兩道斜線的加勒比海聯合艦隊,已經相去不遠。
林南軒雙手抖了一下,隨即又力灌雙臂,穩穩的控制住了自己。
「漁網!天啊,那些漁網!」他突然注意到船邊上掛著的漁網,嚇得亡魂大冒!遠東艦隊被一路追得來不及補給,過了好望角之後,能夠https://m•hetubook•com•com停靠的港口越發稀少,因此路途上一半的補給要靠打撈上來的海魚。所以每艘船都掛著拖網……人如果在水下被漁網纏住,必死無疑!他撲到船舷邊上對著周圍大喊著,「漁網!快收起你們的漁網!……不!圍起來,圍起來!將這裏……」他亂七八糟的喊著,這裏指揮一下那裡指揮一下,混亂的不成樣子!還好船隊好像還能搞懂他的意思。周圍的幾條船先是將漁網快速的收起來,看看裏面有沒有人,然後再放下去,幾艘船的漁網聯結起來,成了一個海中的「魚塘」,上百名水手在裏面潛水打撈著。
「你很熱嗎?」伊麗莎白平時大大咧咧的,跟船上的很多人都很熟,奧古斯特看見她今天不但特別沉默,而且明顯出了很多汗。
伊麗莎白轉過身體,不忍心再看!
林南軒沒有攔著她,只是靜靜的站在船頭,看著易安離開,甚至沒有阻止易安臨走之前,安排旗手發出的號令!隨著號令,李華梅的旗艦指揮權再次交還給了阿爾,並且陸續還有幾條小船從周圍的大艦上放下來,同樣向著李華梅的旗艦劃過去。
……
看到米莎的請求,原本擋在圍欄邊上,阻止奧古斯特向下看的伊麗莎白只能另外想辦法。她甩動著衣襟扇風,眼神靈活的四處打量著,想找個理由離開。
……
伊麗莎白頓時覺得怒火中燒,所有的怨氣都向著陸遠發泄出來。她大喊著掙開米莎的胳膊衝過去,昏頭昏腦的對著陸遠的後背就是一拳!這一刻,她絲毫沒想到自己平時有多怕他,看見陸遠轉動手指都會發抖的那種。
米莎看看渾身癱軟的陸遠,再看看快兩米落差的陽台,最終只能說道,「好吧……等等!我先下去接著!」她和伊麗莎白先是將陸遠扶到船尾「掛」住,然後米莎身手敏捷的跳了下去。
遠東提督做完這件事情,最後還能努力一下的,似乎就是……大副聽見他小聲的祈禱著,「不要宣戰……不要宣戰……不要宣戰……」
此時的林南軒,藏不住的眉角意氣,哪裡還有一絲病容?!
兩個女人齊齊的出了口氣,又相互看看,笑嘻嘻的伸了伸舌頭。
「要不要告訴奧古斯特?他一個人呢就能扛起陸遠。」
「他真沉!我真的很同情你。」伊麗莎白開了句玩笑,這時候兩個人終於都冷靜下來,接受了陸遠昏倒的現實。
李華梅在東南亞號稱「菲翔虎」、「深紅女王」,威hetubook.com.com震南洋諸國。她一死,東南亞可能會一片混亂,而英國和大明之間將永無寧日,東印度公司在印度的根基也可能會被連根拔起……
在下面的陽台,米莎正在吃力的向裏面拖陸遠,可是根本拖不動!她只好向著船尾上的伊麗莎白打手勢,讓她下來幫忙。
他深吸了一口氣,站直身體朗聲吩咐道,灌注了內力的聲音輕易的傳遍了整個艦隊。「是!」船上的船員們一體躬身應命,態度簡直比易安在時恭謹十倍!「是!」臨近的艦隻上的水手同樣躬身,轟然應諾!
「怎麼辦?」勉強扶住陸遠,兩個女人面面相覷,她們怎麼能想到陸遠會忽然生病?米莎更是在想,難道剛才就是因為陸遠病重,才沒有去救那個女人?要救那個女人,可能就要搭上所有人的生命,這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么?
似乎是預見了自己的命運,所以放棄了無謂的抗爭。她甚至沒有嘗試著游泳,靠在船邊上的水手,清晰的看到李華梅面色安寧的沉入水中,再也沒有出現。
三個人就這麼身體僵硬的靠在一起,等到小船終於駛離戰場,進入了海霧中之後,兩個女人才長長的出了口氣!剛剛的半個小時,就像一輩子那麼漫長,她們要靠相互打氣才堅持到現在。
「沒……問題……我需……要睡覺。就是……頭好痛……」陸遠頭一偏,又昏了過去。
「呵呵,這不都是因為……那個混蛋船長!」她心裏一橫,乾脆潑辣地說道,「要拉著我和米莎搞3批什麼的!我……我這不是害羞么!」她說著就站起身來,「唉,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奧古,船的駕駛就拜託你了,晚飯前都不要打擾我們……」說完就嫣然一笑,飄飄的也下船艙去了。
英國東印度公司的遠東總督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裡,從骨頭裡面透出來的寒意,幾乎要將他凍僵!他的大腦一片混亂,臉色蒼白的抓著自己那身可笑的禮服,汗水大顆大顆的滲了出來。
這時候,昏迷的三王子被帶上了旗艦,水手一臉尷尬的站在邊上,不敢看林南軒和易安拉拉扯扯的樣子。大明人尤其注重儀錶,可他現在這幅樣子,實在有些狼狽。但是三王子身份尊貴,實在不是他們這些水手能處理的。
「馬上救人!快啊!一定要活的!」他猛的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不得不去試圖挽回那個可怕的後果。李華梅死了,那後果太嚴重了!你能想象英國軍隊包圍了法國國王,然後法國國王自和圖書殺了的情景嗎?沒錯,就是那個意思!你以為自己抓了一副好牌,可沒想到是脖子上的絞索!遠東總督知道李華梅在明國的地位很高,要知道她為那個國家打下來整個東南亞!如果她是在英國,國王會願意給她除了王位之外的任何東西!
「莉莉!」米莎尖叫了一聲,「快來幫忙!」兩個人手忙腳亂的,一起從後面抱住陸遠,支撐住他的體重。
可這時,他感覺到胸口一緊,易安從他後面緊緊抱住了他!林南軒聽見易安有些清冷的聲音對他說道,「林大哥,我不知道你打算怎麼樣……但是請一定要救出提督!否則……我一生都無法原諒你。」
「慢點兒……慢點兒……啊~!!」伊麗莎白沒有拉住陸遠,讓他「咣當」一下從兩米高的地方,摔進了船長室的陽台……
可是……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遠東艦隊,頓時恐懼感大生!
只有在遠東奮鬥了二十年的他,才知道那個巨獸般的大明有多麼的富裕和可怕!
「我,我沒用力……」看著米莎怒視的目光,伊麗莎白口不擇言的解釋了一句,心裏更加痛恨陸遠。要知道,陸遠和米莎做的時候,她可就在邊上,陸遠的身體有多強壯她怎麼會不知道?她說的沒用力,意思就是我用了一個女人最大的力氣……可他是陸遠啊!這一定是裝模作樣的!
在路遠的船上,米莎和伊麗莎白兩個女人站在船尾,向著遠東艦隊的方向眺望著。看見李華梅跳海后,兩個人相擁著哭成一對兒淚人兒!
奧古斯特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離開,重重的拍了一下輪舵!「這就是貴族?真是太……太好了!」
「不該這樣的……我只是想要一筆贖金補償損失……」他呢喃著,雙眼無神的看向四周。
「不哭,她沒事的,她一定沒事!」她被米莎抱在懷裡,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兩人互相安慰著。當她抬起視線,卻正好看見陸遠還在無動於衷的駕駛著帆船,他背對著李華梅跳海的方向,甚至連看都不回頭看上一眼!
做好這些,遠東總督總算是鬆了口氣,剩下的就是聽天由命。
「阿遠……」米莎伸手去撫摸他的面頰,卻被上面的溫度燙了一下。陸遠現在不僅僅全身的肌肉都軟綿綿的,支撐不住身體,而且皮膚表面更是滾燙滾燙的,體溫高得嚇人!
如果他咬下去,那麼肯定躲不開後面的援軍,一場大戰將難以避免。
「你,你幹什麼?!」她有些慌亂地說道。
「不!」米莎堅決的搖搖頭,她現在…www•hetubook.com.com…無法相信任何人!除了有過肌膚之親的伊麗莎白。因為在海船上,女人失去保護者之後,命運會非常的慘。她不能寄希望于任何人。
「人不到最後的時刻,怎能知道藏在心底的怯懦……」林南軒無奈的說了句,聽起來,就像是為陸遠辯解。
那些都是李華梅曾經的部下,現在他們顯然是打算駕駛著李華梅的旗艦,選擇了離開……
「是!」整個艦隊人人大喝,一聲命令,相應如斯!
在李華梅的旗艦上,阿爾捧著李華梅的劍,失聲痛哭!如果不是林副提督派來的人接管了指揮權,他已經決定再度衝上去,和李華梅一起戰死。
「阿遠!阿遠!」米莎急急忙忙的搖晃著陸遠,又將他叫醒,「你在發高燒!我該怎麼辦?!需要找醫生嗎?!」在她心中,陸遠已經和神秘與強大等同,而且還是個造詣高深的鍊金師,這種問題還是要問陸遠才能確定!
米莎這時候才有時間仔細的看陸遠。陸遠的臉色帶著不正常的紅暈,腦袋低垂著,眼睛勉強的睜開一條縫隙,就像疲倦到了極點的人一樣,隨時都能睡過去。他似乎想說話,可是徒勞的張了幾次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當她靠近后,才發現,陸遠似乎醒過來了。(從兩米高的地方摔下來……)
陸遠勉強的睜著眼睛,強強笑了一下,「辛苦……你們……我……似乎……到了極限……剩下的……事情……就拜託……你們了……」他話還沒說完,眼睛又不斷的低垂著,又要昏迷過去。
「吩咐個P!丟進海里餵魚!」易安用大袖子一擦眼淚,氣憤地喊道。「要不是為了救這個王八蛋,提督又怎麼會失陷在裏面?!」說完又不解氣,拔出腰上的劍就要結果了他!林南軒只能苦笑著從後面一把抱住了易安。被他的兩隻胳膊摟著,易安頓時變得渾身僵硬,臉上的羞紅一直延伸到脖子上。
頭痛?從兩米高的地方,大頭朝下的摔在木地板上,頭痛說明還不錯……感覺不到痛了才是大問題!
「你是個鐵石心腸的大混蛋!」
「易安,這個人還有大用!我就是怕阿爾砍了他泄憤,這才直接把他帶回來的!再說了,要是提督被英國人抓住,我們還能用這個人換回來……」稍微解釋一下,他忙不迭的鬆開手,轉身對著船員吩咐道,「去,把他送到主倉……看好了!」最後三個字重重地說道,那個船員心領神會的去了。
此刻她恨不得能將船插上翅膀飛走!伊麗莎白顯然也和圖書想到了這一點,不過她想的更多些,悄悄的用手指了指艉樓下面的那些船員……陸遠弔死一名黑人之後,現在船上的氣氛並不好,萬一……
陸遠直直的站在那裡,讓伊麗莎白一拳擂在後背上。可讓伊麗莎白沒有想到的是,看著健壯的像頭牛一樣的陸遠,卻被這一拳打了一個踉蹌,他身體搖搖晃晃的向前撲倒,掛在了輪舵上。
「其實船長室就在我們腳下。」伊麗莎白眼珠兒一轉,微笑著跺了跺腳下的甲板,然後拉著米莎走到船尾,指著船長室之外的「陽台」,「我們可以從這裏把他丟下去……瞪著我幹嘛?這是唯一的辦法!」
可是看現在大明艦隊指揮者的意思,似乎也不想打這場無謂的戰爭。
「等著吧,你也會有被他壓著的那一天的。相信我,那感覺完全不同……」米莎痛苦的揉著肩膀回答道。兩個人都在活動僵硬的身體,陸遠?他被掛在輪舵上,持續昏迷中……
「提督……三王子帶過來了,請,請您吩咐……」
林南軒雙臂一振,脫下了身上的青衫。他用手捋著橫在面前,仔細的看著。在背後心口的位置,沾著幾滴清晰的淚痕。
就在剛剛,她還覺得「瑪利亞號」離開那個女人跳海的地方越來越遠,讓她心裏糾結無比。米莎還打著怎麼勸說陸遠回心轉意的主意,只是離得越來越遠,她卻還沒想到好辦法。可是現在,她只感覺離遠東艦隊實在太近了!近得對方要是真的派一艘船追上來,失去了陸遠的「瑪利亞號」,甚至逃都無法逃掉!
「出什麼事情了嗎?」聽到響動,在甲板上的奧古斯特大聲了問了一句,走了過來。「咦?船長沒有在掌舵嗎?」他看到了空蕩蕩的輪舵,有些吃驚。陸遠是個很遵守規則的人,只要是他值班的時候,從來不離開輪舵。
「前陣變后陣,徐徐撤退,我們去小瓊崖!這筆賬,改天討回!」
「不!」無數人失聲喊出這句話,下意識的向著李華梅墜落的方向伸出手來。
「首鼠兩端!」易安憤怒的噴出一個詞彙!如果不是之前那艘小船先是預警,後面又慷慨激昂的攘臂相助,他們怎麼會寄予那麼大的期待!?不知道多少人在望遠鏡里,看到了那個奇男子般的商人,對他充滿激賞,可是現在……
一想起這些連帶後果,他頭髮都嚇得豎起來了,恨不能自己跳下去打撈!作為一個歐洲人,他完全不明白李華梅為什麼不投降?在世界上還有什麼比貴族的性命更重要的?可現在,想什麼都有些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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