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蜀山(二)
第八十二章 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鄭八姑忽然一擦淚水,向著成都玉清觀的方向飛去。她想起陸六似乎跟一個和尚有牽扯,而且是玉清的朋友。雖然你已經離開,那至少要讓我知道你到底是誰……
就在降龍和尚暗暗鬆了口氣的時候,玉清翻著自己的口袋,取出一支白瓷瓶來。還在那兒自言自語地說道。「咦?這個是什麼?我看看註釋啊,似乎是什麼……蓬萊之葯?喝下去后竟然能肉體不滅,長生不老?哦呵呵呵~真是神奇的葯啊。」
他這麼一問,八魔的臉色更加難看,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疑惑。他們彼此互視之後,才有一個人站起來答道,「稟尊者,我們剛才已經探查過。那鄭八姑隱居的地方已經杳無人煙,加上如今方圓幾百里都化作冰川,她可能早就離開了……」
心如神尼拿著葯連連點頭,一副我很大度的樣子,「你反抗好了。」——可我會用鐵腕鎮壓你的!
降龍和尚在玉清觀門口,探頭探腦的喊了一聲。「怎麼好像沒有人啊?」他自言自語的嘟囔著,跨進了門檻。他雖然知道不告而別這件事確實不是很好,尤其是習慣了讓他做飯的那師徒兩個,八成要餓上一兩頓才會考慮親自下廚,但還沒覺得是太大的事情。
心如冷著臉來到降龍和尚面前,降龍目視這個矮著自己一頭多的尼姑,不知怎麼的,就心虛了一大截兒。
這就是男人嗎?為了在世間留下他的功業,他hetubook•com•com們可以慷慨赴死、可以不顧一切。她彷彿看見項羽在垓下說,「以覆滅的大秦為證,這世界我曾經來過」;看見呂布在虎牢關前說,「以望風而逃的十八路諸侯為證,這世界我曾經來過」;看見陳慶之血染白袍落百城時說,「以千兵萬馬避白袍為證,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你!」心如神尼氣得說不出話來,卻又無可奈何。別人自己不想活了,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嗯,那就算了」,毒|龍尊者低頭繼續想轍。
其實以陸六那傢伙的負值情商,和總板著一副棺材臉的樣子,要說鄭八姑真的愛上他了——那純屬扯淡。但為之心動是免不了的,尤其是當那個男人在她的面前,做出了一件震鑠古今的大事的時候!談笑間讓千萬人灰飛煙滅,徹底摧毀了旁門的根基,那是何等的英雄豪邁!
不知不覺間,鄭八姑已經淚流滿面!是的,你來過,可我來過嗎?我在這個世界留下了什麼呢?
陸六的死,讓她遭受重擊!以至於在心灰若死的時刻,終於悟通了枯禪的生死玄關,枯禪玄功大成!從此終於再不用繼續坐枯禪的鄭八姑,飄然離開了生活幾十年的雪山。可當她看著一望無際的冰川時,卻發現以天下之大,她卻已經無處可去。
「我回來啦。」
往常只要他這麼說,張瑤青八成要跳出來搶袋子。可是今天https://m.hetubook.com.com他說完之後,玉清觀依舊蟠桃無聲、落葉寂寥,毫無動靜。「奇怪,難道她們真的全出門了?不會是都餓昏了吧?」說話間,降龍的手已經推開了玉清觀正堂的大門,一隻腳邁進門檻。然後他僵硬的停在了那兒。
毒|龍尊者並沒有注意到——自從返回后,看到滿殿昏倒的侍從和侍衛,剛剛投誠的八魔就一臉蒼白的彼此交換眼神。他們這時候已經懷疑玉匣可能丟了,但是毒|龍尊者還在,怎麼都不可能打開密道檢查一下,這讓八魔心急如焚!
「對了。」毒|龍尊者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來,「你們那時候說的女殃神鄭八姑,尋到了嗎?」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找個人丟一下鍋——到時候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我是信了。
毒|龍尊者很茫然的率領八魔返回了青螺峪。他想不明白自己只不過是來接收青螺峪這一片不大的基業,順手想抓一下圓豎和尚煉藥,怎麼就被天大的一個黑鍋砸在頭上了呢?上次在寒山寺也是,突然就冒充一大片煉魔神焰,嚇死老子嘍。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呢?
不過就是耽擱了一天時間而已,雖然他心裏還是覺得有點兒……心虛?如果他知道還有一個人跟著挨餓,就一定不會那麼想了……他會掉頭就跑!
「是!神尼。」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隨後「duang」的一下,他後腦和_圖_書勺狠狠的挨了一記板磚!降龍和尚無奈的看看抱著小黑貓,正從隱形中脫離出來的張瑤青,再看看心如神尼,最後眼睛一閉——雖然我鐵頭功出類拔萃,但我要是不暈倒,還得再挨一磚頭——何必呢?何苦呢!
毒|龍尊者前腳將他們全帶出大殿,後腳大殿就遭到襲擊,然後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原本他們也認為獨龍尊者是冤枉的……但現在八魔的內心開始動搖,太多的巧合,恐怕就不是巧合了吧!
「這,你知道的。」降龍和尚苦笑著解釋,「生於斯,長於斯,死於斯,這是和尚畢生的心愿。」原來雖然今日的降龍和尚完美的繼承了前身的一切,但在他的執意要求下,這具軀體卻被設置成只有一百年的壽命。玉清真人沒能發現,但心如神尼卻在偷窺的時候發現了這個秘密!
那種直擊心靈的震撼,讓她每次想起來,都有種想哭的感覺!
這一刻,她連飛升仙界的心思都淡了。
「瑤青,我買了好吃的點心哦。」降龍又故意提高聲音說道。
「所以,你覺得我們這些活了幾百年幾千年的,都配不上你高潔的品行?」心如冷冰冰的質問道。
……
降龍瞬間心頭百轉,卻無計可施,只能重新拽起醬油瓶子。「那個,老王家昨天醬油斷貨,我這不就多等了一會兒……」
「我和小瑤青餓幾頓是沒什麼,雖然瑤青在長身體,雖然小貓妮妮能自己捉老鼠(hetubook.com.com妮妮:喵?老鼠?老鼠好口怕!喵喵不吃老鼠!)我是不在意,但是觀里還有客人呢,我們聽聽心如大師怎麼說。」她後退,將控場權移交給心如神尼。
更何況,她怎麼都忘不了陸六臨死之前,笑著對她說的那句話——「以此魔法為證,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降龍和尚無奈的被捆綁好,玉清真人這才笑呵呵的解釋道,「你一定以為是因為我們連續餓了五頓飯,才這麼對你動手的對吧?其實,我們都沒有那麼小氣呢。不就是五頓飯嗎?也就是兩頓午飯、兩頓晚飯和一次早飯而已。」降龍和尚很囧,記得這麼清楚,其實你就是很在意對吧。
與毒|龍尊者的心境類似,還有一個人茫然而無助的在路上走著,渾渾噩噩的離開了大雪山,她就是女殃神鄭八姑。
「絕無此意!」降龍和尚連連否定。「大家都知道我上輩子是羅漢,念經念得真是夠了!活也活夠了。一想起來那種日子我就想把自己弔死,所以一百年真的挺好,真的!」
只見玉清真人坐在正對著大門的主位上,正面帶微笑的看著他。那眼神兒,就像是期待著什麼好戲一般。而一個身形瘦小的女尼,坐在她傍邊的客座,面帶寒霜的怒視著他!不是心如神尼還能是誰!見到心如,降龍和尚頓時心中咯噔一下子,要說他現在最不想見的人是誰,估計心如神尼能排第一位。
又有那個紅顏不愛英雄呢?
還不和圖書等他掰扯完,心如神尼就柳眉一豎,大喊一聲,「瑤青,動手!」
在他的身後彷彿有個人在唱著Bgm:「流年啊~~~」
他就不會浪費時間在沉思上了!
……
降龍和尚臉都黑了,他都不用問,就知道那瓶葯是誰給玉清真人的!可他只能眼看著玉清真人笑語晏晏的,將那瓶蓬萊之葯交到了心如神尼手上,無奈的問道,「我能反抗嗎?」
降龍和尚忽然渾身亂動,拚命的扭動身體,「啊啊」大喊了幾聲。然後乾淨利索的爬起來,一臉英勇就義的張開嘴,「反抗完了,你來吧。」
幾個人一齊撲倒。
果然,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只看玉清真人飛快的從桌子下取出繩索便知道……
「你能耐了是吧?」心如神尼恨恨地說道。降龍和尚還想告個饒,哪知道心如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只剩下苦笑。「只活一百年是怎麼回事?」心如揪著他的衣領子質問道,「你讓我來成都玉清觀找你,然後你就給我看這個!你是讓我來給你送葬的嗎?!」
毒|龍尊者尚不知道就連八魔都開始懷疑他,他還坐在青螺魔宮的大殿主位上沉思。可想到腦門子生疼,都沒想出一個解決困境的辦法出來——如果毒|龍尊者知道就在他屁股正下方有個密室,那裡邊原本應該存著一個玉匣,那個玉匣原本應該是怪叫花凌渾計劃建立雪山派的立教根本——而那個玉匣如今不翼而飛,還留下一個嘲諷+1000的字條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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