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金鼓
第0069章 貪財自污

王世充輕輕地「哦」了一聲:「韓總管為了這些錢就要人命?這樣傷天害理,和王世積有何區別,就不怕將來遭報應?」
王世充突然覺得有些奇怪,這韓擒虎為了自己搶劫陳國內庫的金銀財寶,不惜去陷害三百條人命,這樣的人怎麼突然又轉了性,變成好人了?
王世充沉聲道:「那韓將軍既然不肯幫我,和我說這些又有何用?難道是想勸我放下仇恨,不要去得罪王世積?」
韓擒虎微微一笑,擺擺手:「這事我兩不相幫,世上有恩怨的人多了去,我若是事事插手,也不可能管過來。王世積本就以心狠手辣而著稱,但他畢竟是朝廷大將,至尊也不可能在這次大勝之後去殺他,你自己都沒打算告御狀,我又怎麼可能幫得上你?」
王世充一下子反應了過來,當年秦國滅楚,秦王問及眾將可用多少兵時,老將王翦說非六十萬不可,而年輕將領李信(此人也是著名的隴西李氏的祖先,後輩名人里有漢時飛將軍李廣,當今的唐國公李淵也是他的子孫,同為五姓七望之一的超級家族)則說只要帶二十萬大軍就可滅楚。
韓擒虎半天無語,最後長嘆一聲:「王世充,我還是低估和_圖_書你了。沒想到你連這些都能猜得透,真不簡單,我那外甥李靖,論兵法不輸於你,甚至可能還稍稍強過你,但論及洞察人性,判斷時局,就遠不如你了,世諤更是有勇無謀,能守住我韓家基業就已經不錯,可惜啊,老夫沒有一個象你這樣的兒子。」
結果秦王很高興,還當場嘲笑王翦缺乏膽色與朝氣,可未料到李信年輕氣盛,中了楚國大將項燕(霸王項羽之父)的計,幾乎全軍覆沒。
韓擒虎笑了笑:「作為軍人,這戰能青史留名,永載史冊,其實我已經沒什麼遺憾了。現在做的,一是讓至尊安心,二是給子孫後代積累財富,我兒世諤,這戰中也立下軍功,將來肯定也能繼續出來做官的,我並不擔心。」
果然,秦王知道了王翦的要求后,哈哈大笑,一概照準,此後也沒有干涉過王翦的指揮,王翦果然在苦戰之後滅楚。後來楚漢爭霸時,蕭何也曾經貪財自污,還把子侄主動派到劉邦軍中效力,以安劉邦之心。
王世充知道自己一定是說中了他的心事,讓沉穩睿智的韓擒虎都如此失態,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笑道:「南征的主帥不是太子楊勇,而是m.hetubook.com.com晉王楊廣,這就是再明白不過地向天下昭示,至尊對太子並不滿意,甚至有所猜忌,這回晉王殿下和秦王殿下都在南征中有戰功,以後他們一定也會對東宮之位有想法的。而高熲高僕射一向是太子最有力的支持者和同盟,他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所以陳國的滅亡會讓我大隋失去外敵,立儲之爭就會是今後多年朝堂上的主旋律。韓將軍,你是重臣大將,一定會面臨一個如何選擇的問題,你也是因為這個,才選擇退出的吧。」
王世充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與自己這種削尖了腦袋去爭一個官位相比,這韓擒虎居然能主動放棄高官要職,實在讓他有些難以接受,一時間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韓擒虎臉色大變,連聲音都有些發抖:「王世充,你怎麼會這樣想?」
韓擒虎搖了搖頭:「那也不是,如此大仇,如果不報的話,也枉為男兒,再說了,我也不喜歡王世積,這次他也坑了我,所以他在新亭的時候,我也懶得去救他,就是對他失約在先的一個警告。但我和他同朝為將幾十年,這次滅陳都有功勞,也不至於就此翻臉。我只是想勸你,和圖書實力不足的時候,不要招惹朝廷大將,對你沒好處。你的才華橫溢,這次不出頭,以後總有機會,但若是執念太深,操之過急,那隻會害人害已。」
韓擒虎嘆了口氣,說道:「也難怪你會這樣想,王世充,你雖然聰明絕頂,學富五車,但畢竟沒有在朝堂上呆過,不知那上面的險惡,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秦國時的大將王翦,也就是你的好朋友王頒家的先祖。」
韓擒虎搖了搖頭:「你把這些事情看得太簡單了。我和賀若將軍都是在地方上當了多年總管的人,以前他在吳州,我在廬州,現在陳國雖滅,但以南朝三百年的底蘊,不可能就這麼輕易被征服,接下來一定會有持續不斷的叛亂。至尊是不會讓我們這樣已經在此戰中建功,又在外任總管多年的大將繼續掌兵,以成尾大不掉之勢,而我韓擒虎也自知並非文武全才,出將入相與我無緣,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至尊認為我胸無大志,只求做個富家翁,這樣才是進退有度,乃是保家傳嗣的第一選擇。」
不得已,秦王只得再回頭找王翦,給他六十萬大軍,當時秦國全國軍隊幾乎都在王翦之手,而王翦為了打消秦王對他手握重兵和圖書的疑慮,不停地在出征前向秦王要求土地田宅,左右的人對此都不理解,王翦卻說,只有這樣貪小財以自污,秦王才會相信我王翦對於權力沒有興趣,這才會放心給我掌兵。
王世充突然心中一動,雙眼綠芒一閃,對著韓擒虎笑道:「韓將軍,這回我是真服了你啦,你激流勇退只怕不是為了至尊,當今至尊不是那種鳥盡弓藏的人,你真正想避開的,恐怕是諸皇子間的奪位之爭吧。」
王世充想到這裏,笑了起來:「韓將軍,這個例子舉得不太恰當吧,大隋滅陳,一共三路大軍,你和賀若將軍只不過是一路大軍中並列的兩大總管,還談不上象王翦那樣手握全國重兵,這次滅陳你雖然居首功,但也不至於讓至尊如此忌憚,需要貪財自污吧。」
韓擒虎笑了笑:「你是不是在奇怪,為什麼我要把這些事告訴你?在你眼裡,我韓擒虎只是個貪功、貪財、自私、殘忍的小人,是不是?」
韓擒虎沉下臉來,正色道:「王世充,我再說一遍,我並沒有讓他們去姦淫宮女,也沒有害他們的意思,只是讓他們守著外面,順便給了他們一些酒喝,我總不能只讓我的人進裏面,卻讓他們在外面的大冷天里m•hetubook•com.com站崗,又不給任何好處吧,至於這幫醉鬼自己把持不住,怪不到我頭上。這次戰打完,我回城后就要解甲歸田,到時候我這些親兵部曲們都需要買地安置,王世充,就是你這回帶來的那幾百個關中兄弟,這回戰死了,你也得考慮他們的身後之事,只不過你一次性地出一筆錢就行了,而且這些人朝廷也會加以撫恤,而我的這些親兵,我卻要管他們全家一輩子,沒錢可不行。」
王世充心中一陣得意,拱手行禮道:「韓將軍過獎了。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你如果想要貪財自污,讓那些驍果軍士們跟著一起運錢就是,何必要引他們姦淫宮女,犯下死罪呢?這是不是太狠了點,而且也無必要啊。」
最近的種種變故讓他已經徹底不再相信人性的美好,對韓擒虎的動機更是無法判斷,於是他低頭無語,卻不說話。
王世充沒有說話,但此時無聲勝有聲。他的沉默已經表明了一切。
韓擒虎搖了搖頭:「我只是想支開他們,賞了他們不少酒,這些人酒壯色膽,去強|暴陳朝宮女,這可不是我的本意。那些錢我韓家用得著,以後在關中和江南一帶購置田產,置辦家業都需要,給這些驍果們分了,我實在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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