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荊郢
第0697章 大棒加胡羅卜

魏徵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主公會把所有跟你談的事情都跟我事後商量的,陳將軍,你應該知道在下所言非虛。」
王世充饒有興緻地問道:「為什麼要說蕭銑想要自立呢?陳將軍可是知道些什麼?」
陳棱繼續道:「蕭銑說他會遵守和你的約定,把所有手下都撤出這郢州,還勸我這幾年不要急著發展,而是跟你好好相處。王世充,這就是我和蕭銑昨天晚上談話的內容,你可否滿意?」
王世充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陳棱清了清嗓子,說道:「其實無非也就是王老弟剛才所說的那樣,我對這劉大娘之死心存疑慮,覺得蕭銑有自立的傾向,所以才會連夜去跟他理論。他對這件事倒也是很痛快地應承了下來,還說了現在和你王老弟已經正式結盟,共同進退。」
陳棱聽得半晌無語,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一會兒后,才開口道:「難怪蕭銑說你王世充厲害,今天我是親眼見識到了。也罷,你既然什麼都知道,我也不瞞你了,不錯,我去的時候就是為了這個,但有一點你沒有猜對,蕭銑還是遵守了跟你的協定,把所有手下都撤出了郢州。」
王世充嘆了口氣,道:「陳將軍,其實我很清楚,你並沒有對蕭皇后那麼忠心,你從廬江調來那麼多老鄉當你的親兵護衛,這本身就意味著你那顆不安份的自立之心。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蕭皇后應該是許給你這郢州之地,作為以後亂世中的起家根本吧。」
王世充點了點頭:「這就對了嘛,你們看我們要是拿出誠意好好談事的話,多好。在我說出我的想法前,能不能請陳兄先拿點誠意出來,說說昨天蕭銑跟你說了些什麼?」
王世充笑著擺了擺手:「陳兄,我還沒說完,這五百萬的現錢資助只是第一點,這第二點嘛,就是我還會找關係為你找來突厥的戰馬,你到時候用這錢去購買。」
王世充的笑容上臉,聲音也變得和緩起來:「陳將軍,咱們是要合作的,不用這樣互相放話威脅,那樣沒意思。其實我們能做到的,大家都心裡有數,如果陳將軍想要先行除掉我們王家的話,也可以試試我們家反擊的手段。」
王世充微微一笑:「千真萬確,這筆錢下個月初,會轉到這郢州城的萬福錢莊,那是我開設的。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到時候你讓手下這一百多個親衛,每人都用自己親戚家人的名字在那錢莊開個戶頭,然後分批去領取,或者陳將軍要是一時會兒沒地方存放的話,暫時存在錢莊里也行。」
陳棱不高興地道:「你以為還能有些什麼呢?」
王世充搖了搖頭:「陳兄,我也是個生意人,生意場上有句話,叫無利不起早,所有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沒好處的事沒有人會主動去做。要說你忠於蕭皇后才去質問蕭銑,我可以信,但是最和-圖-書後你明知蕭銑有問題,卻和他握手言和,甚至主動幫他欺瞞蕭皇后,這件事你再怎麼解釋也是說不通的,太不合情理了。」
「既然我同意幫他隱瞞那劉大娘死亡的真相,那乾脆就好人做到底,幫他圓這個謊,因為蕭皇后也會跟我一樣懷疑起劉大娘之死的,未必會信蕭銑的解釋。所以我就派了兩個親兵,去向蕭皇后提前報告,說劉大娘是被你王老弟親手殺掉的。」
陳棱聽得心中一動,眼睛里一下子充滿了期待:「哦?王老弟是有意跟蕭皇后合作?你的判斷真不錯,沒給蕭銑那小子唬住。」
陳棱怒道:「王世充,我剛才說了,那些就是我跟蕭銑之間的談話內容,你若是不信,又何必來問我?」
王世充笑著搖了搖頭:「那倒也不是,只不過跟蕭銑的約定了他的人要撤離郢州罷了,我則會給他一定金錢上的補償。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給我們兩家之間的合作掃清障礙。」
陳棱面不改色地說道:「當然,這件事不重要嗎?它暴露了蕭銑有自立的意圖,而且和你王世充有所勾結,我不應該去問清楚?」
王世充笑了笑:「人手方面嘛,陳兄現在手上有百多名廬江帶過來的親兵護衛了,想必不是太缺,但是軍械戰馬方面可能就需要錢了。我原來和那蕭銑商定過給他六百萬錢,但是現在知道了此人連蕭皇后都會背叛,我又覺得不能把他養得太肥,所以這六百萬里,我決定拿出五百萬給陳兄。」
陳棱有了剛才的意外之喜,這一回倒了沒象剛才那樣失態,他哈哈一笑,道:「老弟真是我的及時雨啊,知道我最缺什麼就給我什麼。說實話,剛才你說給我這錢時我就在想,花在什麼上面呢。」
陳棱搖了搖頭:「王刺史,你可能有點誤會了,我陳棱不是蕭銑,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蕭皇后給了我這個官職,我自然要一直對她效忠,不象蕭銑那樣,成天只想著踢開蕭皇后自立。」
王世充哈哈一笑,道:「就這些?」
陳棱的頭上開始冒汗,他自己也覺得這樣說太不合理了,只是話已出口,難以收回,於是他抗聲道:「王世充,蕭銑畢竟是蕭家的人,我姓陳的一個外姓人,終究是個外人,沒有明確的證據,蕭皇后也未必會信了我!再說蕭銑要走了,跟他繼續為了這個事翻臉,有什麼意義呢?」
王世充點了點頭:「那兩個先後離開的親兵護衛又是去做什麼的呢?」
陳棱長出了一口氣:「還是王老弟考慮得周到。」
「結果我想來想去,這最需要的就是戰馬,只是我們這荊湘一帶不產戰馬,本地又沒有什麼商人能大批買入北方戰馬在此販賣,所以剛才我還在發愁,怕那錢該不會花不出去呢!」
王世充嘆了口氣,道:「陳兄,我是真心想和你合作的和_圖_書,可你好象這誠意不太夠啊。說話只說一半,太小氣了點。」
陳棱的臉上浮現出一陣微笑:「是啊,我也覺得以王老弟的聰明睿智,怎麼可能看不清這點的?!這麼說,你跟蕭銑的約定都是忽悠他的了?」
王世充對這一切早有所料,聽到了毫不吃驚,只是淡淡地一笑:「蕭銑說劉大娘是我殺的?」
「所以我曾連年向兵部發公函,要求儘早調配一批戰馬,而兵部則是以各種理由拖延,最近的一次更是說因為去年并州楊諒謀反,平叛的過程中死了不少戰馬,所以暫時無法調撥,直接給了我五十萬錢,讓我自行解決軍馬的問題。」
王世充聽到這裏時,笑道:「你們蕭家的事情我無心多插手,但是我在郢州的這幾年裡,也不想無所作為。陳兄,你有官方的合法身份作掩護,不出意外的話,你也會長期留在這郢州,所以我選擇跟你合作,而不是蕭銑。」
王世充笑了笑,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陳兄,我先問你一句,你去蕭銑那裡當真只是為了質問劉大娘之死嗎?」
王世充侃侃而談,把當天和那蕭銑私下議定的事情和盤托出,毫無保留,也再次向陳棱重申了自己在郢州這幾年只求相安無事,並沒有興趣經營自己勢力的想法。
王世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氣,聲音中也透出一絲冷酷:「要是我先下手為強,把你陳將軍的事情和蕭銑的事情向楊廣彙報,蕭皇后還有機會吹那枕頭風嗎?」
陳棱努力地掩飾著自己內心的興奮與激動,故作平靜地問道:「那王老弟想怎麼個合作法?」
陳棱又氣又急,也不回禮,直接叫道:「魏徵,你是一直在樹林里偷聽我們的談話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這倒是個合理的解釋,好吧,我信陳兄這回是跟我說了實話。既然陳兄肯以實相告,那我也不能太小氣,現在我就告訴你,我和那蕭銑約定的內容,以示我的誠信。」
王世充和魏徵對視一眼,啞然失笑,道:「陳兄,連你和蕭皇后之間的關係魏某都能打聽得一清二楚,你在這郢州城裡最感興趣的是什麼,我還能不知道嗎?」
王世充「嘿嘿」一笑,道:「陳兄誤會了,我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跟蕭銑只能這樣虛以委蛇,你想想,他連蕭皇后都能背叛,我又怎麼敢和此人真心結交呢?」
王世充豎起兩根手指,搖了搖,道:「陳將軍,我現在很確定,在那天蕭銑來報官以前,你並不知道他想要自立的事,可你現在卻是這樣地肯定了,只是因為那劉大娘之死嗎?」
「陳兄,其實我們都很清楚,你去蕭銑那裡,是為了接手他留下的那些在郢州勢力,最後你肯放過他,想必也是在這點上蕭銑多少對你作了讓步,王某真正想聽的就是這個,希望你能如實見告。」
陳棱嘆了口氣,臉和圖書上擺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是啊,王老弟,你我都算是為將之人,知道騎兵的重要性。就算不考慮以後天下大亂時,在這郢州起事的事,只以我現在作為驃騎將軍的身份,想要弄些軍馬,也不過份吧。」
陳棱的眉毛微微一揚,轉而問道:「魏徵,你又是怎麼知道那沈柳生的?」
王世充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乍聽之下,沉吟不語,隔了好一會兒才抬頭道:「那麼不管是陳兄的意思,還是蕭皇后的意思,總是想在這郢州積蓄力量,以應對未來的天下大亂。而且蕭皇后和陳兄還是想搞垮這楊家的天下,在荊湘一帶復國,這點沒有問題吧。」
陳棱聽完后,也是不信地搖了搖頭:「王老弟,你既然無意於此,又為何要費力經營?直接學斛斯政那樣,來個不管不問,不就行了嗎?這樣弄得大家都不能經營此地了,以後萬一天下有變,我們也來不及反應啊。」
陳棱點了點頭:「他總不可能說是自己的人出手吧。所以王老弟,只好讓你來當這個殺人兇手了。」
陳棱重重地「哼」了一聲,也不說話,算是默認。
王世充笑了笑:「陳兄,何出此言呢?!剛才我就說了,你把那些廬江老鄉都招過來,這顯然不是蕭皇后希望看到的吧。而且你也承認,蕭銑一走你就想把他的勢力接手過來,這又是蕭皇后允許你做的事嗎?」
王世充笑了笑:「可是你自己也不相信那蕭銑所說的話,對不對?你氣沖沖地過去興師問罪,最後他一句輕描淡寫,說是離了他,蕭氏就沒人了,你就能態度來個大轉折,甚至去幫他圓謊。陳兄,你不覺得這個說法太牽強了嗎?」
陳棱其實也很想知道王世充跟蕭銑私下達成協議的具體內容,當即開口道:「可以,不過等我說完后,也請王老弟把你和蕭銑約定的內容見告。這誠意嘛,應該是我們一起拿才對,你說呢。」
王世充搖了搖頭:「我不信,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又為何沒有跟他翻臉?剛才你也承認去的目的就是為了接手蕭銑的勢力,既然他不能滿足你,你為何還要繼續幫他?」
王世充「哦」了一聲:「難道這戰馬不是由兵部統一調撥的嗎?王某征戰過不少次,在兵部任職多年,也認識不少關中隴西一帶的府兵將領,他們可都是由朝廷提供戰馬的,並不需要自己去買。」
王世充笑了笑:「不至於,如果我只是想找蕭皇后的話,那通過蕭銑就可以了,沒什麼跟你談的必要。而我之所以來工你陳將軍,就是想跟你談談未來郢州的事,也就是說,以後我王世充是想找你合作。」
王世充看陳棱不吭聲,繼續道:「還是回到剛才王某所說的那點,陳將軍,你是想自立也好,跟蕭皇后綁到一起也罷,總之這郢州城就是你眼裡的自己的地盤,不希望別人染https://www.hetubook.com.com指,無論是蕭銑還是我王世充,對么。」
王世充奇道:「五十萬錢?好象斛斯政那裡的賬簿最近兩年沒有這麼大筆的錢款到賬啊。」
陳棱搖了搖頭:「王老弟此言差矣,那關中隴右都是靠近突厥的邊塞重鎮,從開皇年間就不停地受到突厥的騷擾,當然需要大量的戰馬和精兵銳卒。而這郢州,乃至整個荊湘地區,則是一直很太平的內地,又是以前的南朝地區,朝廷並不希望此地有很強的軍力,只要能維持基本治安就可以了。」
陳棱長嘆一聲:「因為從他的嘴裏,我知道了你王世充是來者不善,不是我陳棱可以對付得了的,即使接手了他的勢力,也不會是你的對手。與其主動惹怒你,不如跟你合作,大家相安無事。再說了,那些人都聽命于蕭銑,我真要接手,也遲早要慢慢用自己的人把蕭銑的手下替換掉。」
王世充擺出一副笑臉:「是啊,楊廣確實不待見我們王家,蕭皇后現在的枕頭風確實是有殺傷力,但是陳將軍,你可曾想過,要是蕭皇后吹不了枕頭風了,又會如何?」
陳棱道:「陳某本來是想把這蕭銑的所作所為舉報給蕭皇后,可是後來那蕭銑一直說,反正他會離開這郢州去別處重新打天下,又說蕭氏宗族中沒有象他這樣有能力的,可以在外面有一番作為,如果真的讓蕭皇后和他撕破了臉,最後還是損害整個蕭梁宗室的利益。我聽得有幾分道理,心一軟,就跟他和解了。」
「每三個月的集市上,你都會衝著馬市而去,只是一看到那些矮小瘦弱的西南馬,你就會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甚至上個月的馬市上你還當眾問過沈柳生為什麼搞不來戰馬。對吧。」
陳棱先是一愣,轉而長嘆道:「王老弟實在是高,看來只有對你以實相告了。不錯,陳某確實有意在此地立足,但並不是象蕭銑那樣完全自立,蕭皇后在派我來這郢州時就許諾過,以後會把郢州送給我陳棱,世襲罔替。所以在陳某眼裡,在郢州經營自己的勢力,徹底控制這塊地方,並不算是背叛蕭皇后。」
陳棱點了點頭,終於開了口:「不錯,蕭皇后在這裏經營了這麼多年,不可能把這裏拱手讓人的。王世充,你既然明白這一點,就最好不要和我們做對,蕭皇后的能量,你應該是知道的,尤其是楊廣現在巴不得找你家的麻煩呢。」
陳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最怕的事情被王世充狠狠地戳中,頓時啞口無言。
陳棱點了點頭:「不錯。所以蕭銑雖然有自立之心,但畢竟也是在為蕭梁復國做準備,衝著這點,無論是我還是蕭皇后,以後還會繼續支持他的,但不可能象以前那樣毫無保留。」
王世充最聽不得這種威脅,那天蕭銑這樣威脅他時,被他直接吼了回去,現在陳棱又再次提及,他心頭的無名火一m.hetubook.com.com下子又沖了上來,本待破口大罵,象那天威服蕭銑那樣把這陳棱也罵一頓,話到嘴邊,突然心念一轉,又生生地把這話給吞了回去。
陳棱不屑地「哼」了一聲:「這就要問你王刺史和蕭銑商量的內容了。王刺史,你如果有意和蕭皇后合作的話,可以向我們透露一下你和蕭銑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我想蕭銑能給你的,蕭皇后一定也可以給,你也應該選擇一個更有力的合作方才是,對嗎?」
王世充擺了擺手,道:「不是,我是說跟你陳兄合作,蕭皇后那裡對我來說,實在是可有可無。」
陳棱的眉毛動了動,還是不說話。但他的心裏卻是心驚肉跳不止,驚奇于王世充居然知道這麼多有關自己的事情。
王世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陳棱激動地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他睜大了眼睛,伸出了五個手指,道:「王老弟沒有騙我吧,真的是五百萬錢嗎?」
陳棱心中竊喜,臉上卻擺出一副憤怒的表情,厲聲喝道:「王老弟,剛才陳某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不是蕭銑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不會背叛蕭皇后的,這話麻煩你不要再提了,傷感情!」
王世充微微一笑:「合作從來都是建立在實力對等或者相差不大的基礎上,蕭銑如果現在出賣你陳兄,那就等於出賣他自己,因為只要陳兄出事,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這個道理他很清楚,所以他不敢支害陳兄。至於在下么,對他有用,而且我也給了他一百萬錢,他雖然心裏恨我,但也不敢現在就和我翻臉。」
陳棱乾笑一聲,兩隻小眼睛略微地眯了起來,道:「王刺史,你剛才一直說想合作的事情,請問你想怎麼個合作呢?」
陳棱連珠炮地說了一大段,突然想到了些什麼,臉色微微一變,道:「王老弟,你這算是把應允給蕭銑的錢轉給了我,沒有問題嗎?他若是懷恨在心,使什麼壞,向楊廣告發你我之間的聯繫,只怕會出事!」
陳棱的臉上一下子變了顏色,扭頭向小樹林里望去,只見魏徵面帶笑容,騎著一匹黃鬃馬,慢慢地從樹林里走了出來,還不忘向著陳棱拱手行了個禮:「陳將軍,你可不夠仗義啊,跑這麼快,害得在下跟不上,要不是前日里和主公來過這裏,我可真是不知道到哪裡去找你們。」
陳棱微微一愣,隨即怒道:「王世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魏徵的聲音突然從樹林里傳了過來,平緩中透著一份鎮定:「陳將軍,你現在是不是也應該跟我們說說這郢州城裡馬匹商人沈柳生的事了?」
陳棱興奮地快要發狂了,臉上笑開了花,嘴裏連聲道:「王老弟果然出手大方,真是有合作的誠意,你就放心好了,這幾年你在郢州的時候,我不會給你造成任何麻煩的,一切行動都只會悄悄地在地下進行,不會讓人察覺到我們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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