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炮灰

呼吸著嗆人的煙火味,看著仍處於一片大火中的武昌城,向榮的臉色一時間竟然變幻不定起來,那眉頭更是不時緊鎖。
「他么的!」
對於向榮而言,他自然不在乎,這武昌全城幾乎盡陷火海的事情,就像當初湖北巡撫常大淳為避免髮匪利用城外民房挖地道,害怕居民賴著不走,搶先放火燒掉了外城,那場大火連燒六日夜,城外百姓被燒死的又豈下數萬人,常大淳身為漢官尚不在乎百姓死活,向榮又豈會在乎一座空城,他所在意的不過只是這城被燒了,眼瞧著這火可能會燒上幾日,到時候如何向朝廷、向皇上交差,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地方。
「當年在把子會隨著李大帥的時候,那會可沒有這麼多頭頭道道的,誰有能耐,誰上,那像現在這樣,當頭一個『粵省』就能壓死你……」
紛亂的心思,讓陳書揚一時也是一籌莫展,好一會才開口說道。
微微抱拳鞠個躬,趙存蘭依是一副儒雅模樣,隨後他又特意吩咐道。
「師帥大人,卑職等也就是一時氣言,還請大海海涵……」
劉健口中的「把子會」李大帥,實際上四年前湖南天地會李元發發動的起義,當時劉健就在曾參加過那次起義,和_圖_書也正是因為起義失敗,才潛伏于山中,直到太平軍打到湖南,方才投奔太平軍,可誰曾想那些人會未因其是天地會會眾高看一眼,反倒因為不是「粵省人」,而倍受打壓,現在更是眼睜睜的瞧著那些人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這口氣他又如何能受得了?
「這等好事,大人何致如此?」
「這關係到咱們自家的身家性命,你們說,咱們該怎麼辦?」
故做詫異的應了一聲,趙存蘭猛的展開手中的摺扇,這城外的龜山上雖是寒風刺骨,可他卻將扇子展于胸前,全似一副諸葛的作法。
當初下山的時候,王孚只是想謀一個出身,可從未曾想過要當炮灰,可誰曾想,現在他非但成了炮灰,而且對方甚至還是毫無掩飾的拿他們當炮灰使!
「這……」
「既是如此,那既便是大人追上了洪楊又能如何?再則,若是萬一洪揚所部悉數裹脅武漢三鎮數十萬百姓,更號稱五十萬大軍,若是其見大人緊隨其後,反戈一擊,大人又能如何?」
劉健第一個罵出了聲來。
「大人英明!」
「這不是拿咱們弟兄當槍使嘛,當初以為黃州這邊防範森嚴,讓咱們弟兄打前鋒不說,現在又他媽的讓咱們和*圖*書殿後,還是全軍的屁股後面,還抽走咱們兩個旅,他么的,這不是明顯著讓咱們送死嘛,這誰不知道,清妖的大軍已經到了河南,萬一打了過來……」
「哦?這是?」
「敢問,當初武昌城下我官軍有多少?」
「不下兩萬,如今已經損耗過半!」
恰在這裏,趙存蘭於一旁輕聲詢道。
好事?
「就是,大當家的,我算是瞧好了,就他們這小家子氣的熊樣子,肯定成不了大氣候,實在不行,咱們乾脆就去……」
「不過,大人還請沿江南追擊。」
「心逸老兄,你這麼一說,我真糊塗了,先前可以你說窮寇勿追,為何現在反倒又讓我追上去?」
陳書揚的心思沉著,難不成真的投降官軍?投降,當然不行,投降不等於招安,可官府現在又豈會招安?而且自古以為,招安的又有幾人落得好下場了?
「就按心逸老兄說的辦吧!」
「大人何致如此心憂?」
「遣一員能將留守既可,大人以為如何?」
「大人麾下無船,到時候,到了江西那邊,自然是江湖為阻,自不能過!」
幾乎是在宣旨的聖官剛走,這邊王孚便罵出聲來了,土匪窩裡呆時間長了,脾氣習性總會受到那和_圖_書麼點影響。
「哎,諸位弟兄,你們說,現在,咱們能怎麼辦?官府那邊不能投,這邊又把咱們往死路上逼,你們說說,咱們現在還有什麼法子!來……」
「還不是這城,你瞧,這摺子上說著奪回了武昌,可這城,卻全給發逆放火燒了,這,如何向朝廷交待?」
「特么的!」
不等李二虎把話說完,王孚甩手沖他便是一個耳光,在那響亮的耳光聲中,王孚連忙跪在地上對陳書揚說道。
「這武昌又該如何?」
「大人,這發逆之所以放火焚城,不正是懼怕大人兵威嘛,再則,其之所以放火焚城,正是意欲借火牽絆大人,不正說明發逆已經喪膽,不正是大人領兵追擊之時嘛!」
向榮那滿面的誠懇落在趙存蘭的眼中,著實令他受用,他搖了搖手中的扇子說道。
這邊向榮調兵遣將的準備著沿將追擊的時候,另一邊的太平軍,同樣也在制定計劃,以掩護天王一眾人安全通航,當初蓑衣渡慘敗的教訓,可以說令太平軍記憶猶新,也正因如此,自然要安排陸上的後衛,這陸上的後衛自然不是什麼優差,幾乎是毫無疑問的落在了太平軍中的「外人」手上。
趙存蘭一邊說,一邊輕搖手中m.hetubook.com.com的紙扇,若非是那寒風刺骨,倒也真有幾分儒雅之感。
這話說的就連向榮自己都不信,朝廷是要報效,可若是連命都沒有了,又拿什麼報效?
「師帥,我算是瞧好了,那些粵佬就是把咱們當炮灰使,等到大隊人馬全走完了,到時候清妖撲上來,到時候,咱們可就全完了!」
身體微微前探,陳書揚看著屋內的幾位。
那怎麼辦?
至於這城被燒了,會燒死多少人?將來又會凍死多少人,全與他無關。
扭過頭來,詫異的看著趙存蘭,向榮的面上全是一副不解之狀。
「所以,這洪揚自然要追,非但在追,大人還應點齊所有精銳,緊隨其後,至於這武昌……大人不妨來個復而不入,讓皇上知道大人的這番忠君之心既可!」
「哎,眼下,只好如此了……可是這武昌……」
好一會,向榮方才長嘆道。
趙存蘭的提醒讓向榮立即意識到了危險,雖說他現在是戴罪立功之身,且那皇恩不可不謂之浩蕩,可事實是他手中之兵,現在甚至不足萬人,而且還是兵疲將乏的疲軍,若是發逆反戈一擊的話,到時能不能保全性命,尚是兩可之說。
作為幕僚,與任何一個幕僚一樣,趙存蘭首先考慮的是東主的和*圖*書利益,至於朝廷的利益——他趙存蘭沒有吃國家的俸祿自然無需考慮國家大事,他的這一番定計,自然也是為了東主之利,至於是否有利於朝廷那就不得而知了。
「海涵個屁啊!」
「咱爺們都他媽的成炮灰了,清軍來得慢了好,若是來得快了,你我的腦袋能不能保住,那都是一說……」
「哦?」
望著那將天際燒成紅色的武昌城,向榮手指武昌問道。
趙存蘭口中的欽差大臣琦善,現在正率領十數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南下,與其現在雞蛋碰石頭,不如等到與欽差大臣會合后再行定計。
瞧著那滾滾的黑煙大有奪天蔽日之勢,向榮點點頭說道。
「心逸老兄,我等,我等身為朝廷命官,自當報效朝廷……」
「再就是這個追,現在發逆正是氣盛之時,以東主不到萬人之兵,又豈會奪其勢,與其如此,不若大人一路尾隨,待到他日與欽差大臣會師后,再行定奪,不知大人以為何?」
陳書揚苦笑著,這會他也不介意說什麼粗話了,在這太平軍中,就是有那麼些許才學,也得有人識不是,瞧著屋內的眾人,劉健是湖南天地會的,李元吉是岳陽碼頭的梆子,所有人在「粵人」的眼裡,可不都是一個身份嘛——「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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